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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伙齐齐瞧向他,顾乃春问便他详情。
贾海子道:“他约我去村头见一面。待见了面,又说自己不想去云隐宗。”
顾乃春问他原由,贾海子道:“回仙师,他未曾细讲。不过要我想,他只怕觉得自己去了也只能扫院,心里不大爽快。”
婉儿忙问他为何不拦着。贾海子没好气道:“凭那犟货,我能拦得住么?”
常不言却笑道:“他一个少年,只一晚上能走多远?咱们分头去找,定能寻到。”
顾乃春沉吟片刻,觉得言之有理,便将三个少年安顿到一户人家,又给常、林、沐三人指派去东西南三处找寻,自己则去了北面,约定正午回来碰头。
大抵到了午时,常不言和林安提早回来,却瞧见木晚枫更早到了。
待到午过三巡,众人肚子饿得直叫唤,顾乃春这才面色沉沉回来,知道众人也未见不二,才道:“这可难办了。”
常不言便劝道:“师叔,这一带林子大了,若是这少年成心不叫咱看见,没个三五天怕也找不着他。”
林安也道:“咱们总是尽了力,若这少年真心不愿与咱们回宗,却也不好勉强他。不如留些银子,好叫他生计有些着落。”
顾乃春寻思一番,才让常不言找去魏不二家,在屋中放了几锭银子后,众人一齐到了村子西头。
他仔细看了风水,才找到一处空地,双手合于胸前,又分开往前一送,只见一个四四方方的白色光圈脱手而出,倏地变大,渐渐没入了地面。
再一刻,大地晃晃而动,一方亩许大的土块由平地缓缓升起,到了一丈之空,又平平挪向另一侧,接着稳稳当当落下,一个巨坑便呈在眼前。
他有心要贾海子瞧见自己本事,自是露了几分本领。
这方土块故意取得硕大,切得也是方方正正,四面边缘直如一柄巨大宝剑削过般,真叫个鬼斧神工。
林、沐三人瞧了,暗自惊叹师叔的功力又有精进。
三个少年见到了这般神仙手段,更是惊为天人,恨不得立时拜在顾乃春门下才好。
顾乃春瞧在眼里,得意心头,再一跺足,遁在半空之上,循着村子上空绕了一圈。
遁到哪家院子,右手一挥,便有尸身飘飘然然飞起,似个风筝般跟着他。
待环村一周,几百个乡亲的尸身便密密麻麻布满了天空。
少年们眼睁睁瞧着爹娘乡亲们的尸体冰冷冷挂在半空上,悲恐交袭,泪水倾尽,哭嚎声肆意回荡。
顾乃春将村民的尸身并了十多排安放在坑内,又一挥手,从那方巨大土地上横切出寸厚一块,伸出右掌一推,一道巨大蓝色火焰喷涌而出,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将那寸厚土块烤成坚硬的一块。
再挥手一挪,那寸厚土块正正落入坑内,卡在乡亲们尸身上方寸许。
又不知从何处找来一块丈高巨石,伸手在上面轻轻拂过,那石头表面倏地粉灰浊扬。
待灰粉散去再瞧,竟是个庄严端正的墓碑立在近前。
上半截一面刻了“蛟螭乘九皋”,喻意是自有所得,终归所去。
下半截环边雕着“春草鹿呦呦”,喻意是少年新生,宏图可期。
这却只有顾乃春晓得了。
方才裂地挪土的大手笔,显得顾乃春修为高深。
这回轻轻一拂,巧得精妙,显出他于法力控制细致入微,全是修行界一流高手的风采。
接着,他立在碑前,伸出右手食指,指尖荧光蒙蒙,触在碑面。
指尖碰处,那原本平顺光滑的石碑簌簌落下缕缕石砂。
手指飞快划过,一个个稳健透力的字迹现在碑上。
当间写着:岷阴州平南郡河田镇长乐村七十四户二百六十七位乡亲之墓。
下面写了风水情况,安葬之期。
他一生与风水颇有讲究,新进又要收下宝贝徒弟,自然须谋个上等说法,好佑贾海子于修道一途无往不利。
又向三位少年问过各户人口姓名,写在了石碑底部。
石碑上首空着一处,木晚枫请示了顾乃春,才走到墓碑近前,飘身而上,伸出右手食指,刻字碑上道:“在地长乐,于天长享。长生何欢,长恨何苦。乐魂乐去,神佑后人。”
字迹清秀内敛,隐隐有些抖浮。
刻罢,双手合十,心里默念几遍,只盼长乐村乡亲在天安好,保佑这些少年平安此生。
众人静默许久,才一并离去。
第8章 天阔云断苦雁飞()
日头斜挂西半天,在距离长乐村不远的一处丛林中。
不二朦朦胧胧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俯身骑在一条杨树枝干上,手足冰凉,胸口小腹麻痛阵阵。
一摸怀里,竟藏着好些碎银子,不禁有些茫然。
他半点记不得是如何到了这里,只是脑海中隐隐闪过贾海子消逝于夜色中的背影。
便慌慌张张爬起身子,顺着树干溜下去,朝着村子跑去。
突然一个沙哑声音在耳边响起:“臭小子,急着投胎么?”
不二一惊,忙停住脚步,不住四望,却未瞧见半个人影儿。
便问:“是谁在说话?”
那声音道:“自然是老子。”
明明是清晰晰的声音,却还瞧不见半个人。
正惊疑不定,耳旁又传来那声音:“别乱瞧啦!老子在你脖子上那石头里。”
不二忙低头捏起石头,问它:“你是谁?怎么跑进我娘给我的石头里?”
石头道:“我是你爷爷,至于怎么进了这石头,那就得问你爹娘了。”
不二愣住了:“你是我爷爷?那你知道我爹娘叫啥?”
那石头嘿嘿地笑,答道:“这难不倒我,你爹叫吴耳子,你娘叫赞而习,那是不会错的。”
不二顿觉十分好笑:“胡说,我爹姓魏,怎么能叫吴耳子,我娘更不会叫什么赞而习了。”
那石头却一本正经道:“我是你爷爷,你爹自然是吾儿子,你娘当然是咱儿媳,这还有甚么好说的?”
不二这才晓得他在逗弄自己:“你这人好奇怪,我可没工夫与你说闲话。”
又是着急忙慌朝着村子跑去。
那石头却道:“说你爷爷奇怪,我瞧你这孙子才叫奇怪,送死还这般着急。”
不二自然觉得奇怪:“你胡说什么?”
那石头却问:“你想不想知道昨晚是怎么挂在树上的?”
不二听得一惊,却不停步:“你知道?“
石头道:“我自然全看见了,是那个姓顾的将你弄晕,撂到树上,又糊弄你几锭银子就走啦。”
不二听了,摇头道:“我不信。”
那石头直冷笑:“那你说说,你原本好端端的,怎么会凭白无故昏过去?”
不二想说,八成是有什么歹人图谋不轨。
但想了想,若是真的有歹人,恐怕自己此刻多半已不在人世了。
便只好道:“许是我这两日受惊过度,又太难过,所以”
说着,便有些磕磕巴巴。
那石头哈哈大笑:“你自己也编不下去了罢?”
冷哼一声,又道:“你是不是觉得,那个云隐宗的顾乃春,模样便是一身正气,说话也很好,那自然是好人了,对不对?”
“爷爷告诉你,正道修士里,多的是这样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看着是一副好心肠,背地里什么缺德的事情都干得了!”
不二连忙打住他的话头:“你可别胡说了,若不是这些修士仙人,宏然大陆上的百姓早就被角魔杀光了。”
那石头冷笑道:“你懂个屁,没有这些狗屁修士,老百姓只会比现在过的更好。”
魏不二仍是摇头不信,又问他:“你说顾仙师,将我弄晕了。我倒要问问你,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弄晕我,又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
石头回道:“那我也不大清楚了,多半是嫌弃你资质太差,人又呆头木脑不机灵。”
“他将你撂在这里,还留了银子,自然不想让你跟着他去云隐宗。倘若你非要厚着脸皮追去,保不住他半道起了杀心。”
不二听了,心里咯噔一下。
他自然不相信,那位一脸正气的顾仙师会来要自己的命。
但却不知怎么回事,竟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寻思半晌,才却反驳道:“我资质便是差些又怎么了?只做个扫地的杂役,还要什么资质?只需有力气干活不就好了。”
便吃得秤砣铁了心,不管那石头怎么说,他只管往回跑。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才到了村北头。抬头一瞧村里四下静悄悄的,也顾不得累的气喘吁吁,又急匆匆向昨晚住下的院子跑去。
火急火燎撞进院子,只见屋外空空荡荡,再听屋内默不作响,心便凉了半截。
却仍是里里外外寻了一圈,连地窖都钻进去瞧了瞧。
又跑出大院,将北东南西七十四户人家逐门逐院瞧过,才在村西头瞧见了一尊巨碑,堪堪走到近处,一口气松掉,不由跪了下去,整个身子软的像滩棉花,胳膊腿脚调不动半点力气。
却听那石头落井下石:“你瞧,那姓顾的怕你回来,一早便没影儿了。”
魏不二却不理他,怔怔瞧着墓碑底下密密麻麻的名字,浑然不觉的默念着,一个个儿鲜活的身影清清儿的浮在眼前,似乎从未离去。
旧日的酸甜苦辣、柴米油盐潮水般涌进胸口,瘦弱的身体一时化作暴风骤雨中的夜船,被往事汹潮颠的不能自已。
护心坝这才开闸泄洪,泪河奔涌全止不住。
喉大人却生了急病,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阵阵异风拂过,冷暖半点晓不得。
日垂西头,整日未食的饥饿感袭来,他才游出欲罢不能的思海。
西面是斜阳下叠叠林木,似有渐行渐远的身影没入。
抬头看,天阔云断,苦雁南飞,正是离别好时节。
黯然回首,荒村老巷旧宅,真叫个悲戚戚、孤零零。
又听那石头说:“好孙子,你有啥好伤心难过的?那姓顾的走了,算你捡回一条命,是我的坟头上冒了青烟。”
魏不二仍是不理他,忽然又想到:“顾仙师他们多半是找我不见,只好先回宗了。我今晚便收拾了行囊,明儿个一大早,就奔着灵隐山去。上了山,哪管做甚么脏活累活,只要能见着婉儿便好。”
他性子呆直,想到明天便又能见着婉儿,心里便是漫天乌云散去,亮堂堂、暖烘烘的阳光照了进来。
又在墓碑前站了许久,待到入夜,才擦拭眼角,发现泪水早已流干。
暗自叹气:“长乐村这就没啦,乡亲们也没啦。”
忽然又想到,若是自己能去云隐宗学艺,说不定能为乡亲们报仇。
可又一想,自己就算去了云隐宗,也只能当个打杂扫院的,难免有些垂头丧气。
他站得久了,不由腿上酸痛厉害,又忽感寒风饿潮一并袭来,这才步履蹒跚往回走。
第9章 月挂残枝荒村里()
月挂残枝,银光泻地,有寂静衬托,荒村内一片死寂。
血腥气阵阵,孤身少年心中却无半点恐惧,心不随身走着。
想的是回家的路,抬头一望却到了婉儿家。
他心道:“也不知婉儿有没有落下什么。”
于是,迈步进去,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