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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夔回到秦将军房中,军医刚给秦钊换过药,他的一条伤臂还露在外面,另一只手臂支着头,脸埋在阴影里,也不知再想些什么,连姜夔进来都没看见。
“将军!”姜夔拱手禀道。
秦钊抬起头来,见是他,坐直了身体,灯影下,他的表情有丝恍惚:“唔,是你,有事么?”
姜夔单膝跪下去,神情郑重:“请将军答应和郭家小姐的婚事!”
秦钊穿袖子的动作一顿,脸冷了下去:“本将已经说过,此事不必再议!”
姜夔却凛然不惧,抬起头,从大局到小义,从家国到自身,滔滔不绝,痛陈利害。
秦钊站起身来,在房中踱来踱去,他房间摆设极其简单,屋中除了一案一塌别无其他,他眉头紧皱,姜夔越说,他走得越快,表情越烦躁。
姜夔亢声道:“大战时期,非同寻常,以一己之好恶,绝兄弟之好,置自身与部属安危于不顾的行为,夔窃以为,将军甚不可取!”
秦钊大怒,摘下墙上的鞭子,指着他道:“你的意思,本将离了那厮便不能活,便是把兄弟们推到了火坑?”
姜夔:“虽不中,亦不远矣!”
秦钊气得脸色铁青,看着灯光下青年英武倔强的面孔,冷声道:“你不是想知道本将为什么不肯答应婚事么,好,本将现在就告诉你!”
鞭子呼啸而来,却不是打在姜夔的身上,而是抽灭了房中的蜡烛。
屋子一下子陷入了黑暗。
秦钊的声音从夜色中传来,带着低沉的嘶哑和金属的质感,马鞭指着他:“脱衣!”
姜夔以为将军要罚他,毫不犹豫地脱下了上衣,露出脊背。
秦钊:“再脱!”
姜夔略疑惑,却丝毫没有反抗将军的命令,把下衣也脱了。
秦钊:“躺倒床上去!”
姜夔愣怔:“将军……”
秦钊恶狠狠地:“快!”
姜夔混混沌沌地服从了命令。
秦钊迅速脱下自己的衣服,一下子跨坐到了姜夔的身上。
姜夔惊怔:“将军!”
秦钊话不多说,一手制住姜夔的手臂,一手便往他的身下摸去。
他身上的温度高得不同寻常,手法简单粗糙,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急躁,姜夔本能地挣扎着,双手不自觉地按到对方的身体上,瞬间脑中轰然一声,仿佛点燃了一堆炸药,炸得他魂飞魄散。
“将、将军,你、你是…”他张口结舌,结结巴巴。
秦钊哼笑一声:“现在你明白了?”
口中如此说着,身体却丝毫不停滞,快狠准地压到对方身上,狠狠地吻上对方的唇。
第66章 雨中剑(14)()
第66章
姜夔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过那一夜的,浑浑噩噩出了将军房间,简直如做了一场荒诞大梦。
天将拂晓,将士起操,秦钊照常来到练武场,英武的身姿,利落的动作,威严的神情,似乎与往常并没有任何分别。
姜夔心中乱哄哄的,夜来的混乱猝不及防地闪进他的脑海,身上的人的狂野,致命的刺激,两人的鏖战……
即使没有任何经验,他也知道,女人家的第一次是很疼的,可是自始至终,那个人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哪怕她身上的血已经把被单都染湿了……
姜夔眉头紧皱,心神混乱,发现自己再也无法直视这个一向让自己敬佩的将军了。
操练罢,弟兄们嘻嘻哈哈地拥过来,问他,昨晚劝将军劝得怎样了?
姜夔心中突地一跳,脸色更加不好,粗声粗气地说:“要劝你们自己劝,我劝不了!”
说完甩手就走,留下一干弟兄面面相觑。
夏芩木木地听着盔甲君的讲述。
她现在已经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这种逆转了。
前一刻还在为他和芸娘的坚守感动,后一刻就得知,这种坚守的背后还藏着一张他和上司的床……
世事的任性真是永远让人无法预料……
身为将军偏将的姜夔同样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自己的上司。
于是一任身边的弟兄狠劝将军不成,灰溜溜地滚到一边,要么是挨鞭子,要么是承担回绝婚事的任务……
痛苦纠结的日子并没有多久,之后,他们很快接到大将军岳泽的命令,令秦钊率军攻打平州。
此时的平州已为蛮军所控,接到命令,秦钊立即带兵出发。
防守平州的是在蛮军中有“万人敌”之称的蛮军将领车鹿,他手下有一万多兵马。此人曾在蛮军宫中当过禁卫军,骁勇强悍,是员猛将。
他手下有不少兵是从天?朝抓来的壮丁。
秦钊命令自己的士兵向城头喊话,让守城将士不要为蛮人卖命。蛮将的谋士刘揖也是一位天?朝人,同样在城头喊话,大言蛮军强盛,让秦家军快快投降。
秦钊听了大怒,下令一定要活捉此人。
平州城城墙坚固,秦钊每日只在城下巡视,却并不攻打。
由于行军神速,部队粮草很快便供应不上了,将士们都有些着慌,秦钊问:“部队余粮还能吃几顿?”
下属答:“只剩下两顿的军粮了。”
秦钊道:“如此正好,今晚一顿,明早一顿,到明天中午就可以大餐蛮军车鹿的粮食了。”
将士们将信将疑,平州防范如此坚固,明天一上午就能攻下?
秦钊笑笑道:“正因为此蛮将能打仗,城墙又高又坚固,我们才能速胜。据本将观察,敌军十分骄傲轻敌,防守也有疏忽,大约自以为有所凭恃,所以只要我们明天突然发起攻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定能速战速决!”
说完,开始一一分派任务。
第二日,秦钊便端坐在将旗下指挥。
敌兵见秦家军突然攻城,慌忙迎战,炮石纷纷落在将旗附近,而秦钊却仍是从容自若。
不多时,被派去的姜夔、王贵两员猛将便按秦钊的部署,从敌军守备薄弱处扑上城楼,迅速插上了秦家军大旗。
敌军顿时大乱,而秦家军则士气大振,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攻进城中。
蛮军将领见大势已去,愤而自杀,他手下的一万多人,死的死,伤的伤,余下的也逃得不知去向。
平州城就此攻克。
而那个投靠蛮军喊话的人刘揖自然也被活捉处斩。
大胜而归,将士们群情激昂,姜夔心中的那些阴霾也早就被这场激烈的战事冲了个干净,再看到将旗下那个沉稳自若的人,心中便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女人什么的,能是将军?自己的脑子是被虫嗑了吧……
直到又一次,将军在她灯光幽幽的房间内,用马鞭指着他,淡淡道:“脱!”
听到此,夏芩的脑子已经完全不够用了。
这种彪悍直接的作风实在不是她一个普通的小女子所能接受。
问题是,姜夔这样一个人,叫脱就脱吗?
幻灭也不是这么个幻灭法。
盔甲君久久地沉默着,面色庄严凝重,仿佛不是再说一件风花雪月事,而是在分析一场重大的战事。
夏芩很想问他到底从没从那将军,但话到嘴边溜达了一圈,又鬼鬼祟祟地咽了回去。
她不敢问。
而盔甲君也没有说。
平州之战后,秦钊照例收到上级的奖赏,而她照例全部分发给了手下的将士,自己分文未留。
也不知怎么的,那次战争她明明没有受伤,却常感身体不适,反胃倦怠,军医来给她检查,把过脉后,脑门上立刻冒出一层密密的冷汗,惊颤着不敢说话。
“怎么回事?”秦钊问,眉头微皱,很有些不耐烦。
此时秦钊的几位部下也都在场,军医嘴唇蠕动,嗫嚅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一个字。
王贵性情暴烈,见状第一个忍不住,牛眼一瞪,揪住军医,吼声轰隆:“将军问你话,你聋了么?老子最烦这种娘们唧唧的德性,再磨蹭,老子先砸扁你!”
说着,盆钵大的拳头举起来。
军医冷汗涔涔颤颤巍巍:“将军、将军你、你、怀孕了……”
现场的声音戛然而止,四周一片古怪骇人的沉寂,唯有王贵傻乎乎的声音突兀地传来:“谁?你说谁怀孕了?”
姜夔每每想起那件事情对将士对他自己冲击,简直不亚于听到蛮军十万铁骑踏进中原,不亚于听到兄长战死侄子身亡……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秦将军只是微微一愣,随即便淡淡地挥退了军医,对着一屋子张着鹅蛋嘴、惊成泥雕塑的手下道:“今天的事情就议到这里,你们也退下吧。”
“将、将军……”王贵犹自挣扎着发音,想确定这件可怕的事实。
“退下!”秦钊沉下脸,鹅蛋嘴们噤声,闭上嘴巴,吊线木偶似的走出了议事厅。
姜夔拧着眉心神不宁地回头望去,便见秦钊腰背挺直地坐在那里,从头到脚连姿势都未曾变一下,脸笼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表情。
不管那件事是不是他自愿,可出了这种结果,让人始料未及捅破天的结果,毕竟与他有关,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袖手旁观。
他想与她商量一下事情该怎么办。
而秦钊却闭门谢客,谁都不见。
各种声音在下层军官中鬼鬼祟祟地流传,暗流激涌,人心浮动。
对于将军是女人这种事,有的并不在乎,有的激烈反对,有的深表忧虑,有的保持沉默。
他身在其中,烦躁、郁闷、纠结,甚至想一刀宰了那个军医,觉得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大漏嘴,事情也不会到此地步。
显然,和他有同样想法的还不止一个人,私下里,几位平时最受秦钊重用的部将聚到一起,说道:“将军平日待我们如何,大家心里清楚,不管将军是何等样人,我们都要誓死追随。为今之计,便是不能让将军的身份暴露出去,我们先向军医讨一剂药,然后再除掉他,神不知鬼不觉,如何?”
众人默默点头,王贵激愤道:“要让老子知道是谁害了将军,老子非踹他个断子绝孙不可。”
姜夔紧紧地闭着嘴不吭声。
可是还未等他们把计划向秦钊禀告,一匹快马驶出将门,飞一般地朝岳泽大将军的军营奔去。
秦钊寄了一封信给大将军,信中,秦钊如实向大将军呈报了自己的情况。
包括身世,包括拒婚,包括姜夔,还包括自己永不熄灭的灭敌之心。
言辞深沉恳切,让人动容。
既然无法隐瞒,便坦然相对,有些人,天生就有这样一份直面艰险的勇气和气度,或许,就是这样一份勇气和气度,让她在那个不容女子的地方,赢得了众多追随者。
可以相见,岳泽大将军看到那封信后的震动,绝不输于任何一次大战来临。
回音迟迟未下。
因为抉择太过艰难。
阵前换帅,兵家大忌,何况从哪里再去找一个像秦钊一样的人?
可让一个女人去统领千军万马?无法想象。
虽说古人中也不乏有女将领之类的先例,可人家要么是卸任后才暴露身份,要么是有级别更高的丈夫在旁襄助,要么干脆是皇帝的女儿身份显赫,饶是如此,还千难万难,她秦钊有什么,什么都没有!
更别说,她还是个孕妇,孕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