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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来是觉得，人死了之后，是会直接下地狱的。
否则的话，就以他身上所背负的血污，还不得早就被这些死去的冤魂，给生吞活剥了？
可是让齐潇然没想到的是，这看起来很普通的祓禊大典，居然真的把这些早就应该安睡了的鬼魂给弄了出来。
齐潇然的视线最先望向的，是队列中那个正半蹲着身子，容貌英俊而又爽朗的那个小麦色皮肤的少年。
第1436章 他根本不是哑巴（2）（）
他蹙眉疑惑片刻，随后很轻的念出了对方的名字：
“你是穆澈？”
穆澈曾经几度跟随他的父亲和伯父，在年节的时候，不远千里的回到即墨都城，来宫里觐见他的皇祖母，以及这些舅舅宗亲们。
在雲南丢失的前两年，他才曾经见过英俊年少的穆澈，所以对对方的记忆还算比较深刻。
尽管他带兵赶到雲南支援的时候，穆澈已经在会川的地牢中自尽身亡，但齐潇然对他，还算是有着几分感情的。
“原来，你居然记得我。”
对于齐潇然的呼唤，穆澈脸上的笑容中写满了嘲讽，虽然对于这个男人，心中只剩下浓郁的厌恶，以及憎恨。
但是穆澈还是忍住了上前去给这男人教训的冲动，只是缓缓地从地面上站起身，退到了和穆府鬼众平齐，并肩的位置。
“澈儿，还是当年的样子。”
齐潇然微笑着，一双看似温润的眸子里，却浸满了危险。
看来，这果然应该是已经死去的穆澈。
因为穆澈如果能够活到今天，不会是如此青稚而又稚气未脱的模样，而是更加像是成熟的男子。
然，穆澈的外貌应该是停留在了他死去的那一年，从外表上看上去，竟然比活到至今的穆澄还要年轻稚嫩许多。
“十六弟。”齐帝一脸愕然，似乎才终于相信了眼前的事实，他不可置信的抬眸看着齐潇然道，“你你也能看到他们？”
齐潇然闻言，瞄了一眼自己的这位皇兄，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岂止是你们能够看到。”
一旁静默的玄夜大国师倏然出声，在满场大臣和女眷孩子的惊叫声中，他倏然扬起了手中的柳枝，将碗里剩下的清澈溪水，全部四散甩了出去。
因为他甩开水珠的时候，动用了灵力，所以在场绝大多数的人几乎都中招了。
当然，也包括其他的皇室成员。
于是，这些原本一头雾水不明事理看着场中情况向着奇怪的方向发展的人们，终于明白了让方才参加过祓禊大典的人，之所以这么震惊的理由了。
那些临时开启了阴阳眼，平日里跟穆府交好的皇室宗亲们，更是不可置信的捂住了双唇。
“怎么会”
他们，居然又再一次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可是已然是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们还是那么年轻，那么爽朗，似乎没有被岁月留下半点痕迹。
在最初的惊愕过后，这些人脸上剩下的表情，便只有满腹的欣慰和感动。
有温热的眼泪，从他们的眼眶中划落。
此生，能够在见到他们一面，实在是太好了。
他们的脑海中，想到了大家年轻时候的回忆，想象着儿时一起在即墨城度过的情谊。
他们明明都是皇家的亲人啊，手足兄弟，没想到最后居然
“你是假的！”唯有齐帝一个人还在恍然。
尽管周围已经有大臣在劝诫，齐帝的状态却依旧冰冷而又疯狂。
他伸手指着队列中沉默蹙眉的穆长英，脚步踉跄的笑道：
第1437章 他根本不是哑巴（3）（）
“你是假的，你一定是冒牌货！你明明已经死了！你和穆长懿，明明都应该已经死了！你休想吓朕，休想装鬼来吓朕！”
齐帝的心中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
他没错。
当年的事情，他是被蒙在鼓里。
穆府的人是死在了南晋军队的手中，并不是他自己亲自动的手。
就算他们死后，变成了恶鬼，要来索命，那也应该找齐潇然去，而不是应该找他！
“陛下。”看着齐帝突然变成这个样子，齐潇然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鄙夷，而他手中一直风度翩翩扇着的扇面，也终于肯破天荒的放了下来。
他仍在手中的扇子，凝眸和穆长英对视，半晌之后，就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欲要上前去。
其实想要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是有心之人假扮的鬼魂，还是真的鬼魂，只要自己上前去，仔仔细细的看上一眼，大抵就能够明白了。
多说无益，眼见也不一定就是真的。
齐潇然都已经想过了，民间不是有传言说，变成了鬼魂之后，鬼就不能够接触阳间之物了么？
他是活人的身躯，勉强应该也能够算的上是阳间之物吧。
如果自己的手，能够从他们的身体中透出，摸不到什么实感的话，那基本就能够证实，他们的确已经不是活人了。
做出这一步决定，着实需要点胆量。
齐潇然毕竟还是军旅出身的王爷，所以对于这种事情，还是能够做出点决断的。
“十六弟，你要做什么？你别过去，朕这就派人，这些装神弄鬼的乱臣贼子，全部砍死！”
齐帝已经陷入了癫狂，可能是因为当年的事情，给他的内心带来了无限的愧疚谴责与折磨，所以才会对这些突然出现的熟悉面孔，如此的抓狂。
齐潇然虽然也很慌张，可是在定力上，却还是比齐帝要强多了。
“陛下。”齐潇然猛然回头，“陛下稍微等等，让皇弟去探探真假。”
其实他的心里，是隐隐约约有些相信的。
一个人的外形可以模仿，可是又有什么人，可以做到像这些突然出现的鬼影一般，整个人悬浮在半空中的？
而且齐潇然方才也仔细看了一眼。
这些人并没有影子。
穆府鬼众一动不动，全程都只是用那种苍凉而又略带失望和嘲讽的眼神，盯着这一众动容的人群。
齐潇然一步步上前，统帅着穆府鬼众的穆长英也给众鬼立下了禁令。
就让他上来吧。
如此，他们才能够真正清醒的，开始畏惧起他们的存在。
近了。
近了。
齐潇然的呼吸声开始逐渐变得粗重，而在场的其他人，包括穆澄和帝姬大人在内，都异常紧张的盯着齐潇然的背影。
齐陵昭和元清雅等人，倒是破天荒的没有将视线集中在齐潇然的身上，而是下意识的在场中寻找穆澄的身影，想要看看这位穆府遗孤的反应。
尤其是丞相大人，在穆府众鬼出现的第一瞬间，他就开始在场中寻找起自家未来女婿的身影。
第1438章 他根本不是哑巴（4）（）
其实出现这种状况，心绪最难以平静的应该是世子殿下吧。
几个呼吸间，齐潇然已经到了近前。
他有些忌惮的看着穆长英的表情，手腕已经下意识的伸出，搭在穆长英的肩上，勉强笑了一笑。
然而，他的笑容很快就凝固了，再也维持不下去。
因为他的手腕，并没有能够在那人影的轮廓上找到什么支撑点，而是透了过去。
与此同时，穆长英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拧出了一个异常阴冷的笑容。
穆长英道，“十六王爷，别来无恙。”
“你真的是鬼！”
侥是以齐潇然的定力，也再也受不了如此惊恐和诡异的事情。
他觉得自己腿软，下意识的想要往后退一步，却因为没有站稳，整个人的身形都显得有些踉跄。
“十六王爷不必如此害怕。”穆长英却根本不打算放过他，只是蹲下身来，继续咬牙切齿的盯着他一字一顿的道，“毕竟臣，还要感谢十六王爷千里驰援大理的恩情呢。”
穆长英战死沙场，是因为军情被敌方提前窃取，帐下出了奸细，让一代名将惨遭伏击。
虽然浴血奋战到了最后一刻，但还是陨落在了战场上。
穆长英死后，因为心有不甘，想要亲眼看一看到底是何人出卖自己，所以魂魄一直在战场上逗留，就是为了找到真凶。
终于，他借着自己鬼魂之身的便利，跟踪自己觉得可疑和怀疑的人选，终于让他查到了那个奸细的身份。
也顺带，查到了那个人的真正上司，和指使他做出如此叛国之耻行为的幕后人。
没错，那个幕后主使——就是齐潇然。
第一次知道事情真相的时候，穆长英下意识就是不愿意相信的。
因为在他的印象中，他的兄长、镇远侯穆长懿，可是公主的驸马，之前在参拜封疆大吏之前，一直都是在即墨城中居住，跟这些个皇子、曾经的太子——也就是现在的齐帝，都是从小一起玩到大，亲如手足的兄弟。
尤其是后来兄长娶了端怡公主，那更是亲上加亲，按理说，双方之间的情谊，相互之间的信任，都浓郁到了一定地步。
穆长英怎么也就想不明白。
为什么好端端的亲族，突然就变了。
在一。夜之间，对着本已冰天雪地的雲南穆府，举起了杀。戮的屠刀，将曾经的兄弟亲族，变成血腥味弥漫的人间地狱。
穆长英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就是为了一时的名誉吗？还是那所谓的利益？
明明都已经如此富足，身为人上人，为什么还要如此的不知足、如此贪心？
穆长英不愿意相信这一切，可是如今，终于是到了梦该醒的时候了。
他对着已经吓愣的齐潇然冷哼一声，随后快步上前，又在齐帝瑟瑟发抖的视线中，缓缓俯下身来，语气阴狠的道：
“陛下，你何故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臣？难道是因为突然看到了臣的脸，才终于感觉到了愧疚吗？”
第1439章 他根本不是哑巴（5）（）
你本该雪中送碳，可是你却给了我们更深的绝望，将我们拖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当中，让我们失去了所有可以被得到救赎的希望。
穆长英朝着齐帝所在的方向，一步一步的逼近，虽然脸上的表情是笑着的，可是看在齐帝的眼中，却比最为狰狞的恶鬼还要恐怖。
“不”
齐帝不断地摇头，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惊惶之中，似乎是陷入了对过去的某种回忆之中，很难逃脱出来。
“你、你不要过来”
穆长英看到他现在这幅胆小如鼠的模样，想着当初他下令诛杀穆府时候，那绝情的过往，顿时觉得是如此的可笑。
穆府，太冤了。
这样薄情的君主，到底有什么好值得让他们为他卖命的？
根本不值得！
“陛下，你倒是看看我们啊。”
穆长英将手臂指向了他身后，那一张张看后，只会让齐帝变得更加心痛的面孔。
“你看看这些人，都是因为你的一个命令，惨死在了自己人，或者是南晋人的手中。他们都是你最亲近的人，哪怕是在孤立无援的时候，他们也依然那么傻傻的、坚定的相信，陛下你一定会来救他们。可是，陛下你呢？你又是怎么做的？”
“你别说了”
穆长英看着齐帝的模样，只觉得分外可笑，可叹、可悲。他说完后，又将视线挪向了一旁的齐潇然。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