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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如此。”虽然不高兴,但黄锦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皇帝就是一个眼睛里看不得钱的人。
平秋里继续说:“就平某人所知,宫中太监和宫女们的月份也不过是十天前才发下去的。可现在又是月底,马上就是六月,六月份的宫中开支还没处着落。而且,陛下的内藏府里面也空了。如果王恕的那笔银子到手,陛下何至于如此窘迫。可这钱却被王恕行贿花掉了,其中黄公公和张贵妃这里还拿了大头,你说陛下能不恨你吗?”
黄锦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水:“我他娘怎么知道王恕把手头的钱都送光了,如今好了,牵涉进去一另百号官员,连咱家也脱不了干系。王恕这个鸟人,非将他千到万剐不可。”说到这里,黄锦一脸的阴狠,前几日,刑部的人还上奏折问是否判他一个斩监侯。还说王恕乃是朝廷大员,若判死刑,朝廷的面子上不好看。所谓:刑不上大夫。
呸,王恕这条命还想保住吗,直接斩立决好了,也好消咱家心中那一口恶气。”
黄锦心中着急,不觉得问:“平秋里,你说什么脏水的,断不可为。不过,你且说说是什么法子……”
平秋里笑着问:“黄公公,听说前一段时间玉熙宫正在修葺?”
“有着事,陛下自登基以来一直呆在玉熙宫。可惜那座宫廷都是老房子,夏天漏雨,冬天敞风。因此,自正德十六年起,就一起在维修,就没停过。对了,你怎么问起这个问题来?”黄锦有些不解。
平秋里神秘一笑,又问:“听说上个月,玉熙宫那边的工匠因为宫中许久没有发钱,都出工不出力,还闹了几天。这内藏府正窘迫成这样了?”
“谁说不是呢?”黄锦也叹起气来:“玉熙宫什么地方,那可是万岁爷的洞府,天下间最要紧之处,就算是简单维修也不可马虎,用料自然要最上乘的,大梁和檩子都要上好的千年楠木,都需要从南方运进京城。就算是屋顶的一片青瓦,也所费不菲,一片瓦都需要二两银子。整个玉熙宫就是用钱堆出来的,那就是一个无底的窟窿啊!材料钱是一文都少不得,少一文,也运不进京城来。所以,工钱嘛,能欠就欠。弄到最后,工匠们都罢工了。在万岁爷眼皮子底下撂挑子,自然不是可以的。没办法,那工钱还是咱家暂时垫上的。如此,才勉强将这个工程维持下来了。”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平秋里摸了摸面皮,“我再问一句,黄公公,还在什么地方掏出私人腰包。”
“倒没有了……”黄锦隐约有些明白平秋里想说什么,沉吟下来。
“那么,其他地方还有欠款没有?”
“倒没什么……就是工匠们那里还欠了些。”
“你马上去把工匠的工钱都结算了,用你自己的钱。”
“好。”虽然不是很多钱,可黄锦还是有些心疼。
“好有……”平秋里说:“你马上回去把以前的玉熙宫的维修费用的帐目重新做一道,所有的帐目都加一半上去。将来陛下问起王恕给的那笔钱的去向,你就说全部垫进玉熙宫的维修里去了。如果御使和大臣们问起你手头钱的去向,你让他们问陛下要去。如此,这也算是给陛下泼脏水。不过,陛下知道这事之后虽然生气,也可能对你略做惩处,可内心中却会领你这分情。如此一来,不但黄公公你掌印太监一职保住了,只怕将来圣眷属更隆。”
黄锦算是彻底明白过来,喜得眉开眼笑:“这算什么泼脏水,本来嘛,王恕给我的银子,咱家是一两也敢挪用的,全部用在玉熙宫上面去了。反正那钱本就是万岁爷的,自然要用在他身上。这也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本分。”
黄锦如此不要脸倒让平秋里有些佩服,又问:“黄公公,其实,这事你若办好,不但保住了自己,也保住了张妃娘娘,你好生合计一下,看能不能把这个亏空补上去,这帐也要好好做做。”若不是为了张妃,平秋里倒是很乐意看到黄锦出丑。
“没问题,我计算一下,这三年,陛下用在维修玉熙宫上的钱至少有一百五十万两,就算再虚开上去一百万两也显不出来。皇家用钱,自然与普通百姓不同。譬如屋上的一匹青瓦,普通百姓只需要三文不到,可到陛下这里来就要花二两,如此才能显出我天家的富贵气象。如此算来,其中还大有可做文章的地方。”其实,皇家的费用之所以这么高昂,那是因为经手的人实在太多,到处都在克扣,成本极高。如此一来,三文钱的瓦动到宫中,加上成本,就变成了二两,这也是行业潜规则,大家都明白的。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平秋里点头微笑:“这个帐目请黄公公务必做得滴水不漏。”
黄锦长揖到地,由衷道:“平兄,平先生,平大师,你还真是一个大师啊。若不是你,咱家这回是翻不了身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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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4章 各打五十()
正在平秋里和黄锦在打玉熙宫帐目主意的时候,此刻,嘉靖皇帝正在玉熙宫召见刑部主事翟銮。
按说,六部主事职位不高,寻常之人也没办法得到皇帝的亲自召见。可对京城政治熟悉的人都知道,如今翟銮正当红,乃是皇帝重点培养的亲信大臣,未来的内阁阁员人选。
翟銮为人公正谦和,对任何人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很有些特立独行君子无朋无党的模样,也正因为这一点,他才入了嘉靖的法眼。
和对其他朝臣时的寡言少语神情冷淡不同,今天的嘉靖显得有些热情,也没有在蒲团上大坐,而是与翟銮一道坐在书房里谈话:“翟銮,听说你是弘治年的进士。”
“是,禀陛下,翟銮是弘治十八年的进士,授庶吉士,正德初改编修,继为刑部主事。”翟銮在椅子上坐得端正,整个人就像是棵松树。
“最近,吏部左侍郎出缺,杨廷和推荐了你,以你的清望,大臣们也不会反对。”嘉靖穿着一件厚实的皮裘,让人看了浑身发热。可怪的是,他青忽忽的脸上却看不到一滴汗珠。
翟銮也听说过这事,内心中也颇为振奋。可他做人的原则是,凡事在没有确定之前,绝不对问,一切顺时应变,不可急迫。
现在听皇帝说起这事,他依旧神色不变,只道:“翟銮才具不足,如今若身居要职,只怕力有不逮。”
“不不不,若你翟銮做不得这个左侍郎,只怕别的人还没这个资格。”皇帝冷笑,显然是对群臣有极大怨气:“杨首辅这个人事任命,朕准了。你且放心去做这个官吧。”
翟銮只得点头:“是,臣遵旨。”
嘉靖和翟銮都是话少之人,接下来,二人好象都想不出该说什么一样,屋中一片安静。
坐了片刻,一个老太监蹑手蹑脚走过来,低声道:“陛下,该烫脚了。”
嘉靖:“好。”
两个太监抬着木盆走过来,那个老太监将皇帝鞋袜脱掉,放进盆中,轻轻揉搓着。木盆乃是新鲜松木所制,一遇到热水,散发出一股幽幽的松香。
按说,在臣子面前前烫脚是一种很失体面的事情,若换成杨廷和、杨一清和毛澄等人在这里,只怕早就暴跳如雷了。可翟銮还是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双目低垂。
皇帝虽然在烫脚,可目光却有意无意地落到翟銮身上,见他如此表现,嘉靖心中却有些满意起来:这个翟銮倒是一个识趣识大体,不纠缠小节的豁达之人。此人的心胸是比朝中那群迂夫子要开阔许多,倒是一个值得一用之人。
正在这个时候,脚下的老太监手却一停。
嘉靖察觉到这一点,皱眉看过去:“怎么了?”
“陛下!”那个老太监眼中的泪水却涌了出来,滴答答地落在盆中:“陛下,你要保重龙体啊。你的身子……”
原来,刚才一脱掉嘉靖的鞋袜,那老太监见看见皇帝两只脚上长满了红色斑点,手指按下去就是一个深坑,半天才复原。
“滚,滚,滚,号丧啊!”嘉靖大怒。
三个太监慌忙退了出去。
嘉靖不紧不慢地擦着脚,开始穿鞋子。
沉默许久的翟銮这才缓缓开口道:“陛下还是要多保重龙体才好,陛下的身子是天下人的,并不只属于你。”
嘉靖叹息一声:“朕好得很,可命性这种东西,谁说得准呢。就算是修为精深的仙人,不也有三灾九劫,过去了就得到成仙,过不去,就灰飞湮灭。所谓,生死之间有大畏惧,修炼一事哪有一帆风顺的。”
见皇帝又开始神神道道的,翟銮也插不上话,只能静下心听。
突然之间,皇帝的一句话如一道天雷在他头顶炸响:“翟銮,如果有一天朕大行了,朕的两个儿子,谁堪继承大统?”
翟銮被皇帝问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张开嘴,半天才道:“这是陛下家事,自然由陛下一言而决。”
“一言而决,一言而决……嘿嘿……”皇帝冷笑一声:“朕有的时候说话也不好使,就拿太子位一事来说,有的大臣要立长,有的人要立贤。翟銮,你也别跟朕打马虎眼,现在就回答朕,你觉得该如何是好?”
翟銮瞬间恢复冷静:“不管是立长还是立闲,现在都为时过早。立长,大皇子才两岁,还不算长大成人;立贤,两个皇字都是孩童,臣眼拙,看不出来。”
“是啊,看不出来,看不出来,都还是孩童,大的一个才会说话走路。小的一个尚字襁褓,话都不会说。可他们背后的人就迫不及待了,就要争了。自来帝王之家无家事,家事就是天下事。总得要选一个才好,只有太子位一定,人心才能安稳。”
嘉靖叹息着摸着自己脖子上的红色斑点,说:“一边是朕最宠爱的张贵妃,最亲信的黄锦,而且,看那个襁褓里的婴儿,虽然还小,却透着一股子机灵,朕深爱之。可若立了他,大臣们只怕不会答应。”
“的确如此,大皇子朱载堍乃是皇后所生,按理应该立为太子,就算大皇子是一个傻子瘸子瞎子,大臣们也会拥戴的。”翟銮说:“这是天下读书人秉持的所谓的公理和人论大礼。”
“人伦大礼,是啊,大礼,就这么一个礼字,大臣们已经逼得朕不能于先帝团聚,现在又将主意打到朕儿子头上去了。”嘉靖一想起大儿子,面上就是一片嫌恶:“朕看朱载菟好象就是一个傻子,话都说不全,两三岁大了,一见到人就傻笑,哪里有一点做天子的模样。可是,朕对内阁和六部的人也怕了,朕今天与其说是问你两个孩子哪一个可以做太子,不若说是在问你,究竟朕应该选择向群臣妥协还是选择……这已经不单单是立一个太子那么简单了。你说,朕立谁为太子的好?”
“都好。”翟銮本以为皇帝今天招自己是问一下河工这个案子,却不想竟然说到储君问题上去了,他也只能实话实说,想什么说什么。
嘉靖有些发呆:“怎么都好?”
“是都好。”翟銮回答说:“若选择大皇子做储君,也是一件好事。大皇子性格淳良,将来定是一个宽厚的君王,必将得到百官拥戴,可保持政局的稳定,可这却不过是一个守成之君;若立二皇子为储君,将来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