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赵勤奋的作派与梁老板一样,走进电脑门市时一定是扣在耳上接手机。接完手机便站在柜台外边试图用目光“电”吴小娇。有时他也用电脑公司的座机打电话。正讲话间,放在柜台上的手机急促地响起来,他便用手捂住座机电话的话筒,对徐有福说:“有福,替我接一下,让一会儿再打过来。”显出一副日理万机的繁忙样子。
有一次恰好吴小娇站在柜台前,他又那样捂着电话,对吴小娇说:“小吴,劳驾替我接一下。”可吴小娇却没有搭理他,他只好又唤徐有福。
只有徐有福的手机像个哑巴一样,有时在电脑门市打印一天材料,也不会响一下。别人的手机响的时候,徐有福会下意识地将小灵通从腰间拔出来。可他的手机却仿佛患了失语症,就是不吭声。别人的手机若是那种嘴巴一张一合的鱼,他的手机就是一块鹅卵石。徐有福为此而深感自卑!
赵勤奋有时站在柜台外面,会说起关于手机的话题。赵勤奋讲,市里的领导和一些重要部局的局长,一般都有两部手机。一部的电话号码属于绝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个号码。另一部手机的号码才是公开的。但这个手机常常处于关机状态,即使开机,只要看“来电显示”的号码是生疏的,一般也不会接。也有另一类型的领导,主要是一些部局长。这些人两部手机总是同时开着,就像当年华蓥山的“双枪老太婆”一样。这类领导患了一种“手机病”。除过睡觉时间,他的手机必须不停地响,这样才会觉得十分舒服和充实。若手机一个小时或者更长时间没响一下,他们就会有点烦躁。有时即使坐在宽大的写字台前批阅文件,也会时不时瞅瞅放在写字台上的手机。果然这样瞅一瞅,手机便被瞅得响了起来。仿佛放在那儿的手机是领导的一位情投意合、心心相印的情人,领导批文件时,她原本坐在那儿看书。领导批文件批累了,便抬头看她,想和她说话。她急忙合上书本,迎接着领导的目光,和领导温言细语地说话。领导想接吻了,她便站起来,将红红的唇递过来,俩人的嘴唇便如胶似漆地粘在一起。恍惚间,领导竟真将桌上正在作响的手机当作了女朋友诱人的唇,拿起手机时下意识地作亲吻状在嘴唇上碰一下:并不温热,却显冰凉。这才回过神来,有点扫兴地将手机扣到耳朵上,用手理理额前的头发,仰靠在绵软的靠背椅上慢条斯理地说话。
有一位很重要局的局长,退休的第二天,他的手机就像徐有福的手机一样,哑了。而且接连很多天拒不开口说话。这位老局长因此变得十分烦躁,退休不到两个月,便突发心肌梗塞去世。还有另外一位局长,退休后因为手机不响竟跳了楼。另有一位领导,临终前的遗言竟是将他几年来用过的各种手机作为陪葬品下葬。
赵勤奋站在柜台外边信口雌黄的时候,眼光一直热烈地望着吴小娇,希望他的话能引起吴小娇的注意。可吴小娇根本不搭理他,甚至从未正眼瞧过他。徐有福还发现,赵勤奋为了引起吴小娇的注意,可谓用尽了心机。比如早上来上班时,他故意将手机关着,当他与徐有福走进希望电脑公司的玻璃门时,才将手机打开。于是就有电话不停地打进来,就像一股洪水顺沟里流下来。手机关机,相当于在这道沟里筑起了一道拦洪坝;手机开机,则如放开了大坝的闸门,洪水咆哮着涌出,争先恐后向下游流去。
赵勤奋这家伙在社会上交往的人特别多,包括那些上访的农民,也总是给他打电话。因为他说他与省报驻本市记者站的站长是铁哥们,有什么冤屈立即给省委书记写内参。还有一些农民从偏远县乡跑到市里来找他,让他设法给他们的孩子安排个工作,或者是由工人转为干部,或者是学校毕业能分配个好单位,部队转业后能进市政府机关。因为赵勤奋与市里的人事局长是好朋友,而主管人事的副市长还是他的一位亲戚。这些内容都是赵勤奋讲手机时,徐有福从他与对方的通话中听出来的。
令徐有福感到吃惊的是,赵勤奋说主管人事的副市长是他亲戚时语气十分斩截。有时他说这位市长是他舅舅,有时却又说是他姨夫。好在和他通话的并不是一个人。即使是一个人,也不会像红学家考证《红楼梦》那样考证副市长到底是他舅舅还是姨夫,只要他答应办事,那些农民便千恩万谢,从手机里都能听出对方在给赵勤奋叩头作揖。
这些人为巴结赵勤奋,总是在电话里约请赵勤奋去吃饭,而赵勤奋总是找借口予以拒绝
,一般是很难请得动他的。一次一个农民请了十次他才答应去吃饭,那个农民当时就在电话里激动的抽抽搭搭哭了起来。还有一次一个农民为请他吃饭,下午两点一上班便守候在希望电脑公司。那天下午只要有人进门,农民便紧张地盯着来人,看是否是请赵勤奋去吃饭的。恰好那天梁老板与赵勤奋开玩笑,进来拍拍赵勤奋的肩说:“赵科长,下午我请你喝酒!”那个农民一听就急了,一把拉开梁老板的手,脸红脖子粗喊着说:“我十天前就将赵局长请下了!先得轮我!”那个农民干脆又将赵勤奋由“科长”直接升为“局长”。那天下午,那个农民提心吊胆在电脑门市呆了四个小时,直到六点多钟才像押着一个俘虏一样,带着赵勤奋出了门。徐有福清晰地听到,农民出门时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
有几次赵勤奋去吃饭时硬拉徐有福去。这些老实巴交的农民用十分崇拜的目光望着赵勤奋,口口声声叫他“赵科长”或者“赵局长”。吃完饭还要硬塞给他一口袋本地的土特产,比如木耳、茶叶或者红枣之类。有一次徐有福吃完饭从包间来到大厅,一摸衣兜发现手机丢桌上了,急忙回包间去取。恰好碰见农民将一个厚厚的信封塞进赵勤奋口袋里。那天俩人回单位后徐有福实在忍不住,问赵勤奋:“你收了人家的钱,能给人家把事办了?”徐有福知道招工、转干、学生分配之类的事并不好办。也知道赵勤奋与主管人事的副市长及人事局长并没有什么关系。
见徐有福这样问他,赵勤奋像崔永元那样实话实说:“大部分办不了,我又不是市长。”“办不了钱怎么办?再给人家退回去?”“退回去?为什么要退回去?钱是他们硬塞给我的,又不是我向他们伸手要的。既然求人办事,就有办成办不成两种可能。和一个女孩子谈恋爱,给人家买过一件上衣或者一条裤子,后来不谈了,莫非就一定得要人家把上衣或裤子脱下来?又像投资股市,谁能保证你的股票永远在牛市上。该割肉就得割肉。实际情况是投资股市的股民大都被套牢了。”“你收了农民的钱,又没给人家办成事,晚上能睡着觉?”徐有福仍像一个傻不拉几的记者一样继续“采访”赵勤奋。
“我说徐有福呀徐有福,你小子一辈子就是个受穷的命,不仅受穷,还要受气,回家受老婆气,出门受别人气,为啥?因为你是个死脑筋!我为什么睡不着觉?我他妈睡得更香!徐有福你肯定没有情人吧,我赵勤奋有,我收了钱不但睡觉睡得异常甜美,与情人Zuo爱时更加自如坦然,我俩颠鸾倒凤时会更加配合默契,就像一个因团结工作搞得好而屡受上级表扬的局里或县里的领导班子一样,不用任何语言,形体动作互相已心领神会,而且常常因一些细节的契合使我们更加兴奋与欢娱。就像一个县长与书记,不需要语言沟通,就能在实际工作中互相支持一样,双方因此会产生一种感动。因为这种感动,双方干起工作来会更加投入与忘我。就像我和我的情人Zuo爱时,因为兜里有某个农民送的一万元钱而配合的更加丝丝入扣一样,丝丝入扣的结果便是高潮迭起——徐有福你听过那个段子没有?男县委书记与女县长工作配合得好受到上级表扬,女县长在大会上介绍经验,总结出他们无论抓哪一项工作都能扭住六个要点:一是持久,二是深入,三是上下齐动,四是由浅入深,五是强力推进,六是掀起高潮。一个县里或局里的工作若达到高潮迭起的程度,上级便会表扬他们打开了工作新局面,打开了工作新局面的结果便是县长或局长离提拔一下的目标不远了。有时甚至高潮还没有褪去,这些领导同志便被提拔了。就像我还没从情人身上下来,便已开始商量如何消费这一万元钱了。”
赵勤奋这一番荒谬的理论让徐有福听得目瞪口呆。赵勤奋则继续说:“你可能还在想那农民挣这一万元钱多不容易吧,甚至会想起‘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此类诗句。其实这是两个范畴的问题。就好比一个大坝,将这个大坝一分为二,一边可以继续供农民放水浇地,一边却可以开辟出一个游乐园供人游玩。徐有福你去这样的游乐园玩过没有?尤其是那种‘蹦极’的新玩法,从几百米的高空将你像一袋土豆一样扔下来,或者像从飞机上扔下一颗炸弹,当然腰里会拴一根绳子,不会将你摔死。‘锄禾日当午’是一个范畴,给我一万元钱让给他们的孩子办事是另一个范畴。这二者之间没关系,一点关系也没有!所以我怎么会睡不着觉?如果我睡不着觉,咱市政府大楼里的很多人会睡不着觉。只有你徐有福一个人会睡得着觉。当别人都睡不着觉只有你睡得着觉时,其中的道理已经打了颠倒:那就是别人恰恰因心安理得都睡得很香,只有你一个人辗转反侧——因为你老婆睡梦中都会拿脚踹你,并说着这样的梦话:穷鬼,滚下床去!
“徐有福你知道吧,我其实活得很充实!我的价值因此显现出来,因为老有人给我打手机。而你则被人们讥笑和嘲弄,甚至会传出这样新的歇后语:徐有福的手机——不响。如果咱俩是两块金子,我每天在那儿熠熠放光,你却深埋于地下的泥土之中。我换了多少个手机你知道不知道?我换的手机不比咱们局长少。”赵勤奋说着从腰间摸出一个闪闪发亮的物件,道:“这是昨天最新上市的一款手机,我就要拿这一款手机撬开吴小娇紧锁的心门。你发现吴小娇这个姑娘的弱点了没有?你肯定没有发现吧!所以如果在战争年代,你就是一个不
合格的军事侦察员,因为你受命扮作一个伙夫混入敌人的碉堡里,呆了很久,却没有给外面的我潜伏部队送出去攻克碉堡的情报。待你吃得白白胖胖从碉堡里出来时,脾气很躁的团长一枪就将你崩了!”
《机关红颜》11
赵勤奋说他发现的吴小娇的弱点是:吴小娇每看到新款式的手机,“眸子里就会惊喜地一闪”。
当年贾宝玉为讨好晴雯,就让她撕扇子;周幽王为讨褒姒一笑,就在骊山顶燃放烽火玩儿。赵勤奋对徐有福说,他这部最新款式的手机,就是宝玉从麝月手里夺过来递与晴雯撕的扇子,或者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燃放的烽火。
赵勤奋就这样信心十足地拿着他这把“扇子”来到希望电脑公司,伺机在这个比骊山要狭小得多的地方“纵火”。
赵勤奋这种死缠烂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儿,再次让徐有福纳罕。赵勤奋若是一只苍蝇,即使被掐了脑袋,也要瞎撞乱飞:从许小娇那儿撞到吴小娇这儿,再从吴小娇这儿撞回许小娇那儿。
在赵勤奋的熏染和“带动”下,徐有福这个木头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