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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是正派的人。她丈夫的哥哥霍·阿卡蒂奥第二甚至也受到区别对待,因为在“香
蕉热”最初几天的混乱中,他又卖掉了自己出色的斗鸡,当上了香蕉园的监工。
“只要他身上还有这帮外国佬的传染病,他就休想再到这儿来,”菲兰达说。
家中的生活变得那么严峻,奥雷连诺第二就觉得在佩特娜。 柯特家里更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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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他借口减轻妻子的负担,把酒宴移到了情妇家里。然后,借口牲畜正在丧
失繁殖力,他又把畜栏和马厩迁到她那儿去了。最后,借口情妇家里不那么热,他
甚至把经营买卖的小账房搬到了那儿。菲兰达发现自己变成了守活寡的妇人,时间
已经迟了。奥雷连诺第二几乎不在家里吃饭,只是假装回家过夜,但这是骗不了人
的。有一天早晨他不小心,有人发现他在佩特娜·柯特床上,然而出乎意外,他不
仅没有听到妻子的一小点责备,甚至没有听到她最轻微的怨声,但是就在那一天,
菲兰达把他的两口衣箱送到他的情妇家里。她是叫人大白天经过街道中间送去的,
让全镇的人都能看见,以为不走正道的丈夫忍受不了耻辱,会弯着脖子回到窝里,
可是这个勇敢的姿态只是再一次证明,菲兰达不熟悉丈夫的性格和马孔多的风习,
这里的习俗和她父母的旧习毫无共同之处,——每一个看见箱子的人都说,这是故
事的自然结局,故事的内情是人人皆知的。奥雷连诺第二却举办了三天的酒宴,庆
贺他得到的自由,除了夫妇之间的不幸,菲兰达穿着硕长的黑衣服,戴着过时的颈
饰,露出不合时宜的傲气,好象过早地衰老了;而穿着鲜艳的天然丝衣服的情妇,
恕到被践踏的权利获得恢复,两眼闪着愉快的光彩,焕发了青春。奥雷连诺第二重
新投入她的怀抱,象从前跟她睡在一起那么热情,因为当时她把他当成了他的孪生
兄弟;跟两兄弟睡觉,她以为上帝给了她空前的幸福——一个男人能象两个男人那
么爱她。复苏的情欲是遏制不住的:不止一次,他俩已经坐在桌边,彼此盯着对方
的眼睛,一句话没说,遮上餐具,就到卧室里去——两人只顾发泄情欲,饿得要死。
奥雷连诺第二偷袭法国艺妓时看见过一些东西,在这些东西的鼓舞下,他给佩特娜
。 柯特买了一张有帐幔的床,象大主教的卧榻一样,在窗上挂起了丝绒帘子,在卧
室的墙上和天花板上都安了挺大的镜子。同时,他比以前更加胡闹和挥霍了。每天
早上十一点钟,列车都给他运来成箱的香摈酒和白兰地。奥雷连诺第二从车站上回
来时,他都象在即兴舞蹈中那样,把路上偶然邂逅的人拖走,——本地人或外来人,
熟人或生人,毫无区别。甚至只会说外国话的滑头的布劳恩先生,也被奥雷连诺的
手势招引来了,好几次在佩特娜.柯特家里喝得酪叮大醉,有一回他甚至让随身的
凶猛的德国牧羊犬跳舞,他自己勉强哼着得克萨斯歌曲,而由手风琴伴奏。
“繁殖吧,母牛啊,”奥雷连诺第二在欢宴的高潮中叫嚷。“繁殖吧——生命
短促呀。”
他从来没有象现在这么愉快,人家从来没有象现在这么喜欢他,他的牲畜从来
没有象现在这样控制不住地繁殖。为了没完没了的酒宴,宰了那么多的牛。猪、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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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的泥土被血弄得乌七八糟、粘搭搭的,骨头和内脏不断扔在这儿,吃剩的
食物不断倒在这儿,几乎每小时都要把这些东西哔哔喇喇地烧掉,免得兀鹰来啄客
人的眼睛。奥雷连诺第二发胖了,面孔泛起了紫红色,活象乌龟的嘴脸,可一切都
怪他那出奇的胃口,甚至周游世界回来的霍。 阿卡蒂奥也无法跟他相比。奥雷连诺
第二难以思议的暴食,他那空前未闻的挥霍,他那无比的好客精神,这种名声传出
了沼泽地带,引起了著名暴食者们的注意。许多惊人的暴食都从沿海各地来到了马
孔多,参加佩特娜.柯特家中举行的荒谬为饕餮比赛。奥雷连诺第二是经常取得胜
利的,直到一个不幸的星期六卡米娜·萨加斯笃姆来到为止;这个女人体型上很象
图腾塑像,是蜚声全国的“母象”。比赛延续到星期二早晨。第一个昼夜,吃掉了
一只小牛,外加配莱:木薯、山药和油炸番蕉,而且喝完了一箱半香摈酒,奥雷连
诺第二完全相信自己的胜利。他认为,他的精神和活力都超过沉着的对手;她进食
的方式当然是比较内行的,可是正因为这样,就不大使挤满屋子的大部分观众感到
兴趣。当奥雷连诺第二渴望胜利、大口咬肉的时候,“母象”却用外科医生的技术
把肉切成块,不慌不忙地吃着,甚至感到一定的愉快。她长得粗壮肥胖,可是女性
的温柔胜过了她的茁壮:她有一副漂亮的面孔和一双保养很好的雅致的手儿,还有
那么不可抗拒的魅力,以致奥雷连诺第二看见她走进屋子的时候,甚至说他宁愿跟
她在床上比赛,而不在桌边比赛,接着,他看见“母象”吃掉了一整条猪腿,一点
没有违背进食的礼貌和规矩,他就十分认真他说,这个雅致、进人、贪馋的女人在
某种意义上倒是个理想的女人。他并没有看错,以往传说“母象”是个贪婪的兀鹰
,这是没有根据的。她既不是传说的“绞肉机”,也不是希腊
杂技团中满脸络腮子的女人,而是音乐学校校长。当她已经是个可敬的母亲时,为
了找到一种能使孩子吃得更多的办法,她也学会了巧妙地狼吞虎咽,但不是靠人为
地刺激胃口,而是靠心灵的绝对宁静。她那实践检验过的理论原则是:一个人只要
心地平静,就能不停地吃到疲乏的时候。就这样,由于心理的原因和竞技的兴趣,
她离开了自己的学校和家庭,想跟全国闻名的放肆的暴食者决一雌雄。“母象”刚
一看见奥雷连诺第二,立即明白他要输的不是肚子,而是性格。的确,到第一夜终
了的时候,她还保持着自己的战斗力,而奥雷连诺第二却因说说笑笑消耗了自己的
力量。他俩睡了四个小时。然后,每人喝了五十杯橙子汁、八升咖啡和三十只生鸡
蛋。第二天早上,在许多小时的不眠之后,吃掉了两头猪、一串香蕉和四箱香槟酒
。“母象”开始怀疑奥雷连诺第二不知不觉地采用了她自己的办法,但完全是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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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果地瞎吃。因此,他比她预料的更危险。佩特娜·柯特把两只烤火鸡拿上桌子的
时候,奥雷连诺第二已经快要昏厥了。
“如果不行,你就别吃啦,”“母象”向他说。“就算不分胜负吧。”
她是真心诚意说的,因为她自己也无法再吃一块肉了;她知道对手每吃一口都
会加快他的死亡。可是奥雷连诺第二把她的话当成新的挑战,便噎地吃完了整只火
鸡,超过了自己不可思议的容量,失去了知觉。他伏倒在一盘啃光的骨头上,象疯
狗似地嘴里流出泡沫,发出临死的稀嘘声。在他突然陷入的黑暗中,他觉得有人从
塔顶把他摔进无底的深渊;在最后的刹那间,他明白自己这样掉到底就非死不可了。
“把我抬到菲兰达那儿去吧,”他还来得及说出这么一句。
抬他回家的朋友们以为,他履行了给他妻子的诺言:不让自己死在情妇床上。
佩特娜·柯特把他希望穿着躺进棺材的漆皮鞋擦干净,已在找人给他送去,就有人
来告诉她说奥雷连诺第二脱离了危险。的确,不到一个星期他就康复了;两个星期
以后,他又以空前盛大的酒宴庆祝自己的复活。他继续住在佩特娜。 柯特家里,可
是现在每天都去看望菲兰达,有时还留下来跟全家一块儿吃饭,仿佛命运变换了一
切的位置,把他变成了情妇的丈夫、妻子的情人。
菲兰达终于能够稍微喘口气了。在难以忍受的孤独的日子里,被弃的妻子唯一
能够解闷的,就是午休时弹琴和阅读孩子的信。她自己每日两次给霍·阿卡蒂奥和
梅梅捎去详细的信函,可是没有一行是真话。菲兰达向孩子们隐瞒了自己的不幸,
隐瞒了这座房子的悲哀;这座房子,尽管长廊上的秋海棠充满了阳光,尽管下午两
点钟十分闷热,尽管街头的欢乐声阵阵传来,一天一天地变得越来越象她父母阴暗
的宅子了。菲兰达在三个活的幽灵和一个死人——霍·阿·布恩蒂亚的幽灵——当
中孤零零地徘徊;这个死人经常呆在客厅中晦暗的角落里,紧张地注意倾听她弹琴
。昔日的奥雷连诺上校只剩了一个影子。自从那一天他最后一次走出屋子,打算劝
格林列尔多·马克斯上校重新发动毫无希望的战争,他就不曾离开自己的作坊,除
非到栗树下去解手。除了每三个星期来一次的理发师,他不接待任何人。乌苏娜每
天给他送一次饮食;她送什么,他就吃什么。他虽然象从前那样辛勤地制作金鱼,
但已经不拿去卖了,因他发现人家购买金鱼,不是拿它作装饰品,而是当作历史遗
物。有一次,他把自己结婚以来卧室里装饰的雷麦黛丝的那些玩偶拿到院子里付之
一炬,警觉的乌苏娜发现儿子正在干些什么,可是无法阻止他。
“你真是铁石心肠啊,”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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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跟心肠没有关系,”他回答,“房间里满是虫子嘛。”
阿玛兰塔仍在缝制自己的殓衣。菲兰达无法明白,为什么阿玛兰塔不时写信给
梅梅,甚至给她捎去东西,但却不愿听听霍·阿卡蒂奥的消息,菲兰达通过乌苏娜
向她问到这一点的时候,阿玛兰塔就回答说:“他们都会莫名其妙死掉的。”菲兰
达就把阿玛兰塔的回答当作一个谜记在心里,这个谜是她永远无法猜破的。高挑、
笔挺、傲慢的阿玛兰塔,经常穿着泡沫一样雪白轻柔的裙子,尽管年岁已高、往事
沉痛,仍有一副优越的样儿,她的额上似乎也有自己的灰十字——Chu女的标记。她
真有这样的标记,不过是在手上——在黑色绷带下面;阿玛兰塔即便夜间也不取掉
这个绷带,有时亲自拿它洗呀熨呀。阿玛兰塔是在缝制殓衣中生活的。可以看出,
她白天缝,晚上拆,但这不是为了摆脱孤独,恰恰相反,而是为了保持孤独。
在跟丈夫分离的日子里,菲兰达最苦恼的是:梅梅回来度假的时候,在家里看
不见奥雷连诺第二。他的昏厥结束了她的这种担忧。到梅梅回来时,她的父母已达
成了协议,姑娘不仅相信奥雷连诺第二仿佛仍然是个忠顺的丈夫,甚至不会发现家
里的悲哀。每一年,奥雷连诺第二都要连续两月扮演一个模范丈夫,把朋友们聚集
起来,拿冰淇淋和甜饼款待他们;愉快活泼的姑娘梅梅弹琴助兴。当时已经看出,
她很少继承母亲的性格。梅梅更象是第二个阿玛兰塔——十二岁至十四岁时的阿玛
兰塔,当时阿玛兰塔还不知道悲哀,她那轻盈的舞步曾给家中带来生气,直到她对
皮埃特罗·克列斯比的恋情使她的心永远离开了正轨。但是,梅梅跟阿玛兰塔不同
,跟布恩蒂亚家所有其他的人都不同,她还没有表现出这家人命定的孤独感,她似
乎完全满意周围的世界,即使下午两点她把自己关在客厅里坚毅地练习弹琴的时候
。十分显然,她喜欢这个家,她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