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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月:“小人转头一看,原来是在宫中侍奉陛下的王漓王神仙。王神仙一见小人,就说要请我喝酒,就上楼找了个雅清净的小阁楼。这才说有要事要禀报老爷你,还说,事关重大。他也知小人每日都会去北衙逛逛,就在这里等着。这不,正好等着了。”
孙淡皱了下眉头,不觉问:“这个王漓搞什么鬼,我这里他又不是找不着,怎么反在北衙那边等你?”他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声,心中却是一阵激灵。或许,真要出大事了。
韩月听孙淡问,沉声回答道:“老爷,正因为事关重大,老爷你这府外面也不知道有多少探子候着。王神仙前脚来,后脚就要消息传出去了。所以,他才在北衙那里拦住小人说话。”
孙淡:“说,王漓说了什么?”
韩月:“大人,大事不好了。王仙长说,陛下写了一份圣旨,准备外放大人去四川做巡抚。还有,黄锦也要被外放去江南织造。”
孙淡吓了一大跳:“此言当真?”他心中一震,感觉到一丝不妙。
“王神仙说,已经又人看到了陛下的御笔,应该是假不了的。”韩月森然道:“而且,下来之后,小人马上找到孙佳小姐,将大把银子撒了出去,总算买到了确切消息。据说,这个人事任命已经有人知道了。小人心中一急,忙将大家都招集在一起,赶过来报告老爷。老爷,你还是拿个章程出来吧。”
孙淡将眼睛落到脚下,心中却是一阵波澜起伏,他也没想到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不行,四川是去不得,而且是在如今这种形势之下:“那么,是要去做巡抚了,说起来我也算是高升,。从一个七品的翰院编修,摇身一变变成封疆大吏,皇帝待我真是不薄啊!”
孙淡故意这么说。
他继续问:“你们觉得我该不该去四川?“
“老爷,冯镇虽然是一介武夫,可也看得清楚。老爷的房山织造、钱庄、漕运都在京城,这里才是你的根基,若现在去四川,这些根本可都要丢了。”冯镇说。
“对啊,人一走,茶就凉,去不得。”孙佳也说。
那陈榕将一卷《金刚经》塞进袖子,急道:“静远,你可走不得,你走了,娘娘那边若出了事,找谁商量啊?”
众人都是大急,同时劝阻着孙淡。
“这事也不过是王漓自己说的,是真是假尚未可真,在没有确切的消息之前,还是先等等。”孙淡心中有些乱,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刚才他还信心满满准备入阁,可没想到时期急转直下,自己不但做不了阁员,反要被外放,这问题究竟出在什么地方。
在没有找到问题根源之前,他还是无法决断。
孙淡的目光还是落在脚面上,心中一阵高速运转。
见孙淡深思,众人也都安静下来,巴巴儿地看着孙淡。这些年以来,他们的命运已经完全依附在孙淡身上。可以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虽然孙淡去四川也算是高升了,可不知道怎么的,所有的人不但不觉得欢喜,反有一种深深的担忧。
正在这个时候,有下人来报:“老爷,张璁张大人来访。”
“他居然来了?”孙淡颇有些意外,道:“快请。”
张璁进屋的时候显得神色慌张,一进门就大叫起来:“静远,静远,你搞什么啊,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坐得住?这不是坐以待毙吗?”
张璁这话说得无礼,众人面上都略带怒色。
孙淡抬头看了他一眼:“秉用慌张什么,天塌不下来。”
张璁忿忿地坐在椅子上,怒道:“静远大概还不知道吧,你要外放去做巡抚了。”
孙淡轻轻一笑,站起身来,将一杯茶放到他的面前:“巡抚,好啊,从二品高官,封疆大吏,孙淡如今也算是高升了。”
张璁大怒,抓起茶杯“砰!”一声就摔到了地上:“高升高升,我说你离死不远还不自悟,真是愚蠢之极。”
张璁如此无礼,大家的脸都黑了下去。
别人知道张璁的身份,还不好多说。那站在汪古身后的小刀本就是一个枪货,见张璁如此狂妄,早就按耐不住了。在他看来,天老大,皇帝老二,孙大人第三,汪古排第四,其他人都不过是小人物。
他手一翻从袖子里抽出一把黄鳝尾小插子,喝骂道:“兀那汉子,当孙大人这里什么地方,再鸹噪,小爷放你的血。”
众人大惊,忙道:“小刀不可造次!”
汪古也喝道:“小刀,把刀子收起来。这里什么地方,也有你说话的余地。”
小刀这才将匕首收回袖子,依旧用凶狠的目光看着张璁。
张璁却不将小刀放在眼里,甚至连眉毛也没抬一下,就当那小子是隐形的。只对孙淡道:“静远,你也是足智多谋之人,难道就看不明白吗?”
孙淡笑了笑:“秉用,你一来就说些没头没脑的话,我就听不明白了。”
张璁一拍脑袋:“我也是急糊涂了,刚才我从杨首辅那里来,听说你的事情了。”说着话,他就将先前的一幕一一同孙淡说得分明,只隐去了自己受人白眼那一段。
孙淡仔细听完,又问了问其中几个细节,这才问:“秉用,你觉得这事有什么异常?”
“这还不叫异常,马上内阁就要大换,够资格入阁的算去算来就你、杨慎、翟銮、王元正区区数人。这个时候调你去四川,你觉得正常吗?”张璁怒得眼睛都红了。
孙淡若是离开,后果很严重。自己好不容易杀回京城,正欲卷土重来有所作为。张璁知道自己如今是声名狼籍,若没有孙淡站在自己背后撑腰,也许用不了多久,就要被人整死。
无论怎么看,孙淡倒不得。
“只能不正常了,朝廷估计是看我孙淡缺乏地方从政经验,让我下去历练呢?”孙淡淡然道。
“历练,历练?连黄锦都下去了。”张璁哼了一声:“我怎么就跟静远你说不明白?”
“说不明白就不说嘛。”孙淡故意逗着他。
张璁大声道:“静远你自己心中敞亮,怎么说出这种话来激我?罢,在座的都是你的心腹,我不妨将话说白说开说难听。静远,你和黄锦同时被外放,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在宫里。”
说完话,他用手沾了点茶水,在桌上下写下了一个大大的“东”字。
孙淡:“东宫?”
“对。”张璁点点头:“如今这个万岁爷英明神武,乃是古往今来一等一的明君。这天底下的事情,无一不装在他的心中。而且,万岁爷意志坚定,最讨厌别人对他的事情说三道四。陈后和张妃争斗,其实他心中明白得很,也有自己的主意。可是,却见不得别人插手。静远你和黄锦这一斗,牵涉太大。万岁心中也是恼怒,索性把你们都外放了。”
孙淡点点头:“你说的这话我却是明白的,不过,这又有什么。连黄锦都外放了,难道我还能不走?其实,去地方走转一圈也是不错的。”
“不不不,静远还是不明白。”张璁连连摇头:“静远你和黄锦虽然都是陛下龙潜时的旧人,可你别忘了,你和黄锦却有很大区别。陛下和黄锦从小玩到大,按照北京人的说话,那叫发小,私交比你孙静远好多了。再说,陛下使黄锦使顺了手。黄锦就算去南京,未必不很快被被诏回来继续使用。倒是你孙淡,陛下用你是用你之才,内心中对你是又敬又怕。当年,陛下皇权尚未巩固,有用得着你的地方,自然敬你。到如今,他内心之中对你却只有一个怕字了。你去四川,只怕在回不来了。在四川做上两任巡抚,十年之后就算再回京城,物是人非。到时候,你政治上的同盟老的老,退的退,别说入阁,能自保就算不错的了。静远,你可走不得啊!”
张璁将这个厉害关系一说,屋中众人这才明白其中的厉害,一张脸同时变成了白色。
可以说,孙淡这个利益集团正面临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危机。
陈榕猛地站起来,叫道:“静远,什么话都别说了,我马上进宫去见皇后娘娘,让她马上去见陛下,务必请陛下收回成命。”
“站住!”孙淡低喝一声:“去不得。”
陈榕:“怎么了?”
孙淡:“宫不得干政这是大明朝的祖宗成法,你这个时候去见皇后,犯了陛下的大忌。”
陈榕:“难不成什么也不做?”
孙淡:“大家别慌,如今情况依旧不明,韩月。”
“小人在。”韩月立即站了起来。
“孙佳。”
“在。”
孙淡:“孙佳,你马上给韩月一万两钱票。韩月,你马上出去利用你以前锦衣卫的关系,把宫中情形打探清楚。”
“是。”韩月接过孙佳递过来的钱票,匆匆跑了出去。
孙淡又对孙佳说:“你马上去见毕云,让他把东厂的番子派出去,掌握一手情报。”
“好,我这就去。”
孙淡:“至于其他人。”
众人都站了起来。
孙淡:“先吃晚饭,等消息。”
所有人都是心中慌乱,自然是食不甘味。可看孙淡的样子,依旧一脸平静,酒来即饮,饭来即食,大家的心中稍微有些安稳了。
天渐渐黑了下来,等到大概是后世北京时间晚上七点的模样,孙佳和韩月都回来了,说是已经安排妥当,若有消息,即刻来报。
不知道怎么的,大家都觉得今天晚上会什么事情发生,所有的人都下意识地等在孙淡这里没有离开。
天刚黑尽,突然之间,有一个下人走过来说:“老爷,外面有一个山东来的客人求见。说是老爷的舅舅家的,说是无论如何要见老爷一面。”
孙淡一呆,心道:老子这个世上的老娘去世许多年了,老娘家人丁稀薄,早死干净了,怎么又钻出一个舅舅家的亲戚。
孙淡问:“那人什么模样?”
家人回答道:“回老爷的话,那人蒙着脸,天又黑,却看不清楚。”
孙淡更觉奇怪:“连模样都不给人看?”
家人道:“来的那人将老爷家的事情说得一毫不差,已经确定是老爷的亲戚了。本来,这事应该禀告夫人的,可那人说一定要见老爷,还让小人给老爷带一句话,说是关于绿莹石的事情,说老爷一听就知道,会见他的。”
“绿萤石?”孙淡和汪古互相看了一眼。
孙淡点点头:“叫他进来。”
因为来人实在可疑,冯镇、韩月和汪古相互递过去一个眼色。于是,冯镇后韩月同时走到孙淡身边,将他团团护在垓心。
而汪古和小刀则走到书房门口,一左一右将门把住。
很快,那人就被带到书房里面,来者身材倒也高大,可却是一身黑衣,面上裹着一袭黑布,只露出一双忽闪的眼睛。
等那下人退出去之后,冯镇一声低喝:“何方好汉没,为何藏头露尾?”
“好一个戒备森严,好一个如临大敌。”来人发出尖锐的笑声,一把拉开蒙在脸上的黑布,露出一张白净的太监脸。
“陈洪!”张璁大吃一惊,忍不住叫出声来。
孙淡知道张璁并不知道自己同陈洪的关系,如今,陈洪突然到访,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应该是出了泼天大事。他也来不及向张璁解释,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