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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念看着我,慢慢的把嘴里的一块骨头吐了出来,骨头吧嗒闷响着落在餐桌上,我的心莫名其妙的跟着一颤。
他眼神里闪过这个年纪不该有的一抹阴沉,“我妈不是病死的,她身体特别好。”
“啊……”我惊诧的叫了一下,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妈,是自杀的。”
026 血肉横飞的年少时光(九)()
这天晚饭过后,曾念没像平时那样坐下看书学习,几分钟后,他也没跟我打招呼就出了家门。
我感觉得出他心情不好,一定是因为吃饭的时候跟我说起了他妈妈,触到了他的痛处,我真的是挺后悔的,自己干嘛问那么多呢,我不是讨厌他的吗,既然讨厌还那么好奇他的事。
曾念出去了一个小时还没回来,我终于坐不住了,套上大衣也出了家门,想看看他是不是一个人躲出去猫在哪里偷着哭呢。
我再小一点的时候就经常这么干,被我妈打了骂了,被同学嘲笑瞧不起了,我都在夜色里猫在某个角落哭一场,眼泪流出来了,心里也就敞亮了。
可我刚伸手去推院子的旧铁门,就感觉院子角落的黑暗里有一点亮光在一闪一灭的,像是烟头。
有人从黑暗里朝我走过来,是曾念。
原来他就一直在院子里呢,我瞅见他手指间夹着的一根烟,原来是在院子里抽烟呢。
“这么晚出去干嘛,又要去那小子家里?”烟头的亮光彻底灭掉,曾念也走到了我跟前。
本来我是想直接说我是想出去找他的,可是听曾念这让人讨厌的嘲讽语气,我就嗯了一声,伸手还要去开门出去。
曾念也不拦我,我只好硬着头皮往外走。
曾添说过让我别去找他,可是几天不见,我特别想他,想跟他赶紧见面,见面了好说说那份他拜托我藏起来的离婚协议书。
为什么曾伯伯会和陌生女人的名字一起出现在离婚协议上呢,就算是要离婚,那跟他有婚姻关系的人,不应该是曾添他妈妈才对吗?
那陌生的女人名字……究竟是谁呢。
我胡乱想着,不知不觉还真的朝着曾添家的方向走了过去。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时,我明明看着指示灯变绿了才走上了斑马线,可是刚迈出脚,就被人狠狠拉了回来。
我吓了一跳,一辆开的飞快的吉普车在我面前呼啸而过。
“不要命了,就这么着急去见那小子!”曾念让人怒火升腾的嘲讽语气在我耳边大声响起,原来又是他跟着我。
我没好气的抬手指着交通指示灯,“绿灯不走干嘛!”
冰凉带着粗糙触感的大手猝不及防捏住了我的下巴,我的头被硬生生抬高,掰向了正对马路对面指示灯的方向。
“你自己看看,灯是什么颜色的。”曾念凶巴巴的对我说道。
我看着红色的灯,暗暗骂了一声,见鬼了,我明明看着灯变绿了啊,怎么现在一看还是红的呢,真是我想事情看错了?
曾念的手松开,我生气的瞪着他,指示灯就在这时变成了绿色。
我迅速小跑着冲到了马路对面,飞快扭头看了看才走到马路中央的曾念,这才注意到他没穿外套,身上只有晚上做饭时穿的那件白色薄毛衫。
我有点迟疑,可是下巴那里的隐隐作痛很快提醒了我,我转身朝曾添家继续走。
路口拐弯,曾添家马上就到了。
我停下脚步,眼前不远处,曾家对面街上那个小报亭,今天居然还没关门,我看到一个最不想看见的身影正站在报亭外面,看上去是在收拾摆出来的杂志报纸。
身后有脚步声,我知道肯定是阴魂不散的曾念又跟上来了。
“那小子没跟你说过吧,他早就认识那个苗语。”曾念低声在我背后说着。
我盯着苗语忙碌麻利的身影,脸色沉了下去。
小报亭里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苗语跟他说着话,两个人看着对方哈哈大笑起来,一个骑单车的男孩停下来买杂志,苗语收完钱无意的往我们站的地方看了一眼,发现了我。
我突然觉得好笑,可是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觉得好笑,反正心里怪怪的滋味,不好受。
苗语跟那个中年男人说了句话,然后朝我走了过来。
曾念无声无息的从我身后走到了我身边,还稍稍挡在了我身前一点。
“找我吗,我现在没空,别在我爸面前给我找事,知道不。”苗语脸上带着笑,对我说的话却一点不友好。
原来那男人是她爸爸,我朝小报亭那瞅着,那男人也往我们这边看着呢。
“有爸爸很了不起吗?”我看都不看苗语,来了这么一句。
“靠!”苗语压着嗓子骂了一句,抬手冲着我比了比拳头。
我忽然就兴奋起来,一个念头陡然爬上心头,我看向苗语,笑得露出了整排牙齿,突然就抬起手朝她脸上扇了过去。
027 血肉横飞的年少时光(十)()
我突然来这么一下,苗语还真是一点都没防备,我笑眯眯的看着她,巴掌不轻不重的招呼在她脸上。
苗语凶恶的瞪着我,可是并没还手。
我赌的就是她在这时候不敢像那天在胡同里那样欺负我,看来赌对了。
“小语!”
小报亭里的中年男人大声喊着,苗语很小心的用手对我指了指,嘴里却挺大声的冲着我喊道,“你要的那本卖没了,下次早点跟我说!”
她说完转身往小报亭走回去。
几分钟后,苗语和中年男人收好摊子离开了,我看着苗语亲昵的紧搂着她爸的胳膊越走越远,她爸还回头朝我看过几次,也不知道苗语是怎么跟她爸说我的。
“别看了,你要么去找那小子,要么咱们回家,快决定。”许久保持沉默的曾念,终于说话了。
我这才仰头朝曾家大院里张望,能看得见灯光,我妈和曾添应该都在里面,可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过去敲门。
“困了,吃完肉就困,回家睡觉……”这时的我早就没了刚才偷袭苗语得手时的得意,心情又糟糕起来,说完自顾的转身往家的方向走。
回去的一路,我跟曾念都没说过一句话。
进了家门,我脱了外衣直接进了卫生间,刷牙洗脸鼓捣了半天才出来,等我偷摸在屋子里寻找曾念时,目光经过旧写字台时停住了。
台灯光影下,一杯牛奶和……一个手机摆在曾念平时看书的地方,他的人正坐在我平时会坐的那个位置。
“把牛奶喝了,待会我走了你把门在里面反锁好,我明早回来,这个留给你,要是有什么事就打里面存的那个号码。”曾念见我出来,不急不忙的站起身拿起手机弄了几下,然后递给我。
我没接手机,看着他,“你要出去,去哪儿啊,晚上住哪儿?”
“你一个人应该不害怕吧,以前阿姨不在家你也都是自己。”曾念不答反问,脸上的表情让我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看着他穿外衣拿书包,想说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直到他开门出去了,还愣在原地。
这天晚上,我睡得超级不好。
早上刚六点多点,曾念就回来了,拎着热腾腾的包子和米粥,我本想问他昨晚到底在那儿呆的,可是嘴巴就像被人用魔法封住了,什么也问不出口。
我搞不懂自己这是怎么了。
到了学校门口时,我才终于借着把手机还给曾念的机会,跟他说了话。
曾念却让我先拿着手机,然后一个人大步朝高三年纪的教室走了。
我心里乱乱的挪腾进自己班教室里时,一个久违的声音马上叫了我的名字,我循声一看,马上有了精神头,“你怎么来上课了!”
曾添从座位上站起来,看着我,他明显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这天中午放学,我和曾添又去吃了汉堡,我们两个坐在一个角落的位置,点好吃的一坐下,曾添马上很紧张的看着我问,他交给我的东西还在不在。
我假装不高兴的白了他一眼,“你把我当什么了,这么点小事我还办不好啊,每天都在我书包里装着,你现在要吗,我拿给你……”
我低头从带出来的书包里翻找那份离婚协议书。
“你看了吧……这是我妈出事后,我从自己书桌里发现的,我不知道这是谁放到我这的,也许是我妈,也许不是……可我不明白,我明明是看见过我爸妈的结婚证的,就算,就算我爸要离婚,那那上面的名字也应该是我妈对不对,为什么不是呢……”
我把仔细折好收着的那份离婚协议书放到了曾添手边,听着他像是问我,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说着话。
“我是看了,我也不明白怎么回事……阿姨出事以前,你发觉你爸妈吵架,感情不好了吗?”我问曾添,眼前闪过近一年来他妈病容恹恹的模样。
曾添很坚决的摇摇头,眼圈微微泛红起来。
“要不是突然出事,我还以为自己很快就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了呢……你知道吗,也就不到一个月前,我偷听到我妈跟我爸说,说……我可能要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我呆住,看着曾添脸上淌下一行眼泪,看着他狠狠抹掉。
当年十六岁的我们,真的是想不明白大人的世界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等曾添的情绪平静了一些才跟我说,他妈妈昨天已经出殡下葬了,他不愿意在没了他妈的那个家里呆着,所以提前来上学了。
曾添垂头看着那份离婚协议书,指着上面那个陌生的女人名字问我,“你说,这个舒锦云到底是谁……我爸是不是,还有别的女人,甚至还有别的孩子?”
我听得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马上摇头否定,“你别乱想了,曾伯伯不会的。”
我能理解他的心情,看着他平日里永远梳理整齐的头发现在明显有些乱,暗暗在心里叹息一声,可看着看着,我眼前又忽的闪过了苗语站在小报亭前的样子。
差点忘了这事。
按着我平时的性子,肯定直截了当就问曾添了,问他是不是早就认识那个苗语,怎么会认识的,为什么要瞒着我。
可现在,我知道不该问这些事,曾添所有的心思恐怕都在那份离婚协议上,在那个不知何许人也的叫“舒锦云”的女人身上。
我也好奇,那女人究竟哪位呢。
两个小孩子嘎嘎笑着从我们桌前跑过,我被吓了一跳,可这么一吓,我脑子倒是突然开了窍,我怎么就从来没往那方面想呢。
和曾伯伯有关的女人,牵扯上离婚协议的女人……我想到了一个人。
忍住想马上冲回学校去问明白的冲动,我站起身催曾添快回学校吧,要上课了。
可是一回学校,我就借着上厕所的时间,跑到了曾念他们班门口,往里面看,曾念正坐在位置上看书。
我大声在门口叫他名字,曾念有些意外的看着我走了出来。
我示意他跟我走到走廊一角,直截了当的问起来,“我妈跟我说了你是谁的儿子,你不介意告诉我,你妈叫什么吧。”
曾念挑了挑浓黑的眉毛,“你干嘛要知道这个。”
我暗暗咬牙,“舒锦云……你妈是叫这名字吗?”
走廊一角的窗外,午后的阳光正明媚,阳光照在曾念棱角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