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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少女那张无论何时都顶着的一张二不兮兮的笑脸，穆世子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她和史册记载上，那个曾经血洗三界的女子联系起来！
他是知道幽冥眼的。
在以前看过的藏书里，就有一段记载这传说中百万年才出世一次的眼睛。
那是一双极为可怕的眼睛！
据传说，谁拥有了幽冥眼，就等于同时掌控了十万恶鬼！
幽冥眼的主人可与魂灵对话，令万鬼跪拜服从。经过秘法淬炼之后，还可以轻松看到人的过去与未来，看穿人的生死期限。
甚至还可以一窥天道机密。
“帝琉笙，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什么叫做意识崩盘？你这蠢女人骨子里分明善良，可为什么有一天，会连和你麾下将领的同袍之谊都弃之不顾，要如此赶尽杀绝？”
穆澄想不明白。
既然想不明白，只能忍着心悸和震颤，继续一字一句的看了下去。
帝姬录第九卷——
“四百年前，向来沉稳的帝琉笙去往昆仑之巅淬炼双眼。其后突然间意识崩盘，一怒之下血洗三界，至今无人知晓其中原由。幸得天帝和东莲鬼帝联手震慑，将她关押在地狱最为阴暗幽戾的第十九层，长达上百年，才终被放出。”
这是一位霸气到挥手间可搅动阴阳，差点被打下神位的天界帝姬。
那金纱少女衣袂飞扬的形象，在穆澄的脑海中，缓缓地和那个趴在自己怀中，哭得像只蠢萌小鸡崽一般的家伙重叠起来。
“穆澄，我真的不是故意想要杀了那些人的”
“穆澄，我有的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像我这种活着只会给别人带来恐惧的家伙，倒不如死了干净！”
第315章 唯独走不进她的心（）
那个时候的她，显得十分脆弱和无助。
可是穆澄却没能感同身受，所能做的，也只是在她拿自己的衣物擦鼻涕的时候，将她拉进怀中，轻抚她颤抖的双肩。
穆澄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竟是这般无能！
帝姬录终卷———
天行历，第七万五千九百四十一年。帝姬受天界众臣逼迫，欲要挟其使用幽冥眼，强行勘破天道。
帝姬受缚天牢三日，在天宫大殿会成终审。帝姬终不肯，当堂纵身一跃，陨落诛仙台。自此，魂飞魄散。
“殒命诛仙台。”
少年白皙如玉的指尖从书页上划过之时，整个瘦削的身体都在剧烈的颤抖着。
那个明媚耀眼，笑容满面，总是冲在所有人面前的那个她。
居然跳了诛仙台。
而她的目的，居然只是为了抵触使用幽冥眼勘破天道。
“阿景，你这又是何苦。”
穆澄的一双漆黑凤眸里溢满了心疼和惋惜。
他不知道在昆仑之巅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道，在她跳下诛仙台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导致原本应该魂飞魄散的她能够活着来到下界。
但假如这本书上所讲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话，那他所熟悉的那个言笑晏晏，假不正经的纤细少女，就是一个货真价实，活了足足数万年的九天神女。
穆澄终于能够明白，为什么他有时总会觉得，她明明就站在你双手所能碰触的地方。
你可以拉着她的双手，将她拥入怀中，甚至亲吻她的嘴唇。可是唯独，却走不进她的心。
她的心里装了太多太多过往，也见惯了世间轮回、生离死别。所以，她才会做出这么多常人所不能理解的举动。
那日，她一身金纱从天而降。
精致秀美的眉眼，纤细雪白的手腕，在一丛碧绿汪洋中，耀眼到让人挪不开视线。
他的心脏，平生第一次漏跳了半拍。
像是昆仑之巅飞舞流转的云烟雾气，带着雪莲清雅的花香，一股脑儿冲进了他的五脏肺腑。
那个时候他就意识到，似乎是他寻觅了很久很久的一个人，终于被找到了。
穆澄很少笑。
自从母亲死后，他就将自己封闭在了一个漆黑的狭小屋子里。不与人来往交流，不愿与任何人有复杂的牵扯。
可是唯独的，却在遇见她的一刹那，露出了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
他清楚的记得：
——“呆子，你叫什么名字？”
“墨玉。”
“其实我觉得比起叫你墨玉，还不如叫你木头或者呆瓜。毕竟，你这么闷葫芦，这么呆反应还迟钝！”
“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呃本帝姬的名字，本帝姬的名字岂是能随便告诉你的！”
彼时的他垂下了眸子，“这交易不公平。”
我到了今日，才终于知道了你的名字。
帝姬录札记有云：
“帝姬生平素最爱梨花，不仅在其居所种满这种素白的花卉，还曾在少时，为了争夺一棵上古梨树的所有权，与天界德高望重的衡秋星君大打出手。”
穆澄看到这里，倏然想到了上次她趴在自己的膝上，询问他生辰的时候：
“木头，你的生辰是什么？”
“惊蛰时节，三月初九。”
“居然刚好是梨花开了的季节！”
第316章 你说话啊（）
那会她面上那惊喜的笑容，想来的确是真心喜爱着这种初春时节绽放在人间烟雨中的花朵。
如她一般，秀美剔透。
“帝姬生前喜欢研究各色美味佳肴，口味偏甜，更喜甜食，尤爱糕点。据说有一回，其挚交紫烟清君曾因偷吃了她喜爱的糕点一块，被她拎去地府，在幽池里泡了整整一个晚上。”
穆澄看到这里，不由得弯唇一笑。
想起他买给她的那二十盒芽茶酥，“阿景倒的确是很爱吃甜食。”
“穆澄，你就吃一块嘛！很好吃的。”
“可是本世子不爱吃甜食。”
“嘁真扫兴。”
倏然，穆澄将视线转移到了一个看上去很是熟悉的名字，眉宇轻皱。
“紫烟清君？”
——“让你尝尝我和紫烟那家伙独创的烧菜用炉火，紫烟离火！”
“穆澄，我明明不想引灵入体的”
她不想回天界，因为有那群人在逼她。
所以不能引灵入体，因为那样会有重新飞升天界的可能性。所以不能提升修为，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出来她其实还活着。
少女那红肿的双眼尤在眼前：
“可是那个紫烟，分明就是个不顾及别人心意，自私自利的混蛋！”
一瞬间，穆澄似乎明白了什么。
原来那天霏砚所讲，害得少女如此伤心的人，竟然是她昔日最好的朋友吗？
难怪她会如此愤怒难过。
毕竟这世上最让人痛心的，便是信任之人的背叛。
——帝姬札记叄
“帝姬性子如男子般豪爽，最爱酒酿。在一众或柔和或香浓的酒液中，她尤爱烈酒烧刀子。”
在四百年前，帝姬前往昆仑之巅，打算一举勘破天道。可是她中途而废，未及目标便径自归来。
中途遇人，凡是熟识者，帝姬皆举剑逼问对方，是否记得一个名为“伏羲”的人。
可是无论问到任何一人，对方所给予的答案不是摇头，便是一片无声无息的静默。
帝姬悲愤绝望，挥剑无情斩杀昔日友人。
一如那日在森林，她道：
“呆子，你倒是说话啊。”
“你知不知道，我最害怕的就是沉默。真的很害怕。”
“本帝姬恨透了这种无声的沉默！这种沉默，可以杀人于无心，可以轻易地就把人们之间曾经的深情厚谊磨的粉碎！”
“所以，哪怕你说一句话也好。一句话也好。”
所有的人都不记得他了。
只有她的脑海中，还清晰的记得他所有的音容笑貌，一点一滴！
都说她是疯了，是自己臆造而来，可是她不信。她知道他是真的存在过！
她曾经一遍遍的举剑追问每一个曾经与他相识的人，“你记不记得伏羲？你记不记得伏羲？”
然后，一遍又一遍的失望。
她一怒之下血流成河，不肯相信一切。
最后失魂落魄的在第十九层地狱中一个人强迫自己接受这一切，靠喝着烈酒烧刀子过日，关了足足四百年，才终于肯重见光明。
帝姬苦笑道：“伏羲，是我的臆想。”
如此，天界众臣才肯稍稍放过她。
第317章 阿景，对不起（）
穆澄的眉宇紧蹙。
想必，那一定不是真心话。
在少女的内心深处，应该是坚定地相信着这个人的存在。
在相府，众人一起用膳的时候，少女曾经讲过，她已经戒了酒。
霏砚也曾说，他亲眼见过她在喝醉酒后，一脸厌恶神情拼命抠着喉咙吐酒的模样。
她明明曾经这般爱酒，为何突然就
“嗯，我戒了。嘻嘻嘻，本帝姬可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戒了？”
“不错。我以前啊，可是很爱喝酒的。”
“那你为何戒酒？”
记得当时的她歪着下颔，指尖漫不经心的把玩着酒壶的手柄，幽幽开口：
“因为我答应了一个人，再也不会借着酒精来麻痹自己。我要时刻清醒着，然后时刻铭记着他。”
她所想要铭记的那个人，就是她口中的那个伏羲么？
少女曾经的一字一句，在此时此刻，都如一柄柄锋利的尖刀，划在他的心口间，淋漓刺痛。
“虽然本帝姬如今灵力全无，可这双该死的眼睛，却永远都缠着我，不会消失！”
“穆澄，我一向很少用这双眼睛的。”
“是我害死了他”
“是不是舍弃了这双眼睛，你便可以回来了？”
“如果就这么瞎了的话，一切就都会结束了吧”
榻边，少女即将坠落。
那锋利的边角随时都能刺破她的眼珠，让她完美的人生中出现一个永远都无法弥补的缺憾和伤疤。
可是当时的她，不仅没有一丝丝的后悔和挣扎。
“这双眼睛，不要也罢。”
她没有惊恐，更没有闭上眼睛。从她清澈明亮的瞳孔中，似乎还能够看到一抹期待笑意。
唇畔轻扬，带着一丝解脱和释然。
“不要！”
然而他却在千钧一发之际，拉住了她。
“不要”
他不想她就这么残疾，变成和他当初一样，一个身体有缺憾的废人。
可是她却说了些什么呢？
少女的眼神十分空洞，面对他愤怒到极致的神色，只是一字一句抬眸质问：
“为什么要阻止我？”
少女的眼泪大颗大颗而落，“我明明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就可以见到他了”
那时的他，真的完全不明白她在想些什么。
可是当他阅读这一本本详细纪录她生平点滴的书籍之后，穆澄终于能够理解少女的心思了。
无论，伏羲是不是真的存在过，伏羲仍旧是她心里十分重要的一个人。
她心怀愧疚，却又不得不为了等待伏羲归来的那一天，拼命苟活下去。
她不喜欢这双眼睛，是因为这双眼睛，害她弄丢了伏羲。
所以她想着，是不是有一日，当她有勇气毁掉这一双眼睛的时候，那个伏羲就会回来，让所有的一切都恢复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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