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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伦挨过去吻吻他的伤处:“还未正式成为我的丈夫便撒娇,我把你宠坏了。”
两人并肩到客厅,司徒夫人仍坐在那把沙发上:“现在就出发吧。”
程杰苦着脸说:“大姐,我还未正式求婚呢。”海伦娇姣地伸出右手,程杰学电影里的欧洲绅士,把她的手背提起到肩上,吻了一下:“嫁给我吧!”海伦扭捏地“唔”了一声,莺声呖呖地说:“好吧。”
司徒夫人不耐烦了:“你们以为是在拍电影么?马上启程,海伦驾车。”
在车子里,程杰坐在海伦旁边,司徒夫人坐在后面。海伦把车子开得飞也似的快,程杰还叫着:“快点,快点。要好几小时车程呢。大姐,扣好安全带啊。”
午间到Reno,已进入利华达州境内,海伦坚持要租套婚纱和新郎礼眼,行礼拍照。手续很快便办妥,两人眉飞色舞。
司徒夫人阴恻侧地道:“将来离婚也可以一样的快。”
“承蒙贵言。”过了那么久紧张的日子,程杰干脆胡闹一下:“祝您福如西海,寿比北山,等得到我们很快离婚。”
司徒夫人哈哈地笑:“你倒有点意思,在这烦忧的时候,还可以镇定得开玩笑。”
海伦内心不悦,刚行完婚礼便说这样的话,她摸不透程杰在做什么打算。正式成为夫妇了,她反而少了点安全感,以往她玩弄在掌中的,而如今,却不再是她使尽诡计去拥有他了。
“海伦,开车回三藩市吧。”司徒夫人半命令式地道。
“不。”程杰忙摇着双手:“我想在这儿吃过一顿才回去,大姐,赶什么呢?今朝有酒今朝醉。”
“杰,你不能喝醉。”海伦觉得还须步步为营,她怕程杰真的醉了,只余下她一人面对司徒夫人。
“海伦,管丈夫不能管得这么快,想想看,未成婚之前,你管过他没有?”司徒夫人说:“好,我们就去大吃大喝一下。”
她挑了间顾客不多、装饰残旧的馆子:“就这间吧。大哥当年也是和我在这儿结婚的。那时这馆子还很新净,我和大哥便是在这馆子吃婚后的第一顿饭。”
程杰这时才明白,为什么司徒夫人要他们到Reno注册,心里有点同情她。一个被丈夫冷落了多年的迟暮妇人,想重温昨日旧梦,想来在她的冷硬脸孔背后,藏着颗深情的心。
司徒夫人边走边抚摸着栏杆、木桌子和大椅子,有若想在那儿拾回一点什么。她走走停停地,空着的桌子她全走过了,这时店子似乎让世界遗忘了,除了最末的一张桌子有顾客外,馆子里压根儿没有人。
司徒夫人就指着最末那张桌子对年迈的侍役说:“我们想坐那张桌子。”老侍役为难地说道:“但,太太这儿还有很多空桌子。”司徒夫人坚持要坐有人正在吃晚餐的那一张。
程杰猜得着她的心意,跑过去对用膳的客人说:“这桌子,对我母亲有特别的意义,她来这里就是想看看这桌子,她……嗯……她……”程杰回首,看见司徒夫人眼中隐隐有泪光。
正在用膳的其中一个年轻美国男人说:“噢,我们搬去另一张桌子好了,我也会为我母亲这样做的。”
“母亲?”司徒夫人凝视着程杰,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咀嚼着这个字。
海伦连忙谢过那几个男子。那个男子说:“不要紧,不要紧。”老侍役一边嘀咕着一边帮他们把食物和饮品挪去另一张桌子。
司徒夫人面对海伦和程杰坐下,伸手抚着身旁空着的位置,轻轻地拍着,再回头望着程杰,细细地重复了一遍:“母亲?”在程杰的眼中,她看见慈蔼的神色。
老侍役老大不高兴地走过来大声地问:“三位要什么吃的、饮的?”
海伦见程杰和司徒夫人都心不在焉,老侍役一脸的不耐烦,便帮他们点了吃的。
“拿瓶威士忌来。”程杰说。
“不,”司徒夫人摇头:“两瓶。”
海伦说:“我只要水。”边说边瞟了程杰一眼。程杰细察司徒夫人的神情,故意不理海伦。司徒夫人嘉许地看了程杰一眼,海伦老大的没趣。
酒肉都来了,司徒夫人拿起了瓶子满地倒了一杯威士忌,程杰亦依样做了。司徒夫人对程杰说:“干杯。”一老一少把酒干了。
司徒夫人正色地对程杰和海伦说:“在我未醉之前,先说清楚一件事,我不再要你们了。你们小两口子,好好地做些生意。海伦、程杰你们都知道守口如瓶是什么意思?”
两人点点头。
司徒夫人继续说:“条件是,你们仍须住在三藩市。原因我不说你们也明白。”
海伦知道,司徒夫人仍要监视他们。程杰道:“谢谢大姐,我根本不是做这行的材料,糊里糊涂地闯了祸,幸亏大哥救我。”
司徒夫人豪迈地拍拍他的肩:“阿杰,你心地仁慈,多念点书,好好地做人,总有出头的日子。”
“大姐您……”程杰留意到她的一只手老抚着身旁的空位,司徒夫人坚强地抬起了头,再尽一杯威士忌。
程杰关切地望着她,眼睛对眼睛的,也干了一杯。他想起和子和老张惨死的悲痛,大姐丧夫之哀凄,他可以理解。司徒夫人在他眼睛里看见很多憋在心里的困扰和忧郁,推了他一把:“程杰,人生不外如是,到头来,每个人都是孤独的。”
海伦觉得司徒夫人的话句句都刺耳,她默默地吃着牛排,堵住自己的嘴巴,屏息地听着程杰说什么。
然而程杰除了吃酒之外,没说什么,这更令她不安。
司徒夫人拿着酒杯,看着程杰,声细如蚊地喃喃而语:“母亲。原来这个字那么好听,我这辈子也没听过人叫我母亲。”她叹了口气:“我连儿女都没有。你的母亲还健在吧,程杰?”
程杰耸耸肩:“大概是吧,从几岁大起,我便冷暖自知,我爹和我妈都不要我,健在不健在都与我无关了。”
“可怜的孩子!”司徒夫人轻轻地摇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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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惯了,不觉得有什么可怜,还长得牛高马大呢。”程杰有种天生关注别人的心,那是他不自觉的:“大姐,你若喜欢,随时可以到我们的家住,我们照顾你。”海伦心里咒着,怎么又请这老虔婆来住了?但是不好做声。
司徒夫人合眼点点头,然后张开精光四射的眼睛,傲然地道:“好了,言尽于此,你们已脱离我们的组织,之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划清界限,没有纠缠不清的人情!”
海伦心里一震,程杰在桌子底下握着她的手,继续跟司徒夫人对饮。两瓶威士忌喝光了,程杰已经半醉,司徒夫人依然脸不改容。
“海伦,开车回三藩市吧。”司徒夫人说。
程杰摇摇晃晃地钻进车子里,倒头便睡。司徒夫人照旧坐在后边,海伦一边开车,一边从倒后镜中留心着司徒夫人。
到了公寓门口,程杰仍是醉醺醺的,海伦又拉又挖的才把他扯出车子来。
司徒夫人对海伦说:“酒入愁肠容易醉,是吗,程夫人?”
海伦忍了她整天,不禁反唇相讥:“我永远都是程夫人,这就够了。”大姐冷笑着:“正如我永远都是司徒夫人一样。”
程杰一手搭住海伦的肩头,一手搭住司徒夫人的肩头,含糊不清地哼着“结婚进行曲”上公寓去。
一到了房间,程杰便对着床像跳水似地上去,大字形的俯伏睡着了。海伦又气又恼,结婚的第一天便这样,狠狠地抽着床盖用力一抖,把程杰抖在了地上,气冲冲把被子卷着自己,闭上眼睛睡觉。
但是她哪儿睡得着,大麻子那四人的尸体未被发现之前,司徒夫人是不会走的,她佩服司徒夫人的聪明,陪他们去邻州结婚,正是不知丈夫已毙的好借口。
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尸体呢?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海伦愈想愈害怕,一吞五颗安眠药,横起心肠睡了再算,反正这几天都要与司徒夫人一起过的了。
天亮了,公寓里一片沉寂,海伦未醒,司徒夫人一语不发地靠在沙发上,程杰爬了起来,惺忪地抓抓头皮:“噫,怎么我睡在地毯上?”爬上床又睡了。
一连几天,三个人都是沉默地过着日子,海伦服安眠药服得神志不清,程杰搂着她:“啤啤,别服那么多安眠药,不用怕,大姐不会对警方把事情闹大的。”
他觉得两个女人都需要他照顾,跑到厨房烧饭弄餐去。司徒夫人呆呆地盯着电视机,海伦却很少出客厅。
一天早上,程杰起来弄早点,不见了司徒夫人,捧着托盘找她,只见沙发上有张打开了的报纸,电视上正播着新闻:唐人埠发现四具尸体,警方初步调查,疑是黑帮内哄……
程杰手中的托盘,不由得砰的一声掉在地上,跑去房间摇醒海伦:“尸体被发现了!大姐不见了。”海伦反而松了一口气:“看她是独个儿回来,还是有警探上来吧。”
等到黄昏,司徒夫人像老了十年似的回来:“我认了尸。大哥死不闭眼。再见了。阿杰,你回香港时千万小心。”
……
第十二章 无人的约会
雪儿在女童院的日子并不好过,她接受教导,被当做个坏女孩般的教导。而同住在女童院的,行为粗泼、污言秽语的多的是,还以交换偷、骗、打、吓的种种手段为乐。她们的年纪多半比雪儿小,雪儿做梦也想不到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的蛊惑和狡诈。
每次她看书,那些女童便奚落她一番:“假正经,是好人也不会进来啦,做什么高人一等状。”“当然是高人一等了,最老是她嘛。”
雪儿极力地忍、忍、忍,那些女孩故意把水泼到她的书上,扯她的头发,找团泥巴塞在她的鞋子里,好几次雪儿气得哭了。她是那么的孤单,支持着她的只有一个念头:“杰,无论如何我都要维护你。”
有次父母来探访,她都隐瞒着一切受气的事,告诉父母她很好。
雪儿心里想:“女童院有什么用呢?进过女童院的女孩,不外是多学了一些邪门歪道的事,只会变得更坏。”
她期望父亲或母亲来探望她的日子。
一天早上,监管人喊她道:“蓝雪儿,跟我来,有人找你。”雪儿感到一阵孤寂中的喜悦,父母探望的日子根本未到,怎么这么幸运,破例让家人提早探访?
雪儿兴奋地跟着监管人走,料不到这回却不是到平日探访的地方,而是一个房间,更令她诧异的,来人并不是她父母,而是一个穿着便装的男人和一个穿着便装的女人。
门关上了,她便独自面对着这两个陌生人。“我们是便衣警探。”女的说:“不用紧张,跟你说说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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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她掏出了一张信纸来:“你的朋友有信给你。”雪儿接过了信,见到“雪儿,我爱你。杰”这几个字,清楚地是程杰的笔迹,她几乎开心得要叫,但她马上警觉内有文章,程杰的信怎会落在警方的手中?她恨不得把信放在怀中,把程杰的几个字吞进肚子里,但此刻,她只茫然地把信交回女警探手中,“没这个朋友。”女探员问道:“认得这些字迹吗?”雪儿摇摇头:“不认得。”
女探员把信封拿出来,上面有三藩市的邮戳日期,却没有回邮地址。雪儿觉得更奇怪,程杰在三藩市把信寄到个她没见过的香港邮箱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