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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大夫沉思:望县居然还有这等高手?望县的大夫,他都认识的。
“倒是有个人。。。。。。”倪大夫脑袋里灵光一闪,“会不会是陈公子的手笔?他的医术,惊艳得很。除了他,其他人也没这本事。老夫年轻的时候,手脚灵活,也没这本事。”
倪大夫有瞬间的走神。
而刑家众人听了这话,脸上乌云密布。
邢文定也哭得更加凄惨。
“好疼,好疼!”邢文定一个人哭喊疼。
胳膊脱臼到现在,已经快两个时辰了。
若是及时接好,静养几个月,往后能没事。若耽误了,哪怕接好了骨,往后也要留下旧疾。那旧疾,就难以康复了。
“倪大夫,您别说无能为力啊!”刑父急切道,“咱们望县,除了您还有谁的医术好?您救救犬子。再耽误下去,他这胳膊就要废了!求您慈悲。”
倪大夫心地是慈悲的。
但是,医术越高的人,越知道自己的不足,反而越发胆怯。
倪大夫第一次见识到这种脱臼。
他年纪大了,手不稳。若是再年轻二十岁,他倒是可以一试。现在,他连一成的把握也没有,自然不敢贸然下手。
倪大夫把自己的为难,告诉了刑父:“。。。。。。要么另外请个身强体壮、医术好的大夫,要么请了下令郎胳膊的那人回来,让他接。”
“什么?”刑家众人微愣。
接骨也是乱来的?
“。。。。。。这种脱臼,没有半分侥幸。那人是故意的。若不是医术高超,对身体的关节了如指掌,而且精通接骨,他也做不到这样的仔细。”倪大夫解释,“所以,下令郎胳膊的人,他的医术更好。”
倪大夫心里已经猜测到五成是陈璟。
话说的时候,不由偏袒了他。
刑家众人都听得出来。
旁人也罢,邢文定的母亲却听不得这话,怒从心底起:“那厮胆大妄为,哪怕衙门不追究,我们必然也要打死他的。您也是老糊涂了,说这等混账话!”
这女人姓张。
刑家能混到今日的地位,都是靠着这个女人。
张氏有个堂兄,幼年时家里贫穷,被卖到杭州姓王的大户人家做小厮。她哥哥机灵得很,很快就做到了王大少爷身边的贴身亲信小厮。
后来,王老爷升迁,进京做官去了。没过几年,老爷去世,王大少爷当家。大少爷身边的贴身亲信,也就成了府上的小管事。
随着家里老管事一个个回家养老,张氏的堂兄就成了府上的总管事。
六年前,王老爷官居宰执,就是副宰相。
宰相门前七品官。
张氏的堂兄身为相府总管事,地位水涨船高。别说地方上的小知府、知县,就是京里的大官,也要巴结奉承。
四年前王宰执南下,替皇帝办件事,在杭州落脚三个月。张氏的堂兄一直贴身服侍。
那位堂兄也回来找族人。
当年张氏一族太穷,又遇到了好几次饥荒。三服之内的亲人,要么背井离乡不知去向,要么饿死了,就只剩下了张氏这么一个堂妹。
张氏那时候,已经嫁到了刑家。
有了相府总管事堂兄的抬举,刑家从个租铺子、卖纸马的商户,摇身一变成了今天的门第,不过是一夜间的功夫。若说望县最大的暴发户,非刑氏莫属。
大家都害怕他们,县令知府也巴结几分,却不会敬重他们,背后说闲话的不少。
这位张氏,更是嚣张。
她就是邢文定的生母。
陈璟可能不知晓刑家有这层关系,沈长玉和贺提等人都明白。听说陈璟下了邢文定的胳膊,沈长玉和贺家父子是吓住了。
这件事不好收场。
倪大夫不过说了句实话,立马引得张氏发怒,心里也怯了三分,不再多劝,只是道:“太太息怒!老朽真是无才无能。。。。。。”
张氏虽然嚣张,却也尊重倪大夫。
早年她家里落魄,她父亲时常生病,没钱请医吃药,是倪大夫免费看病,又免费送药。
穷在闹市无人问,人情冷暖张氏体会最深了,所以,倪大夫的好医德和人品,张氏都记得。她这个人,也算恩怨分明。
这几年发达了,张氏的脾气也越发大了。一时生气,冲了倪大夫几句。等倪大夫道歉,她倒也没有继续骂。
“您别这么说,您的医术好,我们都知晓。”张氏态度微缓,道,“到底怎么办,您别推诿。我们都知晓您稳重。这病,除了您,我们相信谁去?您大胆治,不管怎样,我们都不计较您。”
“太太,老朽岂敢不尽心?”倪大夫叹气道,“年纪大了,着实有心无力。这种接骨,需得手劲大,老朽哪里还有力气啊?我这几个孩子,也不成器,他们接不了。。。。。。”
倪大夫这个人,从来不以私利要挟病家。
他说治不了,不是故意刁难以谋重利,而是是真的治不了。
他的医德,张氏信得过。
听他一再这么说,张氏心里清楚,这位老大夫是真的不敢治了。
“那劳烦您了。”张氏也不为难他,叫人送他回去。
“唉,不能走啊。。。。。。”刑父在身后喊,“哎哟,大夫都走了,三儿的胳膊怎么办?”
邢文定在家里排行第三。
“他也治不了。”张氏说话,不容置喙,“现在去明州请大夫,来回耽误一天的功夫,只怕来不及。望县在倪大夫之下的,还有谁医术好?”
刑家请医吃药,都是请倪大夫。
其他的大夫,他们从前穷的时候请不起,后来发达了瞧不上,都没有打过交道。
刑家的人回答她:“徐逸徐大夫、刘苓生刘大夫,这二位一个出身世家,一个师从名医。”
“都请来。”张氏道。
刑家的人连忙去办了。
“再去明州请几位医术高超的大夫,现在就去。”张氏又道。
她之前觉得,脱臼而已,倪大夫肯定能治好,所以没有打算去明州找大夫。现在,反而觉得棘手,只得立马安排。
“是。”
邢文定仍是哭个不停。
他哭得声音都哑了,浑身发冷汗,脸色苍白。
张氏心疼得揪了起来。
她恨不能连夜去牢里,弄死陈璟!
等了一会儿,大夫没有来,孟燕居倒是先来了。
他脸上也是紫一块青一块的。
孟、刑两家有结亲的打算,如今也是同声同气。
“文定的胳膊,还没有接上?”孟燕居看到邢文定仍在哭,不由惊愕,“没请大夫?”
第90章 事故()
邢家的下人,去徐氏药铺请徐逸,也去了刘家请刘苓生。
两位郎中都问:“是谁生病?”
“不是生病,是我家三少爷接骨。。。。。。”邢家的下人如是说。
徐逸和刘苓生心里,各自有了计较。
下午西街琼浆坊的打架,很快就传遍了望县的街头巷尾。徐逸在街上开药铺,人来客往的,消息最灵通。
徐逸早已知晓陈璟把邢文定的胳膊卸了。
肇事者已经被抓到了县衙。
徐逸曾经和陈璟打过交道,就是给旌忠巷陈三老爷治病那次。
那次,并不愉快。谈不上什么恶感,也没什么好感。后来,他虚心向陈璟求教,陈璟也把治病的过程,告诉了徐逸。
因此,徐逸就不和陈璟计较之前的过节。
再后来,就没有过接触。
徐逸不清楚陈璟到底有什么本事。他甚至怀疑是不是陈璟卸了邢文定的胳膊。像徐逸,他也清楚骨节所在,这并不意味着他有可能轻松卸下人家胳膊。
卸胳膊,需要武力。
“。。。。。。陈二爷文弱少年,怎么会卸下邢文定的胳膊?”徐逸对传言,一直持有怀疑。
他心里想着,跟着邢家的下人,去了邢府。
徐逸是郎中,病家请他出诊,他就要去。
到了邢家,发现另一个郎中刘苓生已经到了。
同行是冤家,徐逸和刘苓生并不和睦。两人在望县行医,有过多次冲突。两年前,刘苓生开方用药,结果方子开错了,他不肯承认,非要推说是药材有假。
假药的确很多。
有的药铺东家或者坐堂先生眼力不济,去药市买回来假药,也是可能的。炮制药材的,不乏能力过人者,以假乱真谋取高价。
但是,徐逸不会进假药。
徐逸和他的坐堂先生周大夫,都是经验丰富,眼力过人的。他年轻的时候失手过,买回来假药,最后却打落牙齿和血吞,自己认亏,绝不将假药放在柜上。
开药铺做生意,徐逸坚持他最后的医德。
刘苓生却不管不顾。他自己开方子出错,将责任推到药头上。病家分不清真药还是假药。既然主治的郎中说是假药,病家自然以为是假药,闹上门来。
当时,闹了一阵子。徐逸和周先生人品不错,街坊四邻都知晓,不少人站出来说话。所以,闹事不至于毁了徐逸和徐氏药铺的名声。
但是影响也是有的。
那几个月生意骤减,全靠老本支撑。
徐逸是记恨刘苓生的。
刘苓生没有学医的时候,就在乡间装赤脚大夫行骗。他这个人,悟性高,医术也好,就是医德太过于败坏。偏偏刘苓生擅长钻营,人情世故处理得妥善,让病家忽略他的医德,很信任他。
“徐兄。”刘苓生看到徐逸,热情同他打招呼。
当着邢家人的面,徐逸也不好显得太过于冷漠,堪堪还礼。可想到刘苓生曾经的嘴脸,徐逸心里总有几分不快,表情也不太自然。
两人进了里卧,给邢文定接骨。
邢文定哭得快要晕死过去。疼了好几个时辰,他已经微感麻木,精神萎顿,奄奄一息。
大夫来了,下人重新扶起他。
扶起的过程中,胳膊脱臼处又疼起来,他脸色苍白,哇哇的大叫。
“轻些,蠢材!”邢文定的母亲张氏骂小厮。
徐逸和刘苓生都知晓张氏。整个邢家,都是张氏做主。这个女人很凶,一旦不如意,她就要骂人。
她从前就是个泼妇,性格暴烈。
如今走了鸿运,她堂兄成了宰执府大管事,她也因此发达,脾气更坏。
小厮们战战兢兢把邢文定扶起来。
刘苓生抢在徐逸前头,上前道:“太太,鄙人刘苓生,头一回到府上行走。我先给令郎摸骨,瞧瞧伤势,太太以为何如?”
刘苓生很擅长抓住机会。
有机会钻营上进,他都会把握。
“聒噪什么,请你来就是看病的。”张氏语气不善,倒也没什么恶意。
刘苓生道是,上前看邢文定的伤势。
邢文定的脱臼,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他的十指都僵硬了,两臂发寒。刘苓生心下明白,若是不能快点接好,往后就要留下病根的。
查看伤势之后,刘苓生肯定,这是膀骱掉伤。
看这个形势,应该是下掉。
但是再仔细一摸,刘苓生觉得不对劲。假如只是下掉之伤,肩后不会塌陷,肩骱前也不会有馒型凸起。
这是半里掉。
下掉里及半里掉,很不好接。
可是在看下去,刘苓生心里一片冰凉:不止下掉和半里掉,还有肩锁关节半脱位。假如接好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