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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闹,蔡书闲再也没有劝陈璟喝酒。
沈南华回眸,冲陈璟眨了眨眼睛。
像只小狐狸。
沈南华举止端庄温雅,有大户千金的气度;她的长相却是秾艳妩媚,特别是她的眼睛,斜长微挑。眨眼的瞬间,妖媚又不失可爱,像只雪白的狐狸。。。。。。
陈璟顿了顿。
好半晌,他才慢慢透出一口气,回了一个淡笑。
喝了一坛酒,吃了几只螃蟹,大家的酒兴都到了头。
蔡书闲也感觉酒劲上来了,屋子里热得很。
桌上放了几个柑橘。
沈南华拿起一个,缓缓剥开。金黄的橘皮在她雪白十指间翻飞,似金色彩蝶蹁跹,煞是好看。
她将柑橘破开,拿了一半,递给蔡书闲,又拿了一半,递给了李八郎。
两人接了,都道谢。
“。。。。。。我热得紧。”蔡书闲对李八郎道,“楼下是不是有卖梨汤的?我要下去喝一碗。”
“我去替你买。”李八郎道。
“我也去。”蔡书闲笑道,“我正要透透气。。。。。。”
他们俩就跑了下去。
屋子里只剩下陈璟和沈南华,空气顿时就凝固起来。
陈璟总感觉呼吸紧,有点透不过来气。
沈南华则毫无异常,缓缓剥柑橘。
然后,她把一半的柑橘,递给了陈璟,自己拿另一半吃。
陈璟接在手里,没有吃,只是怔怔想着什么。
“。。。。。。上次在沈家门口,你为何不理我?”陈璟问她。不知为何,他的声音有点轻,似喁喁私语。
沈南华垂眸,没有回答。
陈璟沉默一瞬,换了个问法:“你。。。。。。你是记得我的吧?”
“记得。”沈南华道。
她的声音也轻,好似没有着力点,有点飘忽。
“记得便好。”陈璟笑了笑。
沈南华也笑了下。
屋子里重新寂静起来。
沈南华只感觉脸上一阵阵的燥热,不知是酒劲还是旁的,热得也烧灼了。她起身,趴到了窗台前,往对面勾栏看。
戏台上在耍百戏,热闹极了,戏台下面围满了人。
陈璟也起身,站在另一边的窗台前吹风。
“。。。。。。我闺名叫南华,排行第十,家里人都叫我十娘。”沈南华倏然道,“我知道你叫陈璟,表字央及,住在七弯巷,行二,你哥哥是举人。”
陈璟转脸,隔着窗棂看了眼她。
她没有转头,继续看着外面,似自言自语道:“。。。。。。瞧,我说我记得,不是哄骗你的。”
陈璟缓缓回头,亦看着外头。
夜风微凉,吹在面上,温柔舒适。
“十娘。”陈璟缓缓念着这个名字,舌尖似挑起了一抹绮丽。
“嗯。”沈南华答应着,却没有回头。熏风吹散了她一缕青丝。那青丝似墨稠,在琼华里初绽缱绻。
明明很热闹,陈璟却觉得静谧。
很安静,整个世界只有他和沈十娘。
“沈十娘!”
竹醪酒坊的楼下大街,孟燕居正巧路过,一抬头看到这一幕,惊叹驻足!
他一仰头,就看到了二楼的窗台下,站了个女子。灯笼的光,落在她脸上,谲滟妖娆,而又端庄温婉,似九天之上的狐仙,莅临凡尘。
他认识,那是沈十娘。
“谁啊?”孟燕居的同伴也抬头看。
却只见一个淡淡的轮廓,是个女子,纤柔窈窕。
其实根本看太清楚,只是孟燕居见过沈十娘,魂牵梦绕,一瞧见她的身量,立马认得出,甚至在脑海里幻想出她的面容,只当是能瞧见的。
要是真的能看见,他就会知道,旁边站的是陈璟。
“沈十娘。。。。。。”孟燕居痴痴道。
他拉住了身边的青衣男子,“邢二哥,咱们就在竹醪酒坊吃酒吧!”
“。。。。。。可是,在醉霄阁定了席面啊。”邢二拧眉。
第102章 欲迎还拒()
被孟燕居称为邢二哥的男子,有点不高兴。
他叫邢文燋,就是那个纸马邢家的第二子,是张氏的儿子、邢文定的哥哥。
邢文燋今年二十三岁。
他在家里排行第二,是爹不疼、娘不管的。他有大哥,母亲只监督大哥学做生意,非常严厉,将来要指望大哥继承家业;而父亲,只顾疼爱小弟邢文定。
不上不下的邢文燋,既不惹人喜欢,也不被寄以厚望,所以父母都没空管他。他从小混迹市井,需得一身泼皮无赖。
他们家发达之后,望县不少人巴结邢氏,酒楼、赌场、妓|院,都给他入股,让他吃干红。
张氏不准家里其他人收贿,却不太管邢文燋。
母亲睁只眼闭只眼,邢文燋就越发嚣张了。
像醉霄阁,是望县最好的酒楼,东家把酒楼分成了九股,给了邢文燋其中二股。所以,邢文燋吃酒,只去醉霄阁。
孟燕居却说要在竹醪酒坊吃酒,邢文燋心中不快。
发达之后,邢文燋吃喝穿戴,全部要最好的。
竹醪酒坊只是个二流酒楼,邢文燋在此吃酒,太抬举他们了,也让邢文燋觉得跌了面子。
“二哥,沈十娘在这里。”孟燕居笑道。
“哪个沈十娘?”邢文燋问。
“就是南桥巷沈家啊。”孟燕居道。
“‘一门两进士,合族三举人’的沈家?”邢文燋问道。他说起沈家,很是不屑,心里却也知道,沈家是望县真正的豪门望族,非邢家可以比拟的。
“正是呢。”孟燕居道。
邢文燋瞟了眼孟燕居:“你这德行,怎么结识沈家千金的?”
孟家和邢家一样,是暴发户人家,和沈家没有来往。邢文燋也不知孟燕居从何处认识了沈家姑娘。
“这个说起来,就话长了。咱们寻个雅间,慢慢说道可好?”孟燕居道。
邢文燋有点动摇了。
一起玩的,总要相互照顾几分。
他们身后,还跟着四五个人,都是邢文燋的朋友。见邢文燋有点犹豫,有人就打边鼓:“。。。。。醉霄阁都吃腻了,换个地方吃也不错。”
“是啊邢二哥。”有人附和。
“这对面就是勾栏。听说今日惜文姑娘也要献艺的,正巧听听曲儿,更是热闹。中秋嘛,就图个热闹。”有人道。
这话,打中了邢文燋的心思。
他是很喜欢惜文的。
只可惜,惜文出身婉君阁,他弄不到手。婉君阁的婉娘,是个颇有手段的女人。她在市井混得比邢文燋还要深,邢文燋真有点怕婉娘。
“。。。。。。既如此,等会儿给惜文捧个场。”邢文燋大手一挥,就进了竹醪酒坊。
掌柜的忙迎接。
东家也出来了。
他们恭恭敬敬,像迎财神爷一样,把邢文燋和孟燕居等人,迎到了二楼第一的雅间,东家和掌柜的亲自当跑堂伙计。
孟燕居拉住东家,问:“沈家租赁的雅间,是哪一间?我去敬杯酒。”
东家微愣。
他不知道。
他看了眼掌柜的。
掌柜的忙道:“孟官人,沈家没来咱们这儿租雅间。您瞧,第二间是孙氏、第三间是郭氏、第四间是文氏、第五间是蔡氏、第六间是刘氏。”
“放屁!”孟燕居变脸,“你们上酒上茶,都是瞎子?哪个雅间,有位貌若天仙的姑娘?”
掌柜和东家都不知道,两人面面相觑。
“孟官人,第五雅间,有位天仙。。。。。。”身后的小伙计,突然上前献殷勤,“他们是两位姑娘,两位官人。”
孟燕居笑笑。
他仔细回想,方才从楼下看,沈南华所在的雅间,是靠后面的。
那么,第五间,不会错了。
“下去吧。”孟燕居道。
小伙计退了下去。
掌柜的和东家,摆好了螃蟹、石榴、榅桲、栗子、柑橘等中秋拜月的吃食,又端了五坛最好的竹筒酒,这才退了下去。
邢文燋没喝过竹筒酒。
一辈子入喉,只感觉有点辛涩。但是辛涩过后,绵柔悠长,清香甘醇,特别回味。
“咦,这酒甚好!”邢文燋很高兴,“我竟不知晓,咱们望县还有这么好喝的酒。。。。。。”
孟燕居几个人,也都喝了几口。
有人觉得勉强,堪堪入口;有人觉得难喝极了,味道古怪。
孟燕居就觉得味道太怪了,咬牙喝了一盅。
“说说,什么沈十娘,让你魂牵梦萦的?”邢文燋喝到了喜欢的酒,心情极好,笑着问孟燕居。
孟燕居不是邢文燋圈子里的。
他和邢文燋的弟弟邢文定关系很好。
今日,孟燕居去邢家看望邢文定。恰好邢文燋出门,见这孩子对他弟弟很不错,就顺道邀请他一起喝酒。
邢文燋的朋友们,都知道这孩子是孟家官人,也格外希望他能加入。
孟家也是蛮有势力的。
“说起来,真是一件憾事啊!”孟燕居提到这话,深深叹了几口气,“去年的四月,我父亲带着我们兄弟,去明州给我姐夫拜寿,恰好遇上了沈家大老爷。”
他口中的姐夫,就是明州知府。
他姐姐只是个小妾,但是孟家,一直以知府外家自居,洋洋自得。外人都觉得好笑,孟家却毫不自知。
“。。。。。。。沈家大老爷瞧着小弟我有几分人才,就说他家里有个姑娘,尚未婚配,和小弟年纪相当,郎才女貌,好结姻亲。
我父亲高兴极了,心想沈家是书香门第,他们家姑娘,自然是知书达理的。能娶个望族千金,上承宗庙,下及子孙,也是件幸事。
回来之后,就知道想同我结亲的,是沈家十姑娘。我父母同意了,两家相互交换了庚帖,请人算八字。
也是小弟合该没有这个福气。小弟在外头厮混,偶然听闻,说沈家十姑娘克夫,已经克死了两位。我胆子小,想多活几年呢,就把这话告诉了父母。
父母也觉得,不管多么尊贵的千金,命不好,就不中用的。到底是我的命要紧。算八字的时候,让批命的道士故意撒谎,说我同沈十娘的八字不合,不好结姻亲,这事就算了。
沈家也没说什么,只觉遗憾。沈大老爷是很喜欢小弟的,多次说小弟人品好,相貌好,很般配沈十娘。
到了七月,小弟和兄弟们去观音寺逛庙会,偶遇一女子,简直堪称天仙。我回来,做了几晚上的梦。多方打听,才知道那就是沈十娘,当时肠子都悔青了!
去年中秋,又在沈家的画舫上见过一次。那次面对面瞧见了,还同她说了几句话,更是惊艳。小弟这眼里,从此就看不见其他人了。我求着父母,再去沈家说道说道。
怎奈,沈十娘性子烈,上次被我拒绝,心里难堪,咬定八字不合,不肯再续前缘了。我定要向她赔罪的。今年也见了几次,当面也赔罪了,可到底难扭转她的心。
今日再遇上,不管怎样也要再去敬杯酒。她不肯原谅,小弟就要一直赔礼下去,直到她心意回转!”
孟燕居一口气不歇,把这段前事告诉了邢文燋等人。
邢文燋等人都在心里好笑。
这小子,句句不忘吹嘘自己。
孟燕居生得很美,又斯文懂礼,乍一看是个非常优秀的年轻人。他说沈大老爷相中他,邢文燋倒是相信。
相处久了,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