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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鸟-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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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梵蒂冈著名的教堂,以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雕刻家兼画家米开朗琪罗的天顶山及其他艺术家的壁画著称。——译注 


                    正如以前一样,这次地月台上接朱丝婷的不是戴恩;他已经开始静修了。接她的是雷纳·莫尔林·哈森,他象一头大兽一样在花砖地面上徘徊着。他迎接她的时候没有吻过她,从来没有吻过,他只是把一只胳臂搭在她的肩上,紧紧地压着。 
                    “雷纳就象一头熊。”朱丝婷说道。 
                    “一头熊?” 
                    “我头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象是一个人与猿之间的过渡生物,可是,我最后断定,与其说你象猿,倒不如说象熊。猿是一种刻薄的对比。” 
                    “比作熊就宽厚了吗?” 
                    “嗯,也许它们也能迅速地把人弄死;不过它们要笨得多。”她用胳臂勾住了他的胳臂,步幅和他一样大,因为她几乎和他一样高。“戴恩怎么样了?在他静修之前你见过他吗?要是不让我尽快去,我会宰了克莱德的。” 
                    “戴恩还和往常一样。” 
                    “你没有引他走邪道吗?” 
                    “我?当然没有。你显得很漂亮,好姑娘。” 
                    “我可行为极其检点,我把伦敦每一个时髦女服商店的老板娘的产权都买下了。你喜欢我这条新裙子吗?他们管它叫超短裙。” 
                    “走到我前面去,我会告诉你的。” 
                    那条金丝的裙子折边在半大腿之上;当她转身走回他身边的时候,那条裙子在扭动着。“雷恩,你觉得怎么样?丑吗?我发现在巴黎还没有人穿这种长度的裙子呢。” 
                    “好姑娘,它证实了一个观点——以你这样漂亮的腿,裙子就是长一毫米也会显丑的。我相信罗马人会同意我的观点。” 
                    “这就是说,我的屁股在一个钟头之内而不是在一天之内就会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滚他们的吧!不过,你知道一件事吗?雷恩?” 
                    “什么事。” 
                    “从来没有一个教士捏过我一下。这些年来,我在梵蒂冈进进出出,根本就没有挨一下捏,使我脸上增增光。所以我想,也许穿上超短裙,我还能勾引上某个可怜的高级教士。” 
                    “你倒让我神魂颠倒了。”他笑了笑。 
                    “真的吗?穿这种桔黄|色的裙子?我以为,由于我的头发是桔黄|色的,你讨厌我穿桔黄|色的东西呢。” 
                    “这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颜色使人的感觉变得炽热。” 
                    “你在取笑我。”她讨厌地说道,匆匆忙忙地爬上了他那辆“莫斯迪斯”牌轿车,车子前罩的饰物杜飘着一面德国的小三角旗。“你什么时候弄了这面小旗子?” 
                    “我在政府中就任新职的时候。” 
                    “难怪我有幸在《世界新闻报》上被提了一笔呢!你看到了吗?” 
                    “你知道,我是从来不看报的,朱丝婷。” 
                    “哦,我也是的;是有人拿给我看的。”她说道,随后,她把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死要面子的音调。“某个极有希望的、红头发的澳大利亚女演员希望和西德内阁的某个成员结成异常真挚的情谊。” 
                    “他们不可能了解我们互相认识有多久了。”他平静地说着,伸了伸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 
                    朱丝婷带着赞同的眼色上下打量着他的衣服;非常随便,很有意大利味。他浑身上下颇带欧洲风格,敢于穿一件鱼网纹的衬衣,这种衬衣能使意大利的男人显露出他们的胸毛。 
                    “你不应该再穿西服,露着硬领,打着领带了。”她突然说道。 
                    “是吗?为什么?” 
                    “你肯定是富于男子气概型的人——你知道,你现在就是这样,毛茸茸的胸前挂着金光闪闪的团花和链子。西服使你显得象是有一副水桶腰,其实根本不是这样。” 
                    有那么一阵工夫,他惊讶地望着她,随后,当她称他具有“聚精会神、富于思想性的外貌”时,他的眼睛变得警觉起来了。“破天荒第一回。”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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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第一回?” 
                    “我认识你七年了,以前你从来没有评认过我的相貌,也许除了蔑视我的相貌之外。” 
                    “哦,亲爱的,是吗?”她显得有些惭愧地问道。“老天爷,我是常常这样想的,从来没有蔑视的意思。”由于某种缘故,她又急忙补充道。“我是说,从来没有蔑视过象你穿西服后的外貌之类的事。” 
                    他没有回答,但是他在微笑着,好像在想着一件十分愉快的事。 
                    和雷纳一起骑马似乎是几天中最后一件闲适悠然的事情。他们拜访过德·布里克萨特红衣主教和迪·康提尼—弗契斯红衣主教后不久,雷纳租的轿车把德罗海达来的一小队人马送到了他们的旅馆。朱丝婷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雷纳对她家人,对她所有的舅舅们的反应,直到眼下,她的眼睛还没有找到她母亲的面孔,朱丝婷本来确信她会改变主意,到罗马来的。然而她没有来,这真是一个无情的打击;朱丝婷不知道她是对戴恩感到更痛心呢,还是对母亲感到更痛心。但是,舅舅们却都到这儿来了。毋庸置疑,她是他们的女主人。 
                    哦,他们多腼腆呐!分不清谁是谁了,他们年龄愈大,长得就愈象。在罗马,他们引人注目的就象——嗯,象澳大利亚的牧场主在罗马度假。每个人都穿着富裕的牧羊场主们进城进穿的那种制服:棕黄|色的,侧面有弹性的马靴,灰不溜秋的裤子,非常厚重的棕黄|色运动夹克,侧面的开气处露出毛绒绒的羊毛,缝缀着许多革饰片,穿着白衬衣,针织的毛领带,平顶宽边灰帽子。在东部大博览会期间,这套服装在悉尼的大街上是平平常常的,但是在罗马的夏末,却显得十分奇特。 
                    我可以带着两倍的真诚说,谢天谢地,多亏了雷恩!他和他们处得多融洽呀。我本来是不相信谁能引得帕西开口说话的,可是他却办到了,赞美他吧。他们就象老朋友似地谈个没完,他是从哪儿给他们搞来的澳大利亚啤酒?他喜欢他们,我想,他也感兴趣。一切到一个德国工业家兼政治家那里都会磨得粉碎的一对吗?象他这个样子,他怎么能坚持他的信义呢?一个不可思议的人。这就是你,雷纳·莫尔林·哈森,教皇和红衣主教的朋友,朱丝婷·奥尼尔的朋友。哦,倘若你不是这么做的话,我会吻你的,我真是感激不尽哪。上帝,想想吧,没有雷恩而和舅舅们呆在罗马该是什么样啊!你真是及时雨。 
                    他靠在他的椅子中,倾听着鲍勃向他讲关于剪羊毛的事;没有任何其他事好做,因为他把一切都照顾到了。朱丝婷难以索解地望着他,大多数情况下,她能够马上注意到别人身体上的一切,但是,只有很偶尔的情况,她的警惕性会放松下来,让人们钻了空子;还没来得及做出极其重要的最初的估价,便被人在自己的生命中留下了划痕。假如放过了做出这种最初的估价,有的时候,当他们重新作为陌生人闯进她的思想时,几年的时间便一晃而过了,就象现在注视着雷恩这样。当然,这要怪第一次见面,周围都是教会人员,敬畏仰止,战战兢兢,她是厚着脸皮在那里混的。她只注意到了显而易见的东西:他那强壮有力的体魄,他的头发,他有多黑。随后,当他带她去吃饭的时候,矫正的机会已经失去了,因为他强迫她去注意除了他身体特征之外的品质;她当时对他那张嘴讲的东西兴趣甚大,反而不注意那张嘴了。 
                    其实他根本不丑,现在她断定。也许,他的外貌就是那样子,一种最佳与最糟的混合。就象是个罗马的皇帝。难怪他热爱这座城市呢。这是他的精神故乡。他的脸庞很宽,颧骨又高又大,鼻子小而呈勾状。两届浓黑,直直的,而不是随着眼眶的曲线而弯曲。黑睫毛非常长而且富于女性感,一双黑眼睛相当可爱,通常都能掩饰他的思想。最好看的是他的嘴,双唇不厚不薄,不大不小,但是形状非常好,嘴唇的轮廓清晰,他使那嘴唇带着一种坚定的神态;就好象他把那股劲一放松,也许就会把他的真实面目的秘密暴露出来似的。把一张既熟悉又完全不熟悉的脸仔细剖析一遍,真是有趣。 
                    她从自己的出神发怔中清醒了过来,发现他觉察到了她在注视着她。她觉得自己在他的面前把一切都暴露无遗了。有那么片刻,他的眼光停留在她的眼睛上,睁得大大的,充满了警觉;他倒不完全是感到吃惊,而是被她吸引住了。随后,他镇定地把眼光转向鲍勃,在剪羊毛方面提了一个十分贴切的问题。朱丝婷心里震动了一下,告诫自己不要意马心猿。但这真是太迷人了,突然之间把一个多年朋友的男人当成情人来看,而且毫无憎厌之感。 
                    在阿瑟·莱斯特兰奇之后曾经有几个步其后尘者,但她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乐趣可言。哦,自从那令人难以忘怀的一夜以来,我已经走了相当长的一段路。但是,我不知道我实际上是否前进了?有一个男人是件非常愉快的事,但是象戴恩说的那样,应该跟一个男人,那太可怕了。我可不打算把这事弄成只跟一个男人,所以我不打算和雷恩睡觉。哦,不。这将使许许多多的事情发生变化,我就会失去了我的朋友。我将象享有戴恩那样享有他,这个对我来说没有任何肉体意义的男性。 
                    教堂能够容纳两万人,所以并不拥挤。世界上没有任何地方在建造一座上帝的庙堂之上投入了如此之多的时间、思想和创造才能它使非基督教的古代建筑相比之下黯然失色。它就是这样的。恣肆洋溢着爱,沛然弃盈着柔情。布拉曼特长方形教堂,米开朗琪罗的天顶画,帕尼尼柱廊。这不仅是上帝的纪念碑,也是人的纪念碑。在一个小石屋的下面埋葬着圣徒彼得;查理大帝就是在这里加冕的。苍老的声音似乎在倾泄进来的银白色的光线中低低徊响着,在高耸的祭坛后面麻木的手指把青铜磨得发光,抚弄着华盖上扭曲的青铜柱。 
                    他正躺在台阶上,头低垂着,好象死了似的。他在想什么?是因为他母亲没来,他没有权利到那儿去而感到痛苦吗?拉尔夫红衣主教透过泪水望着他,他知道,他并不痛苦。在事前,是痛苦。事后,当然也痛苦。但是现在却没有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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