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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孙浩那小子则提了一把椅子在后面断后,战得甚是勇猛。
“抓住他们!”
“打死这四个小畜生!”
超过二十个闲汉提着棍子追在后面,引得街上一阵大乱。
随着这场混乱的蔓延,追打孙淡他们的人越来越多,到最后竟多达五十来人。
跑,不要命地跑。
孙淡只觉得心脏跑得都要跳出胸膛来了,口中全是苦胆的味道。这具身体还真是垃圾,早知道平日里加强锻炼。
虽说是拖着江若影在跑,可人家毕竟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年轻人,再加上平日间营养也好,跑到后来,那小姑娘竟跑到前头去了。变成江若影在前面拖着孙淡,让他大感羞愧。
背后是轰隆的脚步声,潮水一样袭来,听得人头皮发麻。
转眼,孙淡他们就跑到大明湖边。眼前是一片开阔的水面,已无出路,后面却是黑压压的人影。
恰好,正有一艘画舫泊在岸边,里面传来阵阵丝竹之音。
孙桂伸长脖子朝画舫大叫:“快放扳子,救我们上去,给你银子。”
船头正好站着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天黑,也看不清楚模样,只见他摆摆头:“这条船我们已经包了,不放人上来。”声音悦耳婉转,有一种说不出的绵软。
“救命啊,快放我们上去!”孙桂急得直跳脚:“你要多少钱都可以。”
那人轻轻一笑,大声说:“我们可不缺钱。”
这个时候,船内突然传来一声长笑,然后是一声浓重的四川口音:“出啥子事了?”这一声颇具威严,远远传来,竟压住了岸上的喧嚣。
孙淡这才缓过气来,心中一急,提了一口气,也用四川口音喊道:“能有啥子事,我们惹了不好惹的人,再不放我们上船,就要被他们打成龟背了。”他以前读大学的时候,宿舍里有两个四川同学成天用方言交谈,大学四年下来,孙淡也学了一口流利的成都话。
船内那人好象一楞:“四川老乡,哪里的?”
孙淡:“成都石板滩的。”
“原来是老乡啊,我是新都的。”船上那人大笑:“亲不亲故乡人,你们这会还真是癞疙包吃豇豆--悬吊吊的呢!”
“是啊,我们现在是猫儿抓米粑--脱不了爪爪。”孙淡也大声回话。
“哈哈,放跳板,让他们上来。”
“是,我这就接他们上来。”那个男子应了一声,忙吩咐人把跳板搭了过去。
等孙淡他们四人跳上画舫,追兵正好扑到岸边。见画舫已经起航,众人都跳着脚在岸上大骂,纷纷将手头家什扔过来。可惜船已经行得远了,只溅出几丛浪花。
孙淡四人已没力气回骂,都躺在甲板上喘着粗气。
良久,他们才哈哈大笑起来。
孙浩大叫一声:“直娘贼,真有意思,这一架打得爽利!”
第58章 昆曲()
躺在甲板上的孙淡等人也都随着孙浩这一声喊哈哈大笑起来。
其中,江若影笑得更是清脆动听。她伸出粉拳在孙淡肩膀上使劲打了几下:“讨厌,说好出来飘寄心愿的,结果却惹出这种事。今天这一幕若让姨妈看到,非被骂死不可。”
孙淡吃她打了两拳,也不疼,可一看到她如花笑魇,心中却是一荡,几乎忍不住伸手过去握住她纤细的腕口。
笑了半天,孙淡这才站起身来,朝船舱内走过去。
刚才那个放跳板的人手一张将孙淡拦住:“你你你,你想做什么?”
孙淡这才发现此人生得颇为英俊,衣着非常华丽,说话的声音也很绵软,有一种逼人而来的阴气,加只皮肤白皙,若不是看到喉下有突起的喉结,孙淡几乎把他当成女扮男装的女子了。
孙淡道:“刚才得船舱中那位先生的援手,小子甚是感激,想当面道谢。”
那人伸出手掩嘴一笑,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妩媚,“人家可不见客,再说了,这条船可是我雇的,要谢就谢我吧。”
他那副不男不女的模样看得孙淡心中一寒,好一个人妖。
定了定神,孙淡才道:“多谢你,也多谢船舱里那位先生。”
船舱中寂静无声,只几个半大女子探头探脑朝外张望。
骤然看到几个年轻女子,又想到这是一艘画舫,孙桂来了精神,悄悄摸过来,拖了拖那男子的袖口,小声耳语:“敢问,这里可是青楼,公子可也是在这里快活的?”
“讨厌,人家不去那种地方啦!”那家伙一跺脚,妙目落到孙桂脸上:“刚才不是说了吗,这艘船我们包下来在湖上玩乐的。”
孙桂被他斜了一眼,头皮都麻了。强笑道:“敢问公子贵姓,船中贵客又是谁。我等是会昌侯孙家的子弟。”
那人娇笑一声:“船中贵客是谁我当然不能告诉你,人家的名字和来历嘛,却不妨同你说。我叫展布,从南方来,是展家班的老板,你可以叫我布官,我们是唱昆曲的,从京城来。”
“哦,原来是戏班子包的船。”孙桂听不是青楼画舫,大感失望,又对这个叫布官的戏子心生畏惧,连忙退了几步,再不敢靠近。
明朝时,优伶地位地下,孙桂又是个读书人,心中对这个布官先低看了三分。
孙淡倒不觉得戏子有多低贱,毕竟是一门糊口的营生,劳动也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再说,在现代,唱戏的可是地位高贵的艺术家啊。
孙淡拱了拱手:“原来是展老板,幸会。展老板真是个雅人,深夜泛舟湖上,值此月黑风高之际,正可饱览这湖光山色。”
布官小声笑起来:“月黑风光杀人夜,黑漆漆一团,有什么风景可看?今天是德王五十大寿,我等是应王府所邀,前去唱戏助兴的。”
“原来是德王五十大寿啊。”孙淡突然想起先前李梅亭带着孙岳过去赴宴,原来就为这事,“可是去德王府,怎么跑船上来了?”在他记忆中,德王府就在大明湖边上,离这里也没几步路。这个展家班不去王府,反坐船到湖上来了,让人觉得好生古怪。
展布“咯咯”一笑:“人家德王是个雅人,不想把这次寿宴的规模弄得太大,如此反闹得慌。再说了,王爷宴请的都是地方官员和名人雅士。讲究的是风雅淡致。所以,王爷将宴会设在湖心,弄了一条画舫,就几个文人达官坐谈风月,把酒临风。”
“原来如此。”孙淡心中一呆,又是一阵懊恼。早知道坐这艘船要碰到李先生和孙岳他们,打死他也不会上来。大家碰了面,反觉得尴尬。
布官同孙淡说了几句,转头朝船舱里喊了一声:“几个头牌姑奶奶们,且出来操演些儿,把琴弦给我调准了,手指给我弹热了,别到时候给我展家班丢人。今年也是我等运气,接了德王这笔生意,只要演好了,今年的吃穿也不用发愁。”
脆生生一声,几个穿戴好戏服头脸行头的莺莺燕燕都跑了出来,在宽敞的甲板上热身。压腿的压腿,压腰的压腰,有人在调着胡琴和琵琶的音准,有人则“依依啊啊”地吊着嗓子。
她们这么一忙,孙淡等人也不好意思打扰,皆坐在船舷边上看热闹。
这群女戏子年纪也不大,都十二三岁年纪,相貌却也普通,可难得是是腰枝绵软,几个高难度的劈叉下来,看孙桂和孙浩瞠目结舌魂不附体。
孙淡本身对戏剧不感冒,看得无趣,到处乱看,试图找个藏身之处,以免到时候同孙岳打照面。
那江若影本是苏州人,而昆曲是南方剧种,正对了她的胃口,直听得她眉飞色舞。
正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小武生吊了半天嗓子,突然唱出这么一句:“秋凉夜迢迢,凉夜迢迢,投宿休将他门户敲。遥瞻残月,暗度重关,奔走荒郊,俺的身轻不”
正是昆曲宝剑记中的一出。
刚开始时,那个小武生还唱得铿锵有力,但估计是在湖上吸多了冷风,嗓子突然一哑,接不上气来。
孙淡一笑,这一出剧目自己并不陌生,宝剑记正是明朝昆曲中的一个曲目,取材于中国白话名著水浒传而有所改动。林冲参奏高俅而被高陷害,刺配沧州,最后逼上梁山的故事。
当年在县志办时,他曾经同文卫口的人一同接待过一群来邹平旅游的昆曲剧团,跟他们一起混了一星期,也从那个时候起对这种古老的戏剧形式有了一定的兴趣。而昆曲又叫昆腔,发源于江苏昆山,始于元末,在明朝嘉靖年间流播甚广,到万历时,已是“四方歌曲,必宗吴门”。其后,在昆曲唱腔的基础上,还衍生出许多剧种,是后世京剧的鼻祖。也被联合国教科文组评为非物质遗产。
如今正值正德末嘉靖初,正是昆曲发扬红大红大紫的时候。
当时,那个昆曲剧团还给我孙淡一张昆曲名段的光碟,孙淡觉得这东西听起来吵得慌,听过几次,就拷贝进了电脑,其中正有宝剑记中林冲夜奔这一出。
小武生的嗓子一哑,让孙浩和江若影等人都听得笑起来。
那个叫布官的老板脸一变,张口娇声骂道:“唱的什么呀,杨先生就在船上,你把他的曲子唱成这样,就不怕先生生气吗?”
“罢了,布官你也不要骂她。”船舱中,那个许久没有说话的四川人突然开口说话了。他这会换的是一口漂亮的京片子:“这出曲目我新写没几天,其中也恰好写到这段,后面该怎么写,也没想好。因此,我也没想好用什么曲牌。或许,这个牌子的调门高了些,用在这里也不合适。”
布官柔媚一笑,翘起两根兰花指:“杨先生说得是,不过,看到她们这么糟蹋你的曲儿,奴家心中难过。”
看到他妩媚模样,孙浩等人寒毛都竖起来了。
而孙浩心中却是一震,几乎跳起来。他对宝剑记这出戏可不陌生,已隐约猜出船舱中那个杨先生是谁。
书上说,宝剑记是明朝昆曲中最有名的段子,成于嘉靖十五年,是嘉靖八年进士李开先所作。李开先是明朝有名的学者,在戏曲创作上造诣颇深。与唐顺之、赵时春等人并称嘉靖初年的八才子。
他在后世虽然名声不显,可一出林冲夜奔却是各大曲种中的经典名段。
虽然宝剑记的作者是李开先,可孙淡在查阅这出戏剧的资料时却偶然发现,其中的有一部分唱词却来之杨慎的创作。是杨慎最早想到要将水浒中的林冲形象搬上舞台。
只不过,杨慎当初也是玩票,写了几出后,灵感不来,就搁笔不写了。李开先在杨慎原作的基础上去芜存菁,扩充篇幅,这才有了宝剑记这一千古名剧。
刚才布官喊船舱里的人杨先生,又说这段唱词是他的手笔,再想到杨先生一口浓重的四川口音,又说自己是新都人氏,孙淡心中一个激灵,已知此人就是明朝三大才子之一,当今内阁首辅杨廷和的儿子,翰林院修撰杨慎。
第59章 一曲新词酒一杯()
需要引起杨慎的注意吗?
这是一个问题。
孙淡心中剧震,却有些举棋不定。
明朝三大才子:解缙、杨慎、徐渭。
其中,解缙和徐文长在后世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而杨慎却不为人知。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被这二人的光芒所掩盖。
可孙淡却知道,真说起在文化上的成就来,杨慎比这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