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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洪忙站起身来:“回干爹的话,豹房乃是先帝在世时听政的地方。如今,那里没人打理,也看不到一丝儿人影。”
黄锦冷冷道:“今日,皇后娘娘莅临西苑,就住在豹房之中。如此说来,孙淡是去见陈皇后了。”
陈洪:“干爹,豹房儿子也进不去,那地方也有人值守,儿子当然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人?”
黄锦点点头,阴沉着脸,说:“如此说来,孙淡是去见陈皇后了。陈洪,我且问你,你说,陈后为什么要召见孙淡?”
陈洪:“干爹心里自然是明镜一样,又为什么来问儿子。其实,您老人家应该已经猜到了,那陈皇后肯定是想笼络住孙淡。”
“对对对,我就是这么想的。陛下宠爱张贵妃,那陈皇后眼见着就要失势了,心头着急啊,想找人帮忙了。你说,孙淡会投到陈皇后的门下吗?”
陈洪挤出一副笑容,道:“回干爹的话,若是那孙淡去了说几句话就走,就没有投入陈后门下。可现今儿的事实是,孙淡去了豹房一呆就是一个下午,随行的还有毕云毕公公。宫里的人都知道,毕公公如今是陈后的人了。如此看来,孙淡确定已经投到陈后的门下,参与后宫之争了。”
“应该是这样吧。”黄锦慢慢走到窗边,坐到炕头上,悬着一双赤脚挂在空中,呆呆地看着窗外的雪景,喃喃道:“这下有些麻烦,孙淡就是一个孙猴子,猴精着呢,一肚子坏水。有他在旁边出主意,咱家和张贵妃可有得头疼了。虽然如今贵妃娘娘也笼络住了张璁这个大名士,可他却不能随意出入宫禁,不能让他随时给咱家出主意。再说了,他张璁心高气傲,是个不好相处的,他那种大名士,眼睛都生到头顶上去了。绝对是看不上咱家的,咱家也不去受那种气。”
陈洪慌忙上前,单膝跪在地上,拿起黄锦放在炕头的袜子小心地给他套了上去。
他心头洞若观火,已经知道自己已经置身于后宫的残酷斗争之中。
不过,陈洪心中并不害怕,不但不惧,反有一种强烈的期待。作为后宫中的普通宦官,不可能像文官们那样靠熬资历熬出头来。而宫廷历来都是充满阴谋诡计的地方,要想一飞冲天,就得跟对主子。像黄锦就是因为跟着今上,这才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皇帝春秋鼎盛,如果不出意外,黄锦的荣宠还能持续个几十年。皇帝那边自己是别想的了,只能在后妃们那边寻门路。
陈洪性格倔强,可并不是笨蛋,先前只所以向黄锦借钱,那是因为他一想到母亲的眼睛,关心则乱,这才做出不可理喻的傻事。
此刻听到黄锦不加掩饰地将内宫中的争斗在自己面前一一说来,陈洪眼前一亮,好象看到了条金光大道。如今,黄锦和张贵妃互为同盟。自己就算投在黄锦门下,也不过是一个小角色。而孙淡、毕云、陈后的阵营则不同。孙淡是外臣,而毕云已然年老体衰,若陈后得势,自己还年轻,有的是机会上位。
一想到这里,陈洪心中火热,不觉对孙淡感激涕淋。
实际上,在真实的历史上,陈洪后来做到司礼首席秉笔太监,东厂厂公,大内中的第二人。他性格暴躁,打起人来特别狠,是一个铁碗人物。这样的人性格坚定,又有强烈的功名心,一旦给他机会,选择到适合自己的道路,就不会松手,也不会中途退却。
穿好了袜子,黄锦总算将恍惚的眼神从窗外收回来,落到陈洪的身上:“你很好,不错。有眼力,有胆量,也懂得做事,咱家身边还真缺一个你这样的人物。”
陈洪如何不知道黄锦是看上自己了,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猛地跪在地上:“儿子愿为干爹效死!”
陈洪跪在黄锦身前,距离黄锦的两腿之间只相距一尺,屋子里有挺暖和的。黄锦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尿骚味无孔不入地袭来,让陈洪恶心得直想吐。
他心中暗骂了一声:老屁股虫,尿鳔精,总有一天小爷要把你的头拧下来扔茅坑里泡个三年。
黄锦虽然觉得应该给陈洪一点奖励,可他还想考察一下眼前这个干儿子究竟有没有真本事。若有真本事,自然是要大用。若也是一个只懂得溜须拍马的泯然众人,随意赏他二两银子打发掉就是了。
黄锦伸手抓起炕上小几上的一份奏折就扔到陈洪面前:“你看看,然后替我批红。”
陈洪大惊,战战兢兢地捧起那分奏折:“干爹,儿子不过是一个没品的内侍,这等军国大事,儿子可不敢看。”
黄锦横了他一眼:“咱家叫你看你就看,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陈洪这才凝神朝那份奏章看去。
这分奏章是蓟辽总兵写来的,大意是如今正值隆冬,边关士卒中有不少生了冻疮,也也不少人受了寒病倒在床,士卒战斗力下降厉害。还请朝廷派出郎中,并拨下药材。
奏章后面还附带着一个药材清单,林林总总,有上百样之巨。从珍贵的人参鹿茸到柴胡川贝,不一而足。
内阁的票拟很简单,就一句话:着户部拨款,工部采购。
陈洪心中大概计算了一下,若全依了蓟辽总兵官的请求,所需费用乃是一笔浩大的数字。且不说国库中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来,光着工部去采购,也需要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
陈洪略微一想,道:“干爹,若准了内阁的票拟,只怕有大麻烦,开销巨大不说,只怕这个口子一开,就变成了常例,如此一来,国家凭空多了一大笔开销。“
黄锦道:“咱家怎么不知道这些,只不过,蓟辽总兵说的又都是实情,若不管不问,只怕要受到御使的弹劾。咱家也是为难,你瞅瞅,然后提出你的看法。“
陈洪心中苦笑:“你们几个大员之间的事情同我有什么关系,老子可想不出好法子来。若我真有办法,也不可能做这个小太监了。
陈洪也知道,要想顺利打进黄锦的宦官体系内部去,这道关必须过。
正为难中,他心中突然一震,想起孙淡今天上午教授医道学问时所说的一番话。
现在,直接将他的话搬过来不就成了吗?
陈洪:“干爹,依儿子看来,这事也不是不好处置。你看这份清单上,从人参到车前草都有,品种杂乱不说,有的药材士卒们也用不少,反倒便宜了军官们。看到这么多药材,难免不会有人打小算盘。再说,军队中士卒都是青壮年,平日间也没什么不得了的大病,真得了大病,直接就开销出军队了,也用不着朝廷费神。所以,在儿子看来,左右不过是外伤和风寒感冒之类的小病。真要用药,左右也不过是金疮药和柴胡之类。如此一来,军队的用药完全可以由朝廷统一提供相应的成药。如此一来,只需少量的费用,就能供应边关大军所需。”
黄锦一拍大腿:“着呀,这个法子好,即为朝廷节省了一大笔开支,也不至于寒了边关士卒之心。陈洪,亏你想出这么个好点子。就照这个意思批红吧。”
“是,干爹。”陈洪知道这一关已经过了,定了定神,捧着奏章来到案前,沾了点朱砂,用标准的馆阁体写下了批示。
实际上,陈洪这个思路来自孙淡。白天说医道的时候,孙淡说过一句话:中药最大的问题在于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看人下药,因人下药。医生不同,下的药也不同。
中医最大的优点是对疑难杂症效果不错,可有的时候还带着上古巫医时流传下来的迷信色彩。比如有人下药要用过霜后的甘蔗做引,有的要用秋至那天的公母蟋蟀各一对,还得是原配,这就不能让人理解了。
其实,世人吃五谷杂粮,生的病也不是那么复。像军队那种聚集了大量人口的地方,可按照统一标准制作成药。
看陈洪写得一手好字,黄锦点点头,心道:“果然是个人才,内书堂出来的人果然不凡。可惜咱家小时候没那福气去那里读书,否则何至弄到现在这般窘迫。”
黄锦:“不错,不错,你的想法很不错。”
陈洪心中得意,道:“其实,这个想法来自孙淡,学生也不过是在课堂上听他说过一次,这才想出这个解决办法的。”
“孙淡……”黄锦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伙才华出众,乃是当今一等一的人物:“他最近今天都教了你们什么?”
陈洪放下笔:“回干爹的话,学过一课《人际关系学》,一节《老子》。”
“啥叫〈人际关系学〉,这个孙淡在弄什么玄虚……下一课要讲什么?”
“回干爹的话,下一节课是《基层秘书工作》。”
“那么……你先给咱家说说那啥人际关系学……”黄锦一咬牙,下了决心:“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咱家也听听孙静远的课。”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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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太欺负人了()
今天是个好天气,一连好几天大太阳,地上的雪虽然没化,可那温暖的阳光照在人身上,却使的路上的行人很是舒服。
汀兰本已坐在一辆轿子上,可在路上走了大半天,在里面憋坏了,索性下了轿,坐上了汤臣的驴子上。然后让脚夫们先走,去向孙淡报信。
今天的汀兰穿得很朴素,身上只一件碎花月蓝对襟大袄,看起来并不是很起眼。孙淡每月在陆家钱庄都有几千两银子收入,他本身又有十多万两身家,在京城也算是豪富之人。不过,孙淡这人虽然爱钱,可生活却很是简朴,至少在外人看来如此。孙淡不喜绫罗绸缎,正式场合也就一件蓝色官服,平日里都是一件棉布衫子,一点也看不是是一个有偌大身家之人。
至于孙府的主母枝娘,因为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日常也节约得紧,金银珠翠一概不戴,平时只一个爱好:存钱。
上有所好,下必效焉。主人家都如此朴素,下人们也不敢逾越。如汀兰这样的如夫人一级的下人,也都穿得简单。
汀兰私底下也有些怨言,以前家里穷且不去说了。如今老爷也算是大富大贵的人了,家中也不缺那几件首饰绸缎,怎么就舍不得拿出来受用呢?如今,孙淡府中的人吃穿用度是省之又省,倒是以前的会昌侯孙家那边过得不错,老爷每月都大把大把银子扔过去,反让那些姓孙的占了不少便宜。
汀兰并不知道孙淡倒不是崇尚简朴,实在是他穿不惯丝绸衣服,那东西贴身穿着就好象是鼻涕一样,浑身不得劲。还是纯棉衣服好,缓和柔软,又没有静电。
只是,孙淡并没意识到他这个个人爱好竟然影响到了府中众人。
汀兰虽然穿得简单,可她窈窕的身材往毛驴上一坐,唇红齿白,一双长腿更是惊人的修长,整个人就如一枝正在雪地里开放的蓝色小花,亮丽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这是汀兰第一次去房山,她本以为房山就在北京城的边上,可没想到一走就是一个上午,竟然还没有到,心中不觉得有些烦躁:“汤臣,这里离房山县城还有多远?”
“姐,快到了,你这已经是第六次问这个问题了,烦不烦呀?”牵着毛驴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郎,五官端正,身材修长,竟是一个难得的美男子。眉目中依稀有汀兰的几分模样,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