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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的她真的很听话,母亲叫她忍着,她就忍着。她要她怎么忍,她就怎么忍。可是最后,她忍住了,叫她忍着的人却没忍住。谁也没有想到,那个柔弱怯懦的女人,会躺在自己丈夫的身边,用一把小小的铅笔刀,磨断了自己的动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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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晞见过那伤口,皮翻开着,肉都磨烂了。那把铅笔刀很不得力,在同一个位置重复划了很多次才成功。未晞无法想象,一向胆小怕事,在陆家人面前总是唯唯诺诺的母亲,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态,用近乎自残的方式了结自己的生命?
是不是只有被人逼到“忍无可忍,无法再忍”的地步,她才会如此?
是的,她可怜的母亲不用再忍了,她解脱了。只留下她一个人,面对这个喜气洋洋的世界。
未晞抬起头,望着远方迷离的万家灯火,望着荒凉之外的浮华世界,仿若自语似的问身边的人,“忍?你要往哪里忍?身家性命都被人抓在手里了,你要怎么忍?连自己的未来都无法选择,你拿什么去忍?知道吗?忍也是需要资本的。我们这些任人鱼肉、俯仰随人的角色,上天入地,还不是凭人家高兴,你凭什么忍?”
自欺欺人罢了……
CoCo一下愣住,伏在未晞的肩上痛哭起来。可哭也没有大声,就这样哭一哭,停一停,好像小孩子哭得太厉害噎住了气。
“未晞……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能不能帮我收尸,就像……帮小雯那样?我……我不想当一具无名尸,死了……变成孤魂野鬼……”
未晞抱着她,轻轻笑着,“如果我还活着,我一定会帮你。如果我死了,如非会帮你。如果我们都死了,大家都变成孤魂野鬼,你也不必怕了,就算下地狱,也有我们陪着你。”
CoCo轻轻一颤,抬起泪水迷离的眼睛看着她,“未晞,你说,真的有地狱吗?”
“地狱?”未晞口中念念有词,极目远眺,仿佛想穿过眼前化不开的黑暗,到世界的背面去瞧个明白。
“我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地狱又是什么地方?我们在什么地方?我分不清楚……”
第十五章 作践
生活是什么?就是让我们用大部分的时间来经历痛苦,并且解决痛苦。
比如饥饿,比如贫病,比如漂泊,比如……
阮劭南把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未晞和如非正要收工回家。
未晞看着阮劭南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手机是他送的。旧手机被他砸了之后,他就给她买了这个,还让汪东阳亲自送到学校去。
最新款的手机,价格自然不菲。未晞收到手机的时候,电话薄上已经存了一串号码。阮劭南的手机,办公室电话,住宅电话,秘书台电话,司机电话……甚至连他助理的电话都有。
手机兀自响个不停,未晞认命地接起来。
“未晞,我想你。”
很好,一句话简单干脆,直指人心,未晞几乎可以看到电话那头阮劭南不容置疑的表情。
“太晚了,我想回家……”未晞试图垂死挣扎。
“你妈妈的骨灰,是不是该找个好点的地方,让她入土为安?”他慢悠悠地说,轻寡的语气没有一丝感情。
这就是没得商量。未晞看着高远的天空,风卷着雪花吹过来,很冷,却冷不过他的三言两语。
“我让司机去接你。”这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他永远知道她的软肋在哪儿,也不认为她有本事拒绝。
未晞心底一片凄怆,问:“你在哪儿?我自己去。”
阮劭南似乎有些惊讶,稍稍停顿才说:“我在公司,你知道地方。”
未晞放下电话后,看了看如非,有些抱歉地说:“如非,你自己回家吧。”
如非抓住她的胳膊,神色紧张,“会不会有事?”
未晞摇头苦笑,“不会有大事。不过……”她眼里满是冰凉的酸楚,“我不想再有下一次了。”
阮劭南站在易天集团的最顶楼,看着落地窗外回旋的雪花。那银白色的雪片,轻舞飞扬,将黑夜包裹成银白相间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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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霓虹灯的关系,此刻的天空是一种奇异的暗红,好像鲜血晕染了夜的胸膛。脚下是灯火通明的城市,因为在最热闹的商业区,所以就算过了午夜,这里依旧繁华得不似人间。
很少有人知道,易天主席在公司的最顶层,居然有间面积不小的起居室。这是在他接手易天后,令人特意将最顶层的会议室,间隔成现在的规模。
这里有卧室、书房、浴室、独立的卫生间、厨房,甚至还有一个小型吧台。他每每工作深夜,就在这里休息。所以待在这边的时间,甚至比家里还多。
其实除了工作,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喜欢这里,更胜过那座靠近海边的别墅。
人总是要站在高处,才会知道低处的人有多么的渺小。才能告诫自己,永远不要做俯仰随人的那一个。
呵,居安思危吧……
叮咚!是电梯的声音,他有私人电梯直达这里。阮劭南放下酒杯,打开大门,看到了一个雪人。
未晞整个人都是白色的,衣服、头发、眉毛,连睫毛上都挂着雪花。屋子里温度高,雪很快化成了水,如同淋了一场大雨,只是这雨与盛夏的雨不同,冷如霜刀。
阮劭南在门口愣了三秒,几乎认不出站在他面前的女人,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的。
他锁好门,一言不发,也不管她,自己进了另一个房间。未晞站在那里,像只溺水的流浪猫,光着双脚,头发上的水一滴一滴落在油光可鉴的地板上。
阮劭南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条毛巾,什么都没说就扔在她脸上。未晞正想拿下来,脚就离了地,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人已经被他打横抱起来。
他抱着她走进浴室,将她直接扔进浴池里,像扔一个麻袋。他的方形浴池很大,未晞连衣服都没脱,就快被水淹没了。
水很热,像无数根针在扎,受刑一样。未晞用手臂抱住自己,肩膀不由得缩在一起。水面忽地涨了起来,她被一条胳膊锁在胸前。
阮劭南一手抱着她,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浴池边上,后背靠着池沿,微合着眼睛。
他紧抿着嘴唇,下巴绷得很紧,喉结上下滑动,放在池边的拳头紧紧握在一起,仿佛在极力隐忍什么。
适应了水的温度,未晞的身子渐渐暖起来,可衣服没脱,时间长了就痒得难受,忍不住扭动了一下。
“怎么了?”阮劭南睁开眼睛。她的动作很轻,可是他太敏锐。
“不太舒服。”
阮劭南转过她的身体,让她面对着他。
未晞这才发现,他的身材出乎意料的好。肩宽臂长,标准的模特体型,难怪穿什么都那么服帖漂亮。他或许经常做运动,贲张的肌肉,每一处纹理都很健壮,隐藏着难以估量的危险和蓄势待发的兽性。
她心里一颤,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一下。阮劭南却一把扣住她的下巴,观察着她每一个表情,“跟我一起,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舒服?”
“是你要我来的。你只说你想我,没说想什么样的我。如果这样让你不满意,那么下次想要什么样的表情,请提前三天通知。” 几乎称得上是挑衅了。
话刚出口,未晞就后悔了,明知自己不该惹怒他,逞一时口舌之快的结果,也不过是以卵击石、螳臂当车罢了。
果然,阮劭南稍一用力,便将她压在池边的软榻上,角度恰好不会让她太难过,想要挣脱却又用不上力气。
他总是这样,谈笑间杀伐决断。连她对他的恐惧,他都能控制得恰到好处。他从来不会将她逼到以命相搏的地步,却能让她怕他怕到骨子里。
他的唇落下来的时候,有令人眩晕的气息。未晞的心缩成一团,刚刚有些红润的面孔瞬间雪白,身子不由得僵在一起。
此情此景,让她想起那个天翻地覆的夜晚,仿佛瞬间将那晚亲历的一切悉数重温了一遍,再一次掀起心中的惊涛骇浪,再一次被人碾成粉末,吞噬干净。
她不敢看他,侧着脸颤抖着。他却笑了,在她耳边促狭地说:“怕成这样,又偏来惹我?”
阮劭南见身下的人一言不发地望着他,人在他怀里,却是满眼的凄怅委屈,不由得叹了口气,又移到她的耳边,柔柔地囁嚅着,“别怕,别因为上次的事记恨我,也别因为其他的事责怪我。我也生自个的气,本来心里想的都不是那样,却偏偏把那些不堪的手段用在了你身上。可是未晞,真的,但凡有办法,我也不会这样逼你。所以别怕我,也别躲着我。你不知道,你那个样了子,我有多难受。”
他吻着她的唇瓣,着迷似的软软说着:“就像我们以前那样,好不好?你以前很喜欢黏着我的,你不知道,那时我多希望你快点长大。可如今你人大了,却跟我疏远了。未晞,你想要什么,你要让我知道。只要是你想的,喜欢的,有办不到的。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替你摘下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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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他心里明白她要的不是那个,却偏又拿这样的话来哄她?她想怎么样,上次在海边已经说得明明白白,而他的回答是,这辈子,她想都不要想。
未晞侧过脸,淡淡应道:“今天遇到一些事,情绪很差……
阮劭南没说什么,手却伸向了她的衣服。未晞被吓了一跳,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样,本能地往后退,一只手揪着衣服,浑身湿漉漉的,缩在一角,像只可怜的小老鼠。
他将她拉近,不让她乱动,好笑地看着她,“你不会真的想穿着衣服洗澡吧?”
她当然不想,可是……未晞感到自己的脸在发热。
他贴在她耳边轻笑,“我早就看过了,你还害什么羞?”
他的吻落在她的背上,有种战栗的灼热。发现她的异常,他轻笑着用手臂环住她的肩膀,用湿漉漉的头发摩挲她的脸。
“你的头发怎么留得这么长?过腰了吧?”他将她的长发撩到一边,那黑色的发丝在水中铺散开来,像灵动的水藻。
“十四岁之后,就没怎么剪过,分叉的时候偶尔修一修。可惜,我的发质还不够好,只能留到这儿了。”
“多用护发素会不会好一些?”他把一绺长发握在手里,感受着手心的滑腻,“一直留着吧,我喜欢。”
她皱了皱鼻子,“很麻烦。”
“有多麻烦?”他扳过她的下巴,故意跟她抬杠,“比生孩子还麻烦?”
她笑了笑,这时倒不怕他了,“就是比生孩子麻烦,又难洗又难打理,不信你自己试试?”
他笑起来,将她抱一抱,在她耳边呢喃着,“留着吧,以后我帮你……”
她想说些什么,可终究没有说出口。忽然很贪恋这样的气氛,两个人一起,就像老夫老妻,做些无聊的傻事,说些无关痛痒的闲话和家长里短,柴米油盐,不知不觉就是一辈子。
可她知道,这短暂的快乐是偷来的。笑的时候,就会有偶尔的恍惚。那笑于是就凝在脸上,仿佛某种标志,纪念着一段快乐的逝去。
时光无法倒流,历史也不会重写,世间的事也总会顺着其应该发展的方向而去,无法撤销,不可逆转。
每次一想到这里,所有的快乐都会瞬间消失在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