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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这个人的时候,相当吃惊。
当时已经解放一年,但这个人身上,竟然穿着一件脏的看不出颜色的日军军服。他脚上打着绑腿,手里的刺刀,是安在一支“三八式”步枪上的。
他不说话,就阴沉着脸,举着刺刀对准我。
这个人身后,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人,一身洗的发白的土布褂子,身上大包小包带着乱七八糟一堆东西。这个人眼睛很小,五官皱皱巴巴的跟核桃一样,下巴上长着一撮黑毛。
“小东西,看不出你还真有点本事,差点破了道爷的一碗烩。”一撮毛阴阴一笑,晃晃悠悠走到我身边,上下打量我了一番。
“李!不要啰嗦,带他回去,盘问清楚!”举着刺刀的人开口说话了,他的口音生硬,这一开口,立即让我极度震惊,也极度反感。
抗战八年,我们和小日本是死仇,日本人把老百姓祸害苦了。有些日本人来中国的时间比较长,学了几句中国话,说的不伦不类,一听见类似的声音,我就恨的牙根发痒。
我万万没有料到,日本人投降五年之后,在这茫茫的大山里,竟然还躲藏着一个余孽。
“是,是。”一撮毛听见端刺刀的日本人发话,马上转身赔着笑脸连连点头,回过身时,脸色里却带着明显的不耐,嘀咕了一句,随手拔下一根头发,用这根头发在我手臂间一缠。细细的发丝本来浑不经力,但一撮毛的头发坚韧的好像铁丝,我暗中挣了挣,被捆的很结实,挣不开。
接着,一撮毛又弯腰拿起地上的小碗,托在手里,逼着我离开小洞。我不肯配合,但稍稍一反抗,刺刀就顶到后背上。这一下把我弄恼了,硬不肯走,回身瞪着那个日本人。这些狗娘养的东西在中国横行惯了,看见我不服,当时就破口大骂,手上一用力,刀尖刺进皮肉足有半寸深。
“算了算了,村上太君。”一撮毛一手托着碗,一手拦住日本人,道:“问话要紧,不管怎么说,先得把话问清楚是不是?”
一撮毛一拦,这个叫村上的日本人悻悻罢手,随手捣了我一枪托。
我就这样被他们逼着走,大概有一里地左右,一撮毛让我拐弯,又走了几十步,一撮毛在一丛野草里翻了翻,掀起一块挡板,挡板下面是一个黑乎乎的洞,架着一架木梯子。
“进去!”村上用力推了推我,这时候,我就感觉到不妙了。这块挡板下面的小洞,明显是他和一撮毛藏身的地方,非常隐秘,两个人既然把我带到这儿,就是准备问完话之后灭口的,以免他们的藏身地被泄露出去。
这一刹那间,我想了一百种脱身的办法,可还没想完,一撮毛的手一兜,在我身后一推,他的力气用的巧妙,我脚下一滑,整个人堪堪落进小洞,顺着那架木梯子就滚了下去。
小洞的洞口虽然小,但里面的空间却很宽敞,堆着很多东西,还有床铺桌椅之类的日用品。一撮毛把手里的碗放下,然后又把我身上所有的物件全部搜了出来,一件一件慢慢的看,一边看,一边慢条斯理的问道:“叫什么名字?家是哪儿的?到野山坡来做什么?”
我不答话,一撮毛身边的木村就端着枪一阵咆哮。一撮毛显然对这个暴躁的日本鬼子也很没脾气,叹了口气,道:“村上太君,现在嘛,不比过去了,做什么事还是隐蔽些为好,我好好问他话,他说了就是,你这样大呼小叫的,万一把路过的人引过来该怎么办?”
“八嘎!”村上对一撮毛的话相当不满,瞪着眼睛要发火,但一撮毛说的毕竟有道理,村上抖抖身子,硬把火气压了下去。
“境遇不同了,别说八嘎,就算九嘎十嘎又能怎么样?”一撮毛又嘀咕了两句,接着问我道:“小东西,你老实点,就少吃苦头,我也不为难你,好好回话,问完就放你回家。”
“我是方家峪的!走亲戚!从这路过!”我一肚子火,说话也没什么好气,只不过想着要脱身,才开口跟他周旋。
“走亲戚的?说的轻巧。”一撮毛翻看我身上的物件,咧嘴道:“小老弟,我行走江湖闯荡太行的时候,你还在娘肚子里,有什么话,老实说出来就是了,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的老伙计,是个成精的狐皮子,方家峪的泥腿子,能驱使个狐仙当伴当?”
一撮毛眼光毒辣,一句话就把我堵的哑口无言。我飞快的思索着,想要编个什么理由,但平时不善于说谎,编瞎话很困难。
“说啊。”一撮毛低头翻看东西,一下子就把那个从地洞指挥所里找到的铁盒子给翻了出来,他的脸色骤然一变,捧着铁盒子仔细一看,脱口问道:“这东西!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一撮毛失态,旁边的村上也端着刺刀来看,铁盒子上面有一个标签,写的是倭文,村上明显认识这些倭文,看了一眼,也顿时惊了,眼睛瞪的很大,叽里呱啦的猛喊。
从村上和一撮毛的神情举动中,我能看出,这个铁盒子,果然是个非常重要的东西。
“说!不说就剐了你!”一撮毛一看见铁盒子,再也没有之前那种懒洋洋的神态,整个人凶焰升腾,揪住我的衣领子,恶狠狠道:“这东西!是从哪儿弄来的!”
第四十三章 起因()
一撮毛的语气和神情都让我感觉自己的预料很正确,他和村上两个人几乎把我逼到墙角,你一句我一句的发问,唯恐自己问的晚了。
就在这时候,我突然看到老狐狸的脑袋,若隐若现的从小碗里拱了出来。村上和一撮毛背对着小碗,完全被那只铁盒吸引,对小碗毫无察觉。我压住狂躁的心跳,若无其事的应对两个人。
我猜测,老狐狸自己很可能是破解不掉五仙观这门邪术,但我之前撒进去几颗刻有符箓的血米。那米是我们陆家太爷亲手篆刻上去的,尽管没有立即化解一碗烩,却也动摇了根基,被老狐狸找到机会,拱出脑袋。
老狐狸冲我拼命眨眼,它只冒出脑袋,想要从小碗里全身而退,可能需要时间。我本来不想搭理一撮毛和村上,但为了争取时间,只能昧着心和他们周旋。
村上和一撮毛都抢着朝我问话,俩人七嘴八舌的说不到一块儿,我还没回话,他们倒先说乱了。一撮毛皱皱眉头,扭头对村上道:“我说村上太君,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乱问,什么时候才能问明白话?你中国话又说的不利索,我平时听了都头晕脑胀,何况这个小子?太君,还是我来问吧,你在旁边听着也是一样的。”
“李!”村上对一撮毛的态度相当不满,哗啦拉开枪栓,指着一撮毛道:“你的良心……”
“我良心早坏了,成了吧?你要是想问明白这个事,就耐心点,成不成?”一撮毛也实在没心情此时跟村上斗气,转头继续问道:“小子,你说不说实话?”
“要说了实话,有什么好处没有?”我想着反正要拖延时间,干脆就扯开了,跟一撮毛讲价钱。
“你这边说了,我马上去给你买只烧鸡,焦皮嫩肉,肥的流油。”一撮毛咬咬后槽牙,开出条件,那个年头,山里的日子很苦,除了偶尔逮只野味,平时吃肉和过年似的。
“这个铁盒子,说起来就话长了,你要从哪儿听起?”
“从头说!一点一点说清楚,一个细节都不要拉下。”一撮毛显然要得到最详尽的线索,一点不嫌啰嗦,干脆就盘坐在我面前,做好了长听的准备。
我偷偷朝前面的小碗望过去,老狐狸的脑袋完全钻出来了,正在使劲把身子朝外拱,我马上清清嗓子,开始讲。这个事情是我亲身经历的,所以隐藏了自己的家门,直接就说到方家峪附近的那座大山上。当年日本人挖山,是和五仙观勾结的,一撮毛是五仙观的人,对这些自然知道,一听我说了个开头,就觉得我没有撒谎,连声催我往下讲。
我把过程添油加醋的讲述出来,村上和一撮毛都听的很入神,我讲到地洞指挥所那具至死抱着铁盒不肯松手的日本人尸体时,老狐狸终于从小碗里挣脱出来,它明显被憋的够呛,两只眼睛都红了,挥动爪子,对我打了个手势。我心领神会,有意在这个时候插嘴问道:“我想打开那铁盒,可惜打不开,那里头到底装的啥东西?”
“你先不要打岔。”一撮毛马上接口道:“拿到这个铁盒之后呢?指挥所里还有没有其它……”
嗖……
老狐狸抓住机会,从背后猛扑向一撮毛。一撮毛有点本事,可是此时此刻心神完全都沉浸在我的讲述中,毫无提防。老狐狸扑来的同时,爪子间露出一根三寸长的黑针,不由分说,一把就按到一撮毛的脖子上。
与此同时,我也挺身而起,冲着村上的下巴猛撞过去。我和老狐狸突然发难,对方几乎没有防备,黑针扎进一撮毛脖子里的时候,村上也被撞的人仰马翻。
“狗日的!”老狐狸眼睛血红,肚子憋的都是邪火,爪子直接顶到一撮毛的胸口:“这根针上粹的毒,是黄三郎的尿里炼出来的,你想活命,就他娘的老实点!”
老狐狸不是吓唬人,黑针刺进一撮毛的脖子,一撮毛半张脸顿时蔓延出一片黑气,整个人像是被抽了筋,手脚无力。这完全是个贪生怕死的东西,当时就大声求饶。借着这个机会,我迈步上前,村上抱着脸满地打滚,我一脚把他给踢昏过去。
“先解开他!”老狐狸终于出了口恶气,拔出黑针,又在一撮毛的椎骨上一刺,一撮毛像瘫了一样,两条腿噗通就弯倒在地。
“我说了半天,现在该你说说了吧?”我揉揉胳膊,在一撮毛面前坐下来,在黑针的作用下,一撮毛下半身暂时瘫了,动弹不得。
“小兄弟!小兄弟!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一撮毛这时候可怜的像是个逃荒的,满脸悲戚:“我……”
“把他的胳膊吊起来!”我一听一撮毛的话,就不耐烦,这种人助纣为虐,是最让人痛恨的。
我拿出刀子,在一撮毛的手掌上划了个口子,口子不深不浅,血哗哗的朝下流。一撮毛惨叫连连,我不心软,就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不断淌血。
“你说实话,我给你止血,不说,就让它一直流。”
“止血!止血!”一撮毛想都没想,鼻涕眼泪横流:“我说!我什么都说!”
老狐狸老大不情愿的给一撮毛止了血,我心里明白,方家峪那边的事情,有五仙观参与,所以遇到这样的机会,不能浪费,我就逼着一撮毛把他知道的情况全部说出来。可惜,一撮毛并不是五仙观最上层的首脑人物,知道的事情不全。
这个事,起因发生在东北。大概是1940年,因为地震,满蒙铁路一个路段需要改道,在改道过程中,挖出了一个古墓。铁路线是当时经济和军事的运输动脉,一天都不能停,但那个意外挖出的古墓,先是造成了一场恐慌,继而又引起日本人的高度重视。
据说,那个古墓的具体年代无法判定,但至少有几百年的历史。挖掘中,整个墓室塌了,最开始,人都觉得这个古墓了不得,因为主墓室里放置着一口水晶棺。这种规格的棺椁,很容易让人料想到,这可能是一个大人物的墓。
但接下来,人们的情绪从意外兴奋变成了震惊和惶恐,因为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