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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他的叙述,柳小小心突然就沉了下去,眼眶微微有些发酸。那个时候,大师兄才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吧?
“再后来,我有了三个师弟妹,不停的缠在我身后。那个时候我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同旁人没有两样。那个时候我便在想,没有爹娘没关系,我还有师尊,还有师弟,还有师妹。于是慢慢的,便能习惯了自己是个孤儿的事实。你知道吗?我第一次杀人之后,坐在房顶上呆了许久,心底竟有些庆幸,庆幸自己没有爹娘,庆幸他们没有看到我那么狼狈的样子……”殷歌笑的声音还在继续,风声却静止了几分。
少年成名,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生下来就是为了杀人的!
“直到突然有人告诉我,我不是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我有一个血脉至亲的弟弟,甚至还有未曾谋面的父母……”话音到这,戛然而止。
将眼底的泪水逼了回去,柳小小轻柔的接过他的话道“于是,你开始慌了,开始不知道怎么办。血脉至亲这四个字对你来说曾经是那么奢侈,如今近在眼前,却不敢去触碰。可是大师兄,你知道吗?”微微转过脸,柳小小轻笑着。
“还好,你不是一个人!那么多年的师兄妹情谊,我早把你们当成了我的亲哥哥,如今我只庆幸,你还有家人,真真正正的,骨子里流淌着同一种血液的亲人。”勾了勾唇,女子的容颜在月光下带着几分柔和的流光,嗓音清淡如水“哪来那么多的难以接受?我只知道,我若是你的话,会毫不犹豫的接受。孤寂了那么久,也够了!”
唇角轻缓的勾出一抹笑意,一刹那不知惊艳了谁的眼。极其极淡的嗓音带着几分飘渺虚幻的感觉飘入殷歌笑的耳畔“大师兄,恭喜你,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可是大师兄,你知道吗?
还好,你不是一个人!
大师兄,恭喜你,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一字一句,轻柔的击中殷歌笑的心房。嗯!从今天起,他不再是一个孤儿,他有家,有亲人,以后……还会有爱人……
这大概是他活了二十多年听到过最暖心的一句话了。会有那么一个人,在他最迷茫最失措的时候,那么认真的告诉他,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他想,他其实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吧!
曾经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他有家人,一直都有。
下方一道白色的身影微微抬了抬眼,瞥了眼坐在房顶上的两道人影,唇角勾出一道意味深长似笑非笑的弧度。精致的眉眼微挑,自心底暗道,好,很好,非常好!秉烛夜谈,是个很好的排忧解难的法子。
随手将桌上的茶盏端起,周围温度硬生生降了不是一点点。
坐在房顶上刚刚松了口气的柳小小则莫名打了个颤,搓了搓手臂,皱了皱眉,果然是衣服穿少了吗?怎么一瞬间这么冷……
夜半,西凉……
月亮将人影拉的老长,摇曳这一袭红衣,男子不急不缓的朝着一个房间走去。
这里曾经,是西凉最尊贵的东宫。如今……依然是……
房间里的烛火有些暗淡,躺在软榻上的男子闭着眼,似是睡熟了。长长的睫毛投射下阴影,一张千娇百媚的容颜带着三分魅惑众生的妖媚,那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气质。此时就那么斜斜的躺在那里,有几分安静的美感。
来人轻叹一口气,步伐轻了几许,像是怕吵醒他一样。
“你怎么来了?还挑着大半夜的时辰。”就在这时,软榻上的男子睁开双眼,狭长的丹凤眼一瞬间沾染上几分叫人失神的媚态。
见他醒着,怜楚也不再顾及,坐在离他不远处的椅子上微微一笑“我只是来看看,太子殿下有什么需要的。”
眼底漫过三分嘲讽七分冷清,半垂下眼帘,风玄衣嗓音轻缓的道“在我面前玩这种花样,也太低端了吧?这话,骗骗旁人还好。”
被揭穿了,怜楚也不恼怒,只是轻笑着“我如今到明白了几分,有这样一个身陷险境还悠然自得的哥哥,妹妹又差得到哪里去?”
闻言,风玄衣眼底飞快的划过一道流光“呵!过奖了。本宫若真如你所说那么厉害的话,何必被困于此?”
“现如今五国都在传,西凉长公主奉皇命出使寻天。我还在想,用什么法子才能让她心甘情愿的回来!”勾了勾唇,怜楚突然放低的嗓音“你说,就用新帝登基一事,召回长公主如何?”
眼底的情绪骤然沉了下去,深沉的叫人看不出他内心的想法。许久之后,风玄衣才展颜笑道“这个法子极好。照我看,这西凉,早就该易主了,不是吗?”说着,挑眉看着那边的人。
怜楚脸上表情不变,气息却稍稍流泻了一些。
若真的比起耐性和心计,他还远远不是风玄衣的对手。
第一百章 只怪你,知道太多!()
轻叹一口气,仰头望了望天,又望了望那边紧闭的房门,柳小小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这也不知是怎么了,风蝶的那妮子从回来之后便将自己闷在房间里,谁都不见。琴棋书画四人已经险些急出了眼泪,可还是于事无补。
抛开杂念,轻轻摸了摸下巴,放轻了嗓音道“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忧。风蝶那小丫头是个通透的人,若真有什么要人命的大事她也不会是这个样子,先坐下喝杯茶吧。”
站在门口的四个女子彼此对视了一眼,齐声声的道“多谢墨王妃。”有水慕枫的药在,她们四个身上的伤也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此时也都换回了女装。
原先她们跟在风玄衣身边的时候,柳小小倒没怎么注意她们。实在是风玄衣那厮太过耀眼,这四个女子跟他站一起简直就是天上地下。如今这一看,到让柳小小有些咂舌。这四名女子,无论那一位单拿出来都是个顶个的美人。
而让柳小小吃惊的不是她们的容貌,而是气质!内敛、沉稳、淡然,别有一种独特的风采。若说服侍同一个人的婢女,多多少少彼此之间也会有嫉妒或不和吧!可这四个人,偏偏默契到了极点。甚至其中随便一个人一个眼神,其余三个人就知道该怎么做,该做什么。
彼时,柳小小还不知道,这四个婢女在不久的将来会带个她多大的震撼。
“墨王妃,画儿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不知……当讲不当讲。”其中一个女子有些迟疑的开口。其余三人眼底也带着期冀和不知名的情绪。
这一转念间,柳小小便明白,她这要问什么。柳小小也不点破,勾了勾唇角道“姑娘请讲。”
深吸一口气,画儿嗓音轻缓的道“试问,龙困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该当如何?”
闻言,柳小小弯了弯眉眼,眼底溢出的笑意带着叫人窒息的流光溢彩。嘴里吐出的话却是掷地有声“龙困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呵!不过是潜龙在渊罢了!这还不简单吗?虎伏深山听风啸,龙卧浅滩等海潮。”
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叩击着,红唇微启一字一句响彻在这四人耳畔“有朝一日龙得水,必令长江水倒流。有朝一日虎归山,必要血染半边天。逆境,只不过是失败的垫脚石罢了!若能突破了这所谓的困境,你就会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人上人!”
那四人被她这番话震得有些会不过神来,半晌,琴儿眼底似乎有了泪痕。
是啊,是她们愚钝了。那人可是她们打小跟随的太子殿下,旁人不了解,她们还不清楚自家主子的本事吗?
弯了弯唇角,以琴儿为首四人齐齐请了个大礼道“奴婢多谢墨王妃点化。”若不是今个这一番话,她们不知还要纠结多久呢!
随手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气,柳小小轻微一笑。脑海突然间有些东西闪过“对了青竹,今个怎么这么安静?大师兄呢?战慕擎呢?楚缘呢?”
站在不远处的青竹沉吟了一下回道“回王妃,大公子几人好像是去了品茗居。而楚缘姑娘……方才刚出去不久,也不曾说过去哪里。”
不知道去了哪里,眯了眯眼,柳小小点点头表示知道。
而此时,青竹口中“不知道去了哪里”的楚缘却在大街上不急不缓的走着。
确切的说,她是在思考问题。而这问题,自然和楚容柯有关。
她不明白,自家少主为什么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为什么不愿回天山,为什么……不愿意娶她?
自童年有记忆起,长老们和家主就经常提起楚家少主,也就是她不曾谋面的未婚夫。他们常常说,少主是这世间最聪明的。若不是如此,岂能在五岁的年纪,做出一个连大人都不敢下定决心的决定。
少主出生时便体弱多病,靠着名贵的药材和家族长辈的内力吊着一口气。据家主说,当初他离开天山的时候,几乎没人有希望他会活下去。但他偏偏做到了!
最和蔼最慈善的二长老常常对她说的一句话就是,要做到比最好更好,才配得上族里最尊贵的少主!
为了这一句话,十多年她都咬牙坚持了下来!而那个人,却不要她!
她一点都不明白,为什么?
鼻子突然有股酸涩的感觉,抬起脸想将眼泪逼回去,这一抬头,反倒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楚缘刚想喊,却生生将话语咽了下去,身形一转,悄悄跟了上去。
直至皇都城外,星辰湖畔,那道身影才停了下来,像是要和什么人谈话一般。眯了眯眼,找个隐蔽的地方隐下身形,楚缘慢慢放轻了呼吸。
那人站在亭子里,前方两道穿黑衣的男子立刻跪地恭恭敬敬的道了一句“公子。”楚缘心下一惊。
男子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嗓音淡雅和煦“起来吧!”
那两道人影站起,其中一人道“公子,如今西凉长公主在墨王府内,那风玄衣又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主,照属下看,怕是整个西凉除了长公主和老皇帝再无一人入他的眼。这样下去,对我们实在不利。”
另外一人点头接过他的话继续道“是啊!公子,据属下所知,风玄衣还有媚术这一招杀手锏。属下怕,万一怜楚公子牵制不住他的话,岂不是坏了我们的大计?”
空气沉寂了良久良久,两名黑衣人低着头。
半晌过后,男子才勾了勾唇“那你们认为该当如何?”
闻言,两人对视了一眼,破釜沉舟一般道“回公子的话,依属下等人的看法,趁着大局在手,不如将那风玄衣……”隐下的后半段话自然不言而喻。
而男子却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淡漠的看着他们两个。从楚缘这个角度来看,可以将男子脸上的表情看个一清二楚。可正是因为这个,楚缘才觉得心惊。这个人,若不是那张熟悉的脸,她险些就以为被人掉了包。
心下无边无际的阴寒酝酿开来,楚缘只觉得冷。
“你们,逾越了。”短短五个字,那两个黑衣人却脸色大变,立刻跪了下来“公子恕罪。”
轻轻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男子随意的挥了下衣袖,跪在地上的两人齐齐喷出一口鲜血来。
目光里是道不尽的冷意“记住,风玄衣会死。只不过,他怎么死?何时死?是我由我说了算!这种自作主张的话,我再也不想听到了。”
“谢公子不杀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