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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直反对我学医的老管家叹息着告诉我说:‘少爷看那孩子有什么病状?’
我说:‘那孩子脸色发黑,额头发黑,医书记得明明白白,我就是照医书开的药,怎会出错?’
老管家又叹,说:‘那孩子是脸色发红,额头发红,’老奴之所以反对少爷学医,就是因为这个,少爷的眼睛辨不清颜色,诊治时的望闻问切,其中’望‘字一条,少爷首先就不能做到。’
我犹如遭了晴天霹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管家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慢慢告诉我说:‘老奴之前没有告诉少爷,是怕少爷伤心,其实老爷那次急病,郎中开的药中有一味是黑狗血,但少爷取的是黄狗血。。。。。。’
我惊住了。
原来我不但有眼疾,还因为眼疾害死了自己的父亲,我不能接受着个打击,急怒攻心,病情加重,然后一命呜呼。”
男子满脸的伤愤不甘:“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让我得上这种病,我学医济世,治病救人,可老天却让我患上这样的眼疾,我恨,不甘心,苍天待我何其不公!”
他抬头望天,嘴唇紧抿,眼圈泛红。
夏初菡默然片刻,说道:“想不到还会有这种病症。。。。。。可就是你的眼睛辨不清颜色,但并不影响你看东西,不影响你正常生活呀,更何况你的耳朵还比一般人好用得多。
其实,何必非要学医?
学医固然可以治疗人身体上的病痛,但音乐却可以治疗人心里的病症。
古书上记载例子我就不说了,我就说自己的亲身体验。”
她的眼中不经意地露出一抹沧桑,徐徐道:“现在你也知道我能看到阴魂了,因为此,我经常会听闻一些别人不知道甚至无法想象的黑暗秘事,这些事情听得多了,人好像也苍老起来,时常会生出看破红尘生无可恋等不好的念头。
就在刚才,我来乐坊之前,还在衙门里听闻一桩残忍的杀人案,“她微微苦笑,”那种念头是真的会有。”
她看向面前的男子,表情坦然诚恳:“是乐坊的音乐让我缓过劲来的,你不觉得那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吗,普普通通的东西,却能发出那样美妙的声音,让人觉得世间又干净美好起来,心里充满了光明和温暖,这些,普通的郎中能做到吗?”
男子看着她,不禁动容。
夏初菡:“所以,公子何必弃长就短,其实,你完全可以利用自己的长处在乐器上做一番成就,而不是一直耿耿于怀自己的不足处。
让他人为之受益的事,原本就不必拘泥于哪一项啊。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只希望公子能解开心结,安心去轮回,重新开始新人生,到时不要说是做大夫,就是出将入相,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男子目光波动,深深地看着她,说道:“我明白了,谢谢你。”
夏初菡点点头,说道:“那你现在愿意去轮回了吗?”
男子颔首。
夏初菡低头合十念起经文,一片淡淡的光芒升起,男子抱拳致谢的身影便渐渐消弭在那片薄光中。
夏初菡抬起头,唇角淡然含笑,心底的阴霾涤荡一空。
刚要下车回乐坊,却见江含征正从那边走过来,看到她,似乎有些不大高兴:“你自己回来,怎么不叫我一声?”
夏初菡没有回答他的话,只看向他手中的东西:“哎,大人买了编钟啊,这个好漂亮好可爱。”
江含征这才高兴起来,把小编钟放在她手上,温声道:“我刚才见你一直在看这个,你喜欢这个对吗?所以就给你买来了。”
夏初菡轻轻翻看第三个花骨朵状的小瓷钟,果见内壁有一道几不可见的细纹,唇角漾起浅浅的酒窝,她抬头看他:“谢谢大人,我很喜欢。”
江含征目中含笑,心中痒痒,偏头吻上她的唇角。
车子回到驿馆,江含征嘱咐她先洗沐休息,说道:“这几日你好好在驿馆安歇,待随州的事情结束,我们就回官署,年前的巡察就算告一段落了。接下来,我们就可以准备过大年了。”
他说“过大年”的时候,有几丝玩笑的意味,澹澹含笑的目光看着她,竟让她心中不自然地一跳。
她点了点头,脸微红,快快回了自己的房间。
洗去一身疲惫,困意浓浓袭来,她躺倒床上,不一刻,便沉入梦乡。
梦中,花开遍地,蝴蝶翩飞。
女子站在蝴蝶中央,如传说中蝴蝶仙子,她手上的伤已经不见,长长的围巾随风轻轻飘动。
她温暖澄澈的目光看着夏初菡,说道:“案子的事多谢你了,我终于为他伸了冤,为自己伸了冤。虽然我很难过自己生前没能照顾好他,可是能为他伸冤也是好的。”
夏初菡道:“你准备去轮回了么,其实你可以到外面找我,我可以帮你念念经。”
女子低下头:“谢谢,只是,你已经很累了,我在你的梦里,所以我能感觉得出来,这件案子让你很不好受,难为你了。”
夏初菡怔住,忽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女子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我走了。。。。。。你、你们。。。。。。要好好的。。。。。。”
“等一下,”夏初菡喊住她,略略迟疑,“你……能告诉我,你和江大人之间曾发生过什么事么?”
蝴蝶女又默,良久,才道:“我小时候被人拐卖,几经辗转,被卖到一个人牙子那里。江大人破获一桩拐卖案时把我救了出来,认我做了义妹,后来,由他母亲做主,把我嫁给一个小茶商,再后就一直没见过。。。。。。”
女子恍恍惚惚地想着,那个俊美如天神的青年,就像梦一样出现在她面前,救她于水火。
他看到她时,那么诧异,那么激动,那么欣喜,好像找到了一件丢失已久的宝物。甚至都没怎么问她的来历,便把她留在了身边,认她做了义妹。
他们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鸿沟,可是他的温存给了她做梦的权利,她想留在他的身边,一直,永远。
她对自己的身世记得不甚齐全,他凭着她模糊的记忆去验证,结果查到,她原本也是小康人家的女子,后来家道中落,她父母俱已过世,家中已经没有人了。
这样的身份,如何配得上他?
终归是她奢望了。
更有他的母亲从中反对,就连让她留在他身边做小、做丫鬟都不愿,硬是把她嫁给一个偶然相识的小茶商……
是因为她对义兄的心思遭到老夫人的嫌恶了吗,她总能感觉到,老夫人对她的排斥和鄙弃……
每年的进府探望,都成了一件让她非常难堪的事。
丈夫为了让她少受一点别人的目光,拼命经营,只为让她面上好看一些。
再后,她也生了病,两家人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
可她仍然心怀感激……
感激他救了她……
感激许配给她的男子品性温厚,怜她惜她,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家……
可这些,她不知道如何对面前的女子说起,这个女子,也会走自己的老路吗?
也许,会有所不同吧……
夏初菡听完她的话,怔然半晌,才道:“我能看看你的容貌么?”
女子一愣,说道:“你真要看?”
夏初菡点头。
女子抬手,围巾缓缓摘落,一张仿若透明的面容露出来,真的是一张晶莹剔透的面容,可是,那眉、那眼、那面部轮廓。。。。。。简直就像镜中的另一个自己。。。。。。
夏初菡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第93章 落梅妆(14)()
第93章
从梦中醒来,她在镜子前呆坐了很久。
镜中的女子苍白失神,眉宇间凝集着深深的疑虑。
义妹……相似的容貌……为什么……
她从来不知道,对一个人产生疑虑时会这么难受,这么难受……
可是,去向他质问吗?
比疑虑更难忍受的是让自己显出失态后的丑恶,所以,她宁可就这么默默地忍受着内心的百般煎熬……
晚上吃饭时,江含征就发现,明明饱饱休息过的佳人精神状态反而更差,她神色黯然,总是走神,连他对她说话也没有反应,迟疑的目光看向他,又缓缓低下头去,看着面前他给她夹的菜,筷子放上去,却一动未动。
江含征终于看不下去了,放下碗,抬起她的下巴,道:“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就直说。”
她看着他的眼睛,目中不经意地漾起薄薄的脆弱,让他的心不由自主地狠狠一揪,他走过去,情不自禁把她揽在怀中,轻叹:“让我拿你怎么办,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她嘴唇微动,好一会儿,才涩然道:“许姑娘走了。”
似有片刻的安静,然后就听见江含征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走了……”她的声音轻柔得如一缕呼吸,“临走前,我看到了她的容貌……”她似乎想微笑一下,但没有成功,睫毛轻颤,“如果不是知道自己没有兄弟姐妹,我会以为那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姐妹……”
她目中浮起淡淡的水光:“这就是大人让我留在你身边的原因吗,因为我长得像某个人?”
“不是这样的,”他眉头蹙起,因为说得太急,显出一丝烦躁,“你不要胡思乱想。”
她微怔,默然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从他怀中退出来,安静地坐在桌边开始吃饭。
她这副样子,反而让他更加难受,还有一丝莫名的慌乱,他连饭也吃不下去了,就坐在旁边等她吃,吃完,便伸手想抱她。
而此时的夏初菡一点也不想和他有任何接触,漱过口,净过手,无视他殷切求抱的手臂,转身便要离开。
江含征怒,一把拽过她,惩罚似的在她颈间细细啃噬,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阵阵战栗,睫毛剧烈颤动,却紧抿着唇,一声不吭。
“可恨的小女子,又不相信我。”他在她耳旁字字切齿,灼热的唇把她吻了了遍。
“要想让小女子信任,就请老大人拿出诚意来。”
她睁开眼,话语有些清冷。
“老?”
江含征瞬间被雷击了,从她颈间抬头,显出一种愕然的呆相来。
进而十分懊恼,更加发狠地吻她,似乎拼死也要吻出自己年轻小伙儿的气概来。
夏初菡的嘴都被吻肿了,满脸通红,却丝毫不为所动:“如果大人涂口水涂够了,请容小女子回去洗个脸,这样被人东一块西一块地舔去胭脂,就像一只脱毛的猫,终归不大雅观。”
江含征:“……”
突然特别怀念当初那个懵懵的很容易欺负的小尼姑是怎么回事?
他有些颓然,却又莫名地有些安心,如果有一个人,可以替你分担,可以坦然相对,不用你费心为她隐瞒,其实,从内心里来说还是有些轻松的吧。
他的心渐渐沉静下来,没有松开抱她的手,就那么搂着她共同坐在椅子上,把那些他从不愿对人提起的往事,缓缓坦露在她面前。
“我父亲去世后,母亲带我改嫁。我一直仰慕的那个男子,成了我的继父。继父那边,还有一个小妹妹,比我小很多岁,继父曾对我说,等我妹妹长大了,就把她许配给我做媳妇,”他微微笑了一下,“我母亲也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