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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墩点点头:“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听你摆摆龙门阵。”
等他听完孙淡所说的猴子捞月亮的故事之后,门墩呵呵一笑,“这个故事好,比说书先生讲的好听多了。”
孙淡心中一动,暗道:以后若没饭吃,或许可以去说书。前几日我还想着去当鸭倌,还真是糊涂了。
正在这时,屋子里传来“扑哧!”一声娇笑,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姨妈,这个小花匠还真是有趣,居然知道李太白的诗,把李白贬得连猴子也不如。不过,他的故事讲得却是不错。”
另外一个年纪略大一点的女声柔柔地地说:“若影,会昌侯乃百年名门,寻常家仆,会几句诗词有什么奇怪。倒是你,从小在苏州长大,没人管教,来山东后,还真得好好收收性子。”
听到这两个好听的女声,孙淡精神一振。如果没猜错,年纪大的应该是孙家三房的钟夫人,另外一个则是她的侄女江若影了。
“姨妈,什么呀,我的性子怎么了。你说什么名门,我看孙家大房的孙浩根本就是个草包。二房的孙桂,猥琐懦弱,看见了就让人心中恼火。至于孙岳,眼高于顶,未必有真才实学。”小姑娘被姨妈呵斥,心中大为不满。
“好了好了,孙家几个子侄是什么人姨妈不清楚吗。明日你就要去族学读书,你性子又野,别闹出什么事来才好。”钟夫柔柔地说。
“能闹出什么事来,哼!”
孙淡听到屋子里那个叫江若影的女子将是自己未来的同学,心中好奇,不禁抬头朝屋子里看了一眼。
当然,钟夫人的房门口挂着一张厚实的蓝色布帘,也看不到什么。
但他这一抬头惹恼了在旁边监工的芙蕖。
芙蕖呵斥道:“乱看什么,干完活就走。”
门墩忙道:“这就走,这就走。”
芙蕖不依不饶:“门墩,你也是三房出去的老人了,知道夫人喜欢清净,怎么还弄个肮脏的人进来满口胡说,什么猴子,什么月亮,成什么规矩。”
孙淡心中恼火,正要说话,门帘突然一晃,一个圆脸的小美女跑出来,笑道:“虽说是满口胡言,却有说得有趣,芙蕖,别为难他。”
这个小美女年纪不大,五官精致小巧,皮肤白里透红,在雪白的腊梅花丛中一站,简直就是一尊瓷娃娃,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想在她圆圆的脸蛋上掐一把。
小美女江若影跑到孙淡身前,上下看了几眼,突然扑哧一笑:“我这几天心情正不好,被你这个小厮的故事一说,倒开心起来了。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孙淡本被这个小美女的清春亮丽晃得有些睁不开眼睛,可听她这么一说,他心中却有些不高兴了。孙淡虽然在侯府里做花匠,可在他看来,不过是勤工俭学。平白被人当成奴仆,让他心中有些恼火。
他一拱手:“在下孙淡,能让江小姐一笑,是我的荣幸,就此告辞。”
“啊,你是孙家子弟!”江若影有些不好意思。将孙家子弟当成奴仆,若传了出去,还真让人笑话啊!
“正是继宗公不成器的后辈子孙。”孙淡淡淡一笑,拱了拱手径直离去。
江若影楞在花丛之中,贝齿轻咬下唇,半天才笑起来:“这人倒有些脾气,比我还招人烦。”
“你也知道自己招人烦了。”屋中传来钟夫人的笑声。
“姨妈,讨厌!”
第18章 族学()
其实进族学才是真正融入这个社会的开始。
孙氏族学一共有四十来人,其中有二十几个孙氏子弟和十来个外姓人,也就是后世一个小班级的规模。学堂里的学员年纪都不大,最大的一个就是长房孙松年先生的儿子孙浩,今年十五岁。最小的是城西药房聂老板家的小子,翻过年刚满九岁。
即便最大的孙浩在孙淡眼中也是一个小屁孩。
不过,这一群小孩子无疑是主流社会的代表,士农工商,这群人将来是要做士子的,代表着主流的社会价值观。
同他们混在一起,孙淡总算有一丝终于触摸到这个社会的感觉。
以前无论是在家里守孝三年当宅男,还是来孙府做工,他所接触得都是社会最底层,也只能观察到这个社会的某一个方面。倒不是他瞧不起低层社会,在前世他也是农家子弟出身。可在后世,就算是一个普通农民的儿子在经过九年制义务教育之后,也能顺利地融入社会。可在古代,你的出身决定了你的眼界和所能达到的高度。所谓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在古代,这一点尤其显得赤裸裸。
古代也没有分班制,这四十来人挤在一起,水平也参差不齐,有的人已经能做八股文,有的学生还抱着三字经发蒙。不过,这样也好,孙淡挤在其中也不会那么显眼。
实际上,孙淡进族学的事情并没多少人关心。他以前是文盲也好,才高八斗也好,同别人也没任何关系。
这一点在孙淡刚进学堂后就发现了,虽然心中暗暗高兴,可仍旧免不了有些失落。他苦笑一声:这才是应了一句话,你以为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你,其实,一般都只在意他自己。人总归是自私的动物。
这一点,在学堂的那个老管事身上就能看出来。
一大早,孙淡去帐房预支了这个月的薪水就跑到族学的书楼把学费交了,并按规矩领取了一套文房四宝,并借出了一套教材。
孙氏族学的教材其实也没甚出奇之出,就一套四书。四书五经是明朝读书人必读书籍,本来,孙淡脑子就就存了一套。可为了装装样子,他还是不领了一套。好在四书不厚,就四本薄薄的册子。为了尽快学会读写繁体字,孙淡特意借了一本说文解字。
说文解字成书与东汉,是中国第一部按照部首编排的字典,正适合孙淡使用。可惜说文解字实在太厚,足足有五大本,带在身上很是麻烦。
孙淡是第一天来学堂,那个老管事看了看孙淡手中的凭条,也不多说一句话,就将孙淡所需的书籍一一递过来,到省得孙淡多做解释。
领了文房四宝和教科书后,孙淡就进了教室。
会昌侯孙家的族学是邹平县第一名校,学堂里出了不少进士和举子,远的孙继宗兄弟不说。在孙松年这一代,孙松年、孙鹤年、孙竹年三兄弟居然同时考中举人,其中孙松年荫补了侯爵,没参加会试。而孙鹤年和孙竹年则中了进士。
按说,这样一个出人才的学堂学风应该极其严谨。
可等孙淡一走进书屋,却不觉一怔。
里面实在太乱了。
书屋很大,足足有八十个平方,里面摆着三十多四十张桌椅。现在正是上课时间,可只来了三十几人。就这不多的三十几个人却发出巨大的声响,又人在背诵三字文,有人在朗读尚书,也有人拥在一起厮闹。
至于教书先生,则趴在讲台的书桌上小声地打鼾。
春节刚过,天气很冷,从窗户看出去,外面的的地面和花草上都蒙着一层薄霜。但屋子里烧了地龙,暖洋洋地让人提不起精神。
看到孙淡那张陌生的面孔出现在书屋门口,屋子里突然一静,二十多双眼睛齐唰唰地盯过来。然后是一阵交头接耳:
“这个人是谁,看他身上的打扮好象是府中的家丁。”
“听说是孙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好象叫什么孙淡的。”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现在在院子里当花匠。”
“什么亲戚,压根就没有的事情,没准这小子是来混饭吃的。”
“你管他的身份是真是假呢,府中也不多这么一张最饭的嘴。我倒是听人说他大字不识一个,也想来读书。都十六岁了,还能学到什么东西。”
“呵呵,你们在讨论什么,对了,昨天我得了一件稀罕物儿,是从婆罗洲运来的,要看不?”
“快给我瞧瞧。”
“喂喂,有钱没有,借点。过年打马吊,都输光了。”
“拉倒吧,我那点月钱早贡献给你了,还借,你拿什么还呀?”
孙淡的出现只不过像是在大海里投下一粒小石子,很快消失在波澜之中。
书屋里的一众学生,该朗诵的朗诵,该聊天的聊天。
听到这嘈杂的声音,孙淡有些头疼。他没想到学堂的秩序会乱成这样,简直就是后世的一所二流中学。看教书先生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样子,估计他的心思也没放在教书育人上面。
因为没有人搭理自己,孙淡站在门口朝里面看了几眼,却不知道自己该坐什么地方去。
正准备胡乱找个位置坐下,一张苍白瘦小的脸出现在他面前,“浩哥,就是他,是他打了我!”
声音很尖锐,听起来让人浑身不舒服。
孙淡吃惊地看过去,却见久违了的孙桂正拉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大胖小子,恶狠狠地看着自己。
如果没猜错,这个大胖小子就是孙家长房的孙浩。此人是家中的霸王,也不爱读书,成天斗鸡走狗为乐,手下积聚了一群孙家子弟。
“孙淡是吧,听说你欺负了小三?”小三就是孙桂,孙家这一辈有三个男丁。长房孙浩是大哥,二房嫡子孙岳是老二,孙桂是老三。大胖小子孙浩捏着拳头走过来,“好胆量,居然敢送上门来,日后我们还真的要亲近亲近。”
大胖小子的胖很有特点,他的胖全显在额头上,一张宽阔的额头厚实鼓囊,像一块小馒头。在他身后跟着猥琐懦弱的孙桂和两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看起来倒颇有后世学校霸王的味道。
孙淡没想到第一天就遇到来找茬的,自己好歹也是个成年人,若被几个小孩子给唬住了,那才是真正的笑话。他微微点头:“是啊,是我揍了他,怎么了?”
孙浩突然咧嘴一笑:“够胆,能打,要不你以后跟我做兄弟吧。”
孙淡心中好笑,摆头不语。
孙淡还没说话,孙浩身后的孙桂急了:“浩哥,你可要给我出气啊,你答应过帮我揍他的。”
孙浩不屑地撇了撇嘴,提起手中的书籍就在孙桂头上砸了一下:“没用的东西,丢我孙家的脸。你若是条好汉,就同孙淡单打独斗。我就瞧不上你这副鸟样,被人扇耳光却不敢还手,不是条汉子。”
“浩哥”
不等孙桂说话,孙浩提起手中的书指着孙淡:“你若想做我兄弟,就放马过来,咱们手下见真章。打完这一架,你我斩鸡头烧黄纸,喝血酒。”
孙淡定睛看过去,孙浩手中那书的封面上赫然写着水浒传三个大字。
可怜,又是一个被闲书毒害的少年。
水浒传定稿于成化年间,迄今已五六十年,是当今最流行的畅销书。俗话说:老不看三国,少不读水浒。堂堂孙家族学,居然容许学生读这种大毒草,可见学风之恶劣,可见先生之尸位素餐。
第19章 忽悠,杂说()
“打架的事情我是不会干的。”孙淡一摊手,然后故意“咦!”一声看着他手中的水浒,道:“你也在看这书,看到什么地方了?”孙浩不过是一个小孩子,若自己连他也对付不了,还不如一头撞死在墙上。
像这种十三四岁的小孩子,心性未定,心思也单纯,同孙淡又没有深仇大恨。之所以来找孙淡的麻烦,估计也是受了孙桂的挑拨。只要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