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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陆炳更是面色苍白,身体不为人察觉地晃了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张璁匆忙地跑了过来,大声道:“杨相,陆大人,孙大人,甘必达那边已经抄完了。”他神色颇为怪异,面容煞白不说,神色也极为惊慌。
杨一清眼睛已经开始发花了:“抄了多少?”
张璁额头冒出一层冷汗来:“只有一百三十来两。”
“什么!”杨一清和陆炳又叫出声来。
那陆炳头中一阵“嗡嗡!”乱响,眼前一黑,忙伸手扶住孙淡的肩膀,这才将身体稳住。
陆炳声音里带着哭音:“陆炳得了圣旨,来淮安审讯王恕、甘必达贪墨河工银子一案。来的时候,陛下虽然什么都没说。可陆炳却知道,陛下对查抄王、甘二人报有极大期望。如今朝廷到处都要使钱,到处都是漏风的窟窿。宫中的月份还指望着我呢,就一千多两,我怎么去跟陛下交代,怎么去面队一万多宫人?”
其实,这一切早就在孙淡的预料之中,这也是他先前答应让陆炳就此审结此案的原故。在刚来淮安的时候,他已经着韩月将王恕和甘必达的底子摸了个门清。实际上,这二人在任上是弄了不少银子。可是,到处都是手伸过来,他们自己并没留多少。
就王恕来说,到现在身上的衣服鞋帽还满是补丁,这样的人,有钱才怪。
那么,这么多银子究竟跑什么地方去了呢?
答案呼之欲出。
这个案子不可能就这么审结,等着一场大风波的袭来吧。
一百多万两银子,这可是一百多万两银子啊,这么大一笔钱,皇帝会不记挂在心吗?
而嘉靖皇帝这人的性格非常独特,是个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人,对于金钱,有个普通人无法理解的热爱。实际上,明朝中后期的君王们,没一个不爱钱。这同中央财政的恶化有极大关系,皇帝家也没多少余粮啊!
嘉靖最近几年威权日重,皇权渐渐巩固,河漕这边这么多银子消失不见,这不是从皇帝手中抢钱吗?
依他的性格,绝对不会原谅,绝对会刨根问底,把所有的经手人都挖出来。
这也是孙淡的全盘计划。
杨一清还好,没见到预计中的三十万两银子,大不了回京城去同户部的人扯皮,向皇帝伸手。可陆炳就遇到大麻烦了,其实这桩案子他本不用亲自过来的。大不了找手下将一干人犯捉拿回去就是。
皇帝之所以让他亲自出马,就是让他来抄家抢钱的。如今一无所获,就这么灰溜溜回去,如何向嘉靖交代?
一刹那,陆炳浑身都冒出冷汗了。他眼睛都红了,一脚朝跪在地上的那个士兵踢去,直踢得他满口是血:“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王恕这个狗贼把银子藏起来了。对对对,一定有地窖,山西的老西儿们不都是这么干的吗?领我去库房,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将银子找出来。”
山西的晋商们在商号和家里大多设有地窖藏银,在藏银的时候,还习惯将所有的银子都化成汁倒进地窖中,等银子凝结,就算遇到小偷,也拿凝成一块的银子没得奈何。
“是,是,是,三位大人请跟小人来。”那个士兵站起身来,擦了擦嘴上的血,忙带着孙淡、杨一清、张璁和陆炳到了库房。
“砰!”一声,陆炳一脚踢开库房大门,眼前却是一片空旷,什么都没有。
“小陆子,好象什么都没有啊。”孙淡轻轻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陆炳高声叫道:“来人,提一桶水来!”
两个锦衣卫各自提了一桶水过来,朝库房的地上泼去。
水在地上肆意流淌,只片刻,就朝一个方向汇集过去,在靠西的墙角处的缝隙里钻了进去,瞬间消失无踪。
陆炳兴奋地叫了一声:“就是这里了。”
他伸出手在墙缝里摸索了半天,突然拉出一跟铁链子,使劲一扯。
“轰隆!”一声,靠西的墙壁突然朝两并分开,露出后面的一座十来平方的密室。
“果然在这里了。”两个锦衣卫欢喜地叫出声来。
可是,等看清楚里面的情形,二人连忙闭上了嘴巴。
预料中的银子并未出现,里面依旧一片空旷,只一口没有上漆的木箱子摆在屋正中的地面上。箱子不大,也就一尺高,两尺长。
这个时候,陆炳终于冷静下来,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口箱子同河工银子有极大关系:“杨相,这口箱子陆炳不敢擅自打开,是不是立即封了,送回京城?”
杨一清哼了一声:“封什么封,抬出来,打开了。”
张璁也道:“杨相说得有理,河漕衙门这么多银子去向不明,不查个水落石出,我们如何向陛下,向朝廷交代?”
“是。”陆炳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
箱子很快被抬了出来,众人又回道大厅堂之中。
陆炳用颤抖的手打开箱子,里面只放着十来本帐薄。
杨一清也不废话,拿起其中一本就看了起来。
孙淡和张璁也各自拿起一本看了起来,一看都吓了一大跳。
这流水帐记得实在是太清楚不过了,就算是三岁小儿也能看得明白。
其中,每一笔帐目的往来都有记载,譬如某年某月某人日向黄锦送过去一千匹绸缎,所费几何;比如,何年何月何日,给武定侯郭勋送了一对玉狮子,材料人工多少多少;春节时,南京、北京各大衙门的炭火多少多少……
林林总总,详细得令人发指。可以说,六部加上司礼监人人有份。
“算盘!”杨一清大喝一声:“今日大家都别走,对一下帐。你们也别告诉我不会对帐。”
很快,算盘声响了起来,从午到夜,至于深宵,总算将数字总了出来。
陆炳的嗓音沙哑下来:“杨阁老,已经算出来了,一共一百八十六万三千四百二十一两……这么多钱,全被王恕送了出去,用来为他收买人心,为他将来出任总督河道开路。”
吞了一口口水,陆炳面上显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红色:“其中,黄锦得了八十万两,张贵妃得了五十万,其他各部各衙门分了。”
“是可忍!”杨一清一掌拍在桌子上:“孰不可忍!”
杨一清眼睛里泛出泪花:“北京南京六部,除了几个尚书,人人有份。司礼监还牵涉进去一个掌印太监,如今,还把张贵妃给引了出来。我们这次还真是干了一件好差使啊!”
陆炳急冲冲地说:“杨相,此事牵连进去太多人了。要不……就……就……”
“就什么?”张璁知道孙淡要拿这份帐薄做一篇大文章,自然不肯放过陆炳,冷笑道:“难不成陆大人要毁灭证据,对,大人这么做是以大局为重,为了朝局的稳定。可是,张璁且问你一句,这么多银子,将来陛下追问下来,我们从哪里去弄,难道陆大人要自掏腰包为王、甘二贼的贪墨会帐吗?”
陆炳气得眼睛都红了,怒视张璁,半天才骂了一句:“小人!”
张璁这辈子被人骂得习惯了,也不放在心上,索性不理陆炳,只拿眼睛看着杨一清。
孙淡这才道:“杨相,此事还得请你做主。”
杨一清本是火暴性格:“还说什么废话,立即将这口箱子送去京城,立案审查。到时候,责成刑部、大理寺、督察院按图索骥,照着名单捉拿到案就是了。”
他又一拍桌子:“对此等国贼,绝不可手软,什么大局为重,什么为了朝局的稳定。有这些蛀虫在朝,难道这政局就能稳定了?一个都不可放过。”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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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0章 归去()
杨一清在淮安折腾了将近一个月,本以为抄了甘、王二人的家应该有不小的收获,可最后的结果是一无所获。如今,桃花汛已经下去,淮南的大水也已经退出。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修筑睢宁河堤,安置灾民。
修筑堤坝的事情自有夏言去做,安置灾民的事情有淮南的地方官。杨一清手头的银子也分发完毕,接下来所需要做的就是回京,继续督促朝廷将河工和赈济银子流水一样拨到南方来。他这个钦差大臣的职责已经完成,再呆在淮南也没有任何意思。
而孙淡这段时间主持完睢宁县试之后,又监督淮安府的府试之后,也没必要在南方呆下去。到南直隶的秋闱还有大半年时间,还不如先回京城再说。
于是,包括张璁在内,三个正副钦差都起程回京述职。
杨一清是一个不重形式的人,且心中有事,也不要地方官来送,一声令下,钦差行辕的船队即刻拔锚。孙淡也得了方便,决定搭他的顺风船北上。
一大早,码头非常冷清,也看不到几个人来送,只冯镇亲自过来,并带了十几口坛子,里面装了不少江南的特产,比如什么醉螃蟹、霉干菜什么的,说是孙府乃是富贵之家,也不缺寻常事物,就府中两个夫人喜欢江南这里的小吃食,这些土产也不值几个钱,算是他的一点孝心。
孙淡笑了笑:“难道你有心了,你这些东西枝娘会喜欢的。”
说起府中的两个女人来,以前可都是贫苦出身。不过,二人性格却有极大差别。汀兰喜欢奢华,什么贵就用什么,吃穿用度都是一流,每年光打造新的首饰都是一笔巨大的开支。对此,孙淡有些不乐意,汀兰也是乖觉,日常见了孙淡,外面总是套了一件普通棉布衣服,以掩盖里面的绫罗。不过,她外面的那件棉衫可是名家手笔,光就做工来说,已经贵过一件普通的绸衫。
至于枝娘,则是另外一个极端,一味节约,让人非常无奈。平日里吃饭,也不太喜欢大鱼大肉,倒对江南的土产有很大兴趣。可是,她哪里知道,如宁波府产的臭冬瓜这类的菜肴,在当地确实不值几个钱。可一旦送到北京,加上路费,却是一笔巨大的数字。只可惜,这个女人不知道而已。反让京城政坛的人觉得,孙淡的两个夫人手笔都大。小妾且不说了,正妻的气派更大,所有吃用都要从南方运来,乃是京城一等一有品味的诰命夫人。
“夫人喜欢就好,她以前也是吃过苦的人,一想起老爷和夫人当年的困苦,我这心里也不好受。”冯镇感叹一声,道:“这杨梅也下来了,夫人也喜欢吃。不过,这东西没办法保存,不要送去。要不这样,过得一段日子,我也要进京城去。到时候,咱来一个快马加鞭,走陆路来一个六百里加急,保证让夫人知道最新鲜的。”
孙淡笑了笑:“有心了,怎么,你过段日子又要进京城?”
“是。”冯镇回答道:“老爷你忘记了,我在大河卫已经两年了,上次我去京城的时候,你不是找人要将我调回去吗?这事估计要成,前几日,军中有消息说,郭侯有意把我调去昌平。”
“去昌平,当守陵人,是不是有些委屈了。”昌平乃是正德皇帝的陵寝所在,那里本有一个卫所驻扎。京城的规矩太多,哪里有外放做军官来得逍遥自在。孙淡是记得自己是跟郭勋说过一次,本意是让郭勋将冯镇调去宛平那种好地方,却不想郭勋搞了这一出。
“也没什么,我也一直想回京城就近服侍大人。”冯镇出了一口气,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