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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这一次的交集,基本上,余风后来就没有和这位知州老爷碰过面,就算是实在什么避不开的事情,大家也是公文来往,公事公办的架势,倒也相安无事。
欧阳利其实也曾经关注过这位新任的盐运巡检,甚至派人打听过他的出身来历,待到打听清楚后,原本还有一番笼络心思的欧阳利,也就没有下文了。一个破落秀才出身的军户,没背景没靠山,就算是这巡检的职位,也是靠着前任巡检活动而来,这活动的银钱,怕还是他做私盐贩子赚到的些许银钱。这样的人,就算是坐到了这个职位,屁股下也不牢靠,只怕很快就要为别人腾出位置,粗鄙而毫无根基,在欧阳老爷看来,和这样的人结交,简直毫无必要。
一个月,两个月,半年过去了,余风依然在巡检的位置上,坐的牢牢的,欧阳利自然有些惊奇。不过,也仅仅是有些惊奇而已,支持或者刁难依然都是没有的。颇有一股我坐看你起高楼,坐看你宴宾客,坐看你楼塌了的味道。盐运司和布政使司之间可没有十分明确的统属关系,只要巡检司每月的例钱不少他分毫,不给他找麻烦,他倒是对谁当这个巡检都是无所谓的。
当然,对于这个巡检司交来例钱,他也曾经和同僚们笑谈了一下,笑谈中,他发现,原来不仅仅是他这地方品级最高的官员的孝敬月月到位,这巡检司对他其他的同僚也是打点的甚是周到。举一隅而反三隅,他心里登时有点释然了,这些没有统属关系的同僚,这巡检司都打点得妥妥当当,那对那些他的顶头上司,那还用说吗?肯定是用银子喂得饱饱的,这屁股下的位置牢靠也就不足为怪了!
对于这灵山巡检司,他当时了解的差不多就是这样,这巡检挺会做人,而且,做事情也不差,捞钱的手段也有不少,虽然手下养的盐丁稍微多了那么一些,但是还算是规矩的,没将地方上搞得怨声载道。
等到余风在海边上斩杀了不少倭寇,他这看法顿时就变了不少。虽然对外声称是灵山卫的官兵大举出动,将这些意图侵犯这灵山地面的倭寇杀败,但是这些都是对着外面的说法,他这个本地的官员如何不知晓内情,那些倭寇,都是这巡检司的盐丁斩杀的。
作为一个浙江人,他自然清楚,一伙有着几十个真倭的倭寇,是多么的可怕,要知道,当初十多个倭寇就敢在杭州城下大摇大摆的攻城,这几十个真倭还有据说一两百的假倭,一上岸,就悉数被斩杀至此,那要多么强悍的战力才能做到。他心里做了个比较,别说是灵山卫,就是将威海卫和灵山卫两卫的官兵悉数集结于此,也未必能取得这样大的战果。
于是,在他对余风的评价中,这个人除了会做人,能捞钱之外,又多了一个“会练兵!”
年后,一纸文书,这巡检余风突然来了一个三级跳,挤走了他原来的老上司,一下子成为了灵山的守备。对于这一次的变动,欧阳利有点看不清楚了。这样的官职升迁,光是有钱还是不行的,就算是余风赚了不少,能活到到这样的实职,成为一个小小的军头,不仅需要钱,还需要门路。这年头,拎着猪头找不到面门多了去了,他是走的谁的门路呢?
如是论品级而言,余风现在已近是高过他了,不过,他并没有将这一点放在心上,武官的品级怎么能当真,只是刚刚开始的时候,他对这余风不冷不淡,现在他有心上前去结交对方,未免就太落了痕迹,读书人,这点脸面还是要的。
风字营建立,余风要地,他大笔一挥,慷慨应允,而且,只要余风开口,他甚至还准备了些许物资,民夫,为余风的风字营的大营建设出把力。风字营的在灵山城外,收益最大的就是他这个知州了,不管别的人怎么想,他该支持的一定是要支持的。
可惜的是,一贯会做人的余风,似乎这次也不愿意让欧阳利为难,这些钱粮物资民夫什么的,提都没提,直接就将他自己养的那些盐丁当民夫用了,虽然这也让欧阳利省下了不少,却是让他微微有点遗憾,所谓交情,不就是在这你来我往中慢慢建立起来的吗,而这个余风,也懂事过了头,一点不给他这个建立交情的机会。
无论是巡检司,还是风字营,和这知州衙门都没有统属关系,但是,这巡检司的盐丁,和风字营的官兵,却是目前灵山地面上最大的两股武装力量,当然,说是一股也可以,毕竟,他们都掌握在一个人的手里。一般这种情况下,要么是地方上的文官,对这驻军好意奉承,一待有事,这些统兵的武官看在平日的交情上,或许会帮上地方一把。要么是地方上文官都这驻军敬而远之,两者井水不犯河水,要是驻军闹得过分了,文官就动笔参劾,但是这样一来,就算是你地方那个上乱成一锅粥,甚至贼人攻打县城州府了,也别指望这些驻兵出多少力了,死道友不死贫道,你平时不烧香,临时来抱佛脚,对不住,你找别人吧!
欧阳利显然是打的第一种主意,他才四十多岁,还有大把的前程,于自己守牧的州城的驻军建立良好的关系,显然是对自己的前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而且,山东也不算得是一个什么太平地方,笼络一下这些带兵的武人,大有必要。
风字营成立之初,他自然是不好前去叨扰的,他的身份也不允许他那么做,等到余风新兵都招齐了,练上了那么几个月,他想再借着巡视的名义,去一趟军营的时候,余风却带着他的兵出去操演起了。他心里难免有点犯嘀咕,武将手里没兵,的确啥也不算,但是,手里有一点兵就这么折腾,这人脑子只怕也不算是太清醒。而且,都指挥司的粮饷可是没那么容易拨下来,按常理,地方上负担那么一些,也是应该的,这余风一概不找地方伸手,自己掏腰包养病,这也太财大气粗了一点吧,就算你私盐赚了几个银钱,也不应该这样撒啊!
这有钱,有兵,还整天泡在军营里练兵,就算你爱好武事,这也有点过了吧!据说这余风,也就是在赵家村那里修了一个庄子,简陋得没法看,甚至他的身边,除了一个原配,连女人都没几个,这样的人,这样作为,还真是奇怪。
等到风字营的那些兵,陆陆续续回来,欧阳利又叫手下前去联络,好确定日子前去劳军,人家都操演完了,巡视什么的理由,就不太好用了,还是劳军直接一点吧!不过,手下的回报,却是这余守备,一回到军营,就立刻回到了自己家里去了,这十多日居然都不在营中。
他暗暗点头,这才像话吗?一个会捞钱的武官,要是不享受享受,整天把心思放在练兵上,恐怕到时候觉得奇怪的,就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了。
第86章 酒楼笑谈()
“知州欧阳大人请我赴宴?”余风看着面前的帖子,满脸都是疑惑。咱两没什么交情啊,有什么事情,发个公文来不就得了?
“是的!”来禀报的盐丁腰板挺的直直的,知州老爷将请柬直接送到了巡检司衙门,宴请自家大人,他也是感到与有荣焉。
“知道了,你下去吧!”余风挥手让盐丁退下,心中暗暗想道:“这位父母官大人,是不是听到掖县的事情,想要来分一杯羹,还是就只普普通通的交情来往呢?”
他摇摇头,哑然失笑,这灵山可没有王家那样的角色,如果光是只说敛财有术,倒似乎只有自己一家独大,自己总不能打自己的土豪吧!
到了晚间,余风换下身上的戎装,带着几个亲兵,施施然的朝着城里而去。现在灵山好比就是他的老巢,城外就是他的军营,城内还有巡检司的盐丁,安全倒是不用担心什么。
欧阳利设宴是在少白楼,这个倒是不难理解,无论是环境,手艺,这少白楼都是这灵山首屈一指的,既然是请客吃饭,自然要食不厌精了,知州衙门的那几个厨子的手艺,平常吃吃倒是无妨,拿来待客,就有点不够看了。
这少白楼的掌柜伙计都是灵山本地人,本地的方方面面自然也是打点的周到,再加上平日里这酒楼价钱也算是公道,就成了这灵山城里请客吃饭的首选了,而且这少白楼自矜身份,或者说是要把自己酒楼的档次给抬起来,根本不做零散的客人生意,只做整桌的席面,少了那些无谓的食客的喧闹,比起其他的地方来,那更是多了一分清净。
既然是私人宴请,余风和身边亲兵护卫都是做便装打扮,走在街上也不引人注意,还未及酒楼,就有人迎了出来,余风一看却又不是伙计打扮。
“余大爷您来来,我家主人已经在楼上恭候多时了!”那人一脸的笑容。
余风点点头,看来,这是那知州大人派人在酒楼外面迎接自己了,这做派倒是没错,以欧阳利的身份,断断没有自己出来的道理,能够派个下人在门口迎接自己一下,已经算是很郑重了。
随着那人,余风上了二楼,这二楼,以前余风也来过一回,不过那次闹腾腾的,一屋子都是些私盐贩子,热闹是有,清净那是绝对谈不上。那里像此刻,用屏风将各个桌子,格的错落有致,虽然临近的桌子说话声大一点都能听得清楚,但是,能上的这二楼来的,又有几个是粗鄙之辈,都是和风细雨的在轻谈,间或动一动筷子,饮几杯酒。这样子,倒是和后世的商业会所的气氛有点差不多。
来这里的,单纯为了填饱肚皮的怕是不多,只怕大多都是为了谈事情的。
“大人”余风一抱拳,“姗姗来迟,让大人久候了,恕罪恕罪!”
那里面的人,站了起来,微微笑道:“今日我等只叙私谊,不谈公事,余贤弟不用多礼,来来,入席吧!”
虽然欧阳利是等得余风先抱拳作礼了再起身招呼,等于生生受了余风这一礼,隐隐高了余风这么一头,余风虽然不说,但是心里还是有点不悦的,但是,他随即起身的话语,却是将余风的这点不悦全部抹去了,人家都说只谈私谊了,自己小人家那么一截,就算是尊老,先做个礼也不算什么了。
待到坐下,精美的菜肴倒是不间断的上了上来,两人边吃边聊,这欧阳利平时为官如何,余风倒是不怎么了解,但是此刻一个个官场趣事,笑话典故,从他的口中道来,倒也显得他口才非凡,余风话虽然不多,但是,以他后世的阅历,往往插上那么一两句,却是正好搔到对方的痒处,两人倒是谈的十分的融洽。
欧阳利倒是有些后悔没有早点和余风结交了,这余风虽然现在身为武将,但是很明显,身上还是有着读书人的气质的,谈吐说话,也是让人如沐春风,就是是武将,也是一个儒将,要是真是一个粗鄙不文的丘八,欧阳利哪里会有这么高的兴致,和他说这么多。
两人在这里细谈,旁边的一桌,说话的声音却是大了起来,这二楼本来就是清净雅致的所在,突然出现这样的大声说话,不是酒饮得多了,就是因为某些问题起了争执了。先前他们那边的说话,也有几句传了过来,好像是一群读书人,在谈论这今年四五月间在济南府的乡试,不过,现在他们说的好像不是这个话题了。
“诸位,小弟适才入城的时候,见到城外兵营人马喧嚣,这支兵马可是日前到各县操演的那一只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