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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宗平的话刚一落地,我简直要哭出来了,数日的奔波能得到这么几句公正的评价,心足矣。
赵宗平见我情绪波动,沉默了一会儿说:分管城建的孙副市长出国考察去了,要一个月的时间,不过已经走了半个月了,估计快回来了,有关八角楼的所有报道都在我这里,本来要送给孙副市长看的,送材料那天才知道他出国走了,只好等他回来了。开发八角楼,恐怕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如果李曼姝没出现,光是一些文字资料,有关部门很可能不太重视,现在资料一大堆,又是人证又是物证,政府再作规划就要有所考虑了。
可是如果政府里比较关键的领导被收买了呢?尤其是被叶奕雄这样的人收买,那么八角楼的历史价值不就一钱不值了吗?商人的利益不就得逞了吗?我反问赵宗平。
赵宗平一愣,半晌才缓缓地说:不太可能吧,如今的政府官员都是比较谨慎的。
我戚然一笑说:从你这句话我就能判断出你的书倦气太浓而官场经验不足啊!欧洲会给予你知识,让你开阔眼界,但欧洲绝对不可能提供给你中国官场的经验,赵局长啊,中国有句古老的话:初生牛犊不怕虎,长出犄角反怕狼。你刚从英国学成归来,还没怎么涉足官场,所以你身上有不世故的探索精神,但这精神一旦在现实面前碰得头破血流,你就会萎缩,就会权衡利弊,就会在很关键的时候说上违心的话,甚至办违心的事。如果你真的是一个正直的海归官员,那么今后在八角楼的问题上就看你的操守了。
我的话一定说得很重,赵宗平半天都没言语。令对方陷入尴尬的境地一向是我的癖好,过去我常令叶奕雄陷入尴尬,可他偏偏喜欢我这样做,有时候长时间没向他发难,他反倒奇怪地问我:雌鸟怎么没发怪声啊?那时的叶奕雄跟我相处绝对没有功利,他只是喜欢我,我能从他的眼睛里猜出他喜欢我的程度。
郭记者,你这番话就像饱经了官场的沧桑一样,深刻而有见地,不愧是大姐大式的人物。你知道叶奕雄向我介绍你的时候怎么说的吗?赵宗平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没打断他的话,期待他说下去。
他说你是一个不多见的女人,深刻中含着尖刻,就像大森林里的一只雌鸟,发着怪声,令人恐惧又令人惊奇,总而言之一句话:魅力呀!赵宗平欣赏地看着我。
我莫名地笑笑说:夸一个中年女人有魅力只能是受过欧式教育的男人,在欧洲一个中年女人可以跟一个小伙子谈恋爱,但在我们中国,这种恋情就很少了。如果一个年轻的男士跟一个年长的女人结婚,大多是因为女人的钱。
你也别这么绝对,我看叶奕雄就很爱你。赵宗平察言观色地说。
我不会再爱他了,他已经另有所爱了。我低声说。那个女人好像叫李璐,我把这个名字说了出来。
赵宗平立刻重复了一遍:李璐?
赵局长认识她吗?我问道。
我跟叶奕雄在大学里读书的时候,我们学校有个女同学叫李璐,人很标志,是一朵校花,但毕业后她去了哪里我们并不知道,叶奕雄如果跟她联系一定会告诉我吧。赵宗平望着我说,那双眼睛好像要给我一种可信度。
我未语,不知道再说什么。
这时,电话响了,赵宗平看了一眼显示屏,一边按住电话筒一边跟我说:郭记者,八角楼的事我会尽力,我虽跟叶奕雄是同学,但在同学的情义和事业的发展上还是能分个轻重,请你相信我,同时也希望你跟叶奕雄继续保持关系,不要胡思乱想,女人们有个通病,过于敏感,真的,当今社会,情人一场也很不容易啊!
我笑笑,没说什么就转身走了。
赵宗平忙着接电话,走出门外,我忽然感觉他身上潜伏着一种难以捉摸的东西,用什么来形容这种东西目前还难以说清。
旗袍 第六部分
赵宗平把叶奕雄提供给他的电话都打遍了,却找不到他。他有点生气,甚至后悔当初把李璐的电话提供给他,他是有意想支开叶奕雄,有意想把李璐这样的高枝介绍给他,让他高不可攀,想不到他居然攀上了,郭婧的见证很可能是对的,叶奕雄说不定把李璐的心瓦解了,一旦李璐在情感上越轨,就会成为叶奕雄的俘虏,那么孙副市长那里批规划的时候,下笔的倾向就有所不同了,八角楼的命运岂不像一条漏船飘在风雨之中?
赵宗平啊赵宗平,你当初为什么要向叶奕雄提供李璐的电话呢?如果真按你刚才的设想,你不光毁了八角楼,也毁了孙副市长的幸福生活。
一番自责,使赵宗平惊恐起来了,一种非要找到叶奕雄不可的心境让他忍不住给李璐打电话,李璐的手机开着,听到赵宗平的声音,李璐说:是不是又想请我喝茶了?
赵宗平声音郑重地说:请你告诉叶奕雄,马上到我这里来一下。
你要见叶奕雄凭什么找我呀,你找他好了。李璐不快地说。
赵宗平提高了嗓门说:李璐,请你帮个忙,你准能找到他。
我是他的什么人啊,我还是通过你跟他联系上的呢。李璐嘴上推辞,还是答应下来了。
赵宗平静静地坐在办公室里等叶奕雄,他估计他会来,李璐的话眼下对他来说也许就是圣旨。他想着八角楼的来龙去脉,无形中就把自己搅进去了,按着记者郭婧的观点和媒体的报道,八角楼成为本城的历史文物肯定无疑,可是偏偏有个叶奕雄从中搅和,他有钱也有势,还是自己的老同学,赵宗平本打算支开他,岂料竟出了一个馊招,事情朝相反的方向转化了,弄不好赵宗平真有可能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正想着,门开了,赵宗平一眼就看到了叶奕雄,他心里惊喜了一下,未等打招呼,叶奕雄就坐在了他的对面,掌心中的青花瓷壶顺势摆到了桌上,盖子掀了起来,飘出一股极品铁观音的香气,赵宗平立刻提起水瓶给他的青花瓷壶里注水,边注边说:我就羡慕你这个皇室派头,不管是谁,面对你这把壶都得恭敬地沏茶。
叶奕雄得意地盖上壶盖说:什么事,还要让李璐传唤我,你知道我害怕副市长啊?!
赵宗平也给自己的杯子里注了水,然后他平静地说:想跟你聊聊,很久不见了,最近跟李璐混得不错吧?叶奕雄,你我是大学时代的同学,我今天在这个位置上,只要是不违反原则的事情,我都会尽力为你提供方便,但八角楼开发目前已经成了本城规划最敏感的问题了,前不久媒体连篇累牍的报道你都看到了,作为二战期间的历史文物,有物证有人证,如果再去开发商业街,难度会相当大,弄不好会触犯了文物保护法,今天我找你来就是想让你放弃开发八角楼那块地盘,本城可开发的地方多如牛毛,你凭什么要在那个地方招惹是非?
你懂什么呀,赵宗平!盖房子讲究的是风水,八角楼的左边有玉带河缓缓流过,右边是一个小山坡,为本城的制高点,左青龙右白虎,这样的商业区极有风水,是招财的宝地。把这样具有商业气息‘可以给本城带来经济效益的风水宝地弄成什么二战时期侵华日军的慰安馆,我看你们这些决策者脑子都有毛病了。慰安妇本来就是中国的耻辱,也是本城的耻辱,你们还要把耻辱揭开来给当今的人看,你们是让当今的人学习战争的耻辱呢?还是学习战争的残暴呢?要我看,振兴中华不是重温历史的伤痛,而是把伤痛掩蔽起来进行一番新的开拓。社会的前进需要开拓者的勇气,而不是保守者的坚持。叶奕雄振振有词,言犹未尽。
赵宗平听着,一时竟插不上话。如果从商业利益的角度看,叶奕雄的话不无道理,而且这道理很可能还会被许多人接受,但是一旦从历史和文化的角度着眼问题,商业的功利性就显露无疑了,况且一个民族茫目地追求商业利益是很危险的,最后很可能除了钱以外什么都没有了。赵宗平想起郭婧的态度,想起她为八角楼无尽的奔波,其实郭婧为八角楼的奔波是不带任何功利色彩的,她只是想尊重这个城市的历史,记住这座城市曾经有过的耻辱,人能重温耻辱也就能不断地吸取教训,一个能吸取教训的民族才会真正地探索一条新的出路。叶奕雄的思维没有这样的高度,他钻牛角尖是可以理解的,但必须慢慢引导他开化。
赵宗平意味深长地说:叶兄啊,商业利益与民族精神相比,谁更重要啊?
叶奕雄托起青花瓷壶品了一口茶说:你别跟我说这些空道理啊,一个穷困潦倒的民族有什么精神啊,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没钱啥事也办不成,如果我们有钱有势,八国联军敢来抢我们吗?如果我们的民族精神昂扬亢奋,他小日本敢在我们的国土上横行霸道八年?鲁迅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说的谁呀?就是说的中国人。
赵宗平一下子笑了,看不出叶奕雄还有一肚子道理,便接着他的话说;难道一个民族有了钱就有救了吗?一个民族的精神没树起来,钱便会蛀空他的灵魂,一个没有灵魂的人还能长久地活下去吗?
我没找你呀,我找上边,要是上边批准了,你拦得住吗?下级服从上级,全党服从中央,你就当你的太平官吧。叶奕雄握起青花瓷壶起身就走。
赵宗平没有拦他,目送叶奕雄走出办公室。然后,他就陷入了长时间的思索,看样子叶奕雄的决心是谁也动摇不了了,自己当初让他找李璐等于给他指了一条阳光大道,如果八角楼真的开发成了商业街,自己就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想到这里,赵宗平不安地起身,踱到窗前,窗外是一片绿色的草地,草地中间插栽了几棵柳树,是他主张栽的,他当时有一个理论:草十年还是草,而树十年就成材了。现在树活了,树叶在风中微笑。赵宗平看着树和草,忽然心生灵感,关于八角楼,何不准备两套呈报方案呢?如果领导同意开发,他就将主张开发的方案呈报上去,如果领导不同意开发,他就将反对开发的方案呈报上去,这样岂不是既不得罪叶奕雄也不得罪郭婧,更不得罪本城的历史吗?他刚刚上任,实在不敢给自己设置过多的障碍,官场靠心计,工作靠朋友。
赵宗平的心情不由轻松起来,他觉得自己设计了一个最为稳妥的方案。
我心情沮丧地开门,房间里突然传出哭声,是李曼姝,这几天八角楼总是节外生枝,我在外边跑的时间太多了,对李曼姝的关心显然不够。
当她看到我手上拎着的小包时,欣喜若狂地突然奔了过来,就是这个包,你是怎么找到的,为何不早告诉我?李曼姝将包拿在手里,打开拉链,认真地检查了里面,然后兴奋地说:什么东西都没少,全在里面,这下好了,明天我就可以走了。
我无言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李曼姝万分欣喜的样子,内心忽然涌起一阵委屈的冲动,联想这段时间的奔波,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与叶奕雄的感情破裂,被李曼姝误解……好像保护八角楼是为了我个人的利益一样,而维护一座城市的历史竟成了我一个人的战争。我突然失落起来,情绪渐渐跌入低谷,最后竟引起了李曼姝的注意,她挨着我坐下,莫明其妙地问:郭记者,找到了手包,你的情绪怎么这样低落呀?
我缓了缓神,坦言道:您的手包是我故意藏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