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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他淡淡道,“给你弟弟。”你不是很期盼他出生吗?
贝瑶不敢要,她被这个纯银镯子砸懵了。在一包辣条五毛钱、一个冰棍也五毛钱的时代,这个小银镯子得多贵啊?
裴川见她无措的模样,淡淡道:“你给你。妈妈说我爸买的就可以了。”
“我不要这个,裴川,你拿回去吧。”
“不要就扔了。”他松开她的水杯,语气毫无起伏。仿佛那不是一个值钱的镯子,而是不起眼的垃圾。
贝瑶哪里敢扔啊,她坐回座位,小脸愁苦地暗自摸摸衣兜里足量重的银镯子。
裴川没有回头看小少女如何纠结,他翻开书,却看不进去。裴川微微有些出神。
他父母工作很体面,同事叔叔阿姨们也都家境不错。因此裴川每年都有很多零花钱,攒了快十年,却没有什么地方需要用钱。他约莫有所有孩子都想不到的存款数字。
然而他从来没有送过贝瑶东西。
他安静地垂眸。从他五岁开始,从来都没有。
小时候是因为不懂事,长大了是明白不能送。尚梦娴给的教训已经很深刻了,与“裴川”这个名字沾染的任何东西,一旦沾上旖旎色彩,就会变得肮脏不堪被人耻笑。
贝瑶每年都给他准备礼物,有时候是串平安结,有时候是男孩子的玩具枪,亦或者自己做的抱枕。
他原本该给她的礼物攒了很多年,最后变成送给她家小婴儿的一个镯子。
不带任何色彩的镯子,不会叫人非议,也不会污了她名声。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不会多想。
放学裴川依然不等贝瑶就走了。
贝瑶看着少年渐行渐远的背影,有些揣测不出来他是不是心情不好。他一年年长大了,“裴不高兴”也变成了更让人难懂的“裴深沉”。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了解他发生了什么,又如何安慰。
贝瑶回家想了想,拿出小苍表姐送给自己的明信片,悄悄写上去。
“Unhappy Pei,
Are you sure youre okay?
Anything on your mind?”
(裴不高兴,你还好吗?你有什么心事吗?)
贝瑶在信纸封面写上裴川收,然后下楼去到对面,投进裴川家的绿皮邮箱。
自从尚梦娴的事情以后,裴川不管有什么情绪,都不会在她面前表露。他仿佛一下子长大了,而要保护他的少女却跟不上他成长的速度。
贝瑶怕他难过了自己不知道,只能想一切笨拙的办法去靠近冷漠的少年。她用简单的单词询问他,如果他不愿意回答,可以当成一个普通的英文练习游戏,不会叫他为难。贝瑶希望能在自己家积灰的邮箱收到他的回复,她知道他每天都会去邮箱处拿订的鲜牛奶。
然而直到春天过去,贝瑶也没有收到裴川的回信。反而是小贝军长开了,不再红彤彤皱巴巴,变得粉。嫩可爱了起来。
~
那封信被裴川一起锁进了箱子里,箱子里面有各种奇奇怪怪东西,从泛黄的竹蜻蜓到三月的一封信,全被他压在了箱底,成了必须忽视淡忘的一切。
蒋文娟和裴浩斌虽然还没有离婚,家里的关系却已经降到了冰点。
有好几次蒋文娟看到裴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反而笑着问他在学校里表现如何,以后想读哪所高中。
裴川虽然不知道他们最后的商议结果,却很好猜,约莫是打算等他中考完再给他讲离婚的事。
多可笑。
一个对他心怀愧疚的父亲,一个见到他会做噩梦的母亲。他们也有最后为他考虑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尽力拼凑完满的假象,裴川便也配合入戏。
只是他清楚,他的心是凉的,凉成了一眼望不见底的深渊。
八月份蒋文娟搬出去住了,她撩了撩耳发,对着儿子说:“妈妈要去出差,过段时间会回来,你好好学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没有,一路平安。”
蒋文娟在儿子冷静幽深的目光中,生出了些许慌张,然而她还是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了。
裴川知道她迫不及待投向她的“幸福”。
等蒋文娟走很久了,裴川回到房间。他按下手中的红色按钮,耳机传来滋滋的电流声。
男人带笑的声音传来:“怎么这么久才来?”
蒋文娟回答:“得和我儿子解释一下要走挺久,我给他说我出差去了。”
“你这样也不行,总得告诉他真相吧。”
“我知道,可他不是要中考了嘛,我和裴浩斌商量了,等他考完再说。”
“那……”男人的声音有些犹豫,“你们离婚了你儿子跟谁啊?”
那头久久的沉默。
裴川冷冷按下结束按钮,然后他把窃。听主控按钮销毁了。他第一次痛恨自己在电子科技方面有这样的天赋,他抱有最后一丝希望,希望蒋文娟真的是去出差。可他的母亲依然在他还没有彻底长大这年弃他而去了。
他这双残缺的、会给人带来噩梦的残肢,这辈子再也不要给任何人看见。
20。绝色()
二零零五年一月份; 冬天的凛冽初初到来,讲台前的老师推了推眼镜,严肃地说:“同学们; 今年是你们初三的最后一年了,下学期你们来学校; 就已经是初三下的学生。老师希望看到一个全新面貌的你们; 假期在家好好复习; 我们七班一直是所有班级的表率; 希望今年老师能收到所有孩子考上一、三、六中的消息。”
初三的学生们受到鼓舞; 大家齐齐应声好!
“那么; 接下来就放寒假了; 大家注意安全,不要去河、塘处玩水; 祝大家有个愉快的新年!”
“曾老师新年快乐!”欢呼声渐起,曾老师笑着摇摇头,都还是一群十四五岁的小少年啊。
花婷背着书包愉快地和贝瑶走在一起:“瑶瑶你真厉害; 考了我们班第三名。”
贝瑶笑笑,裴川才是最厉害呢。如果不是和他一个班; 她一直都不知道原来年级第一一直是裴川。
两个小少女在岔路口分别; 花婷用力地摇摇手,双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明年见!”
“明年见!”
贝瑶回家的时候; 天空又飘起了雪。
“瑶瑶快进来; 看什么呢!”
“妈妈。”贝瑶回头; 看见了出租屋门口抱着孩子的赵芝兰。
小贝军才十个月大; 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到处看。见着姐姐了,小手乐得直挥舞。
赵芝兰被他小手打到脸颊,把他裹好哭笑不得:“就喜欢你姐姐是不是?见到你亲爹都没这么兴奋。”
小婴儿贝军捕捉到母亲话里姐姐两个字,咿咿呀呀跟着重复:“结、洁洁。”
贝瑶鼻尖蹭了蹭他暖乎乎的脸颊,笑着纠正:“是姐姐。”
“洁洁。”
小贝军第一个学会的词语不是爸爸妈妈,而是姐姐。
赵芝兰说:“晚上回家收拾下你要带的东西,今年我们去外婆家过年。”毕竟带着这个“不合法”的二胎,去娘家那边过年贝瑶的外婆还可以搭把手看一下孩子,怎么想都是最佳选择。
贝瑶作为一个未成年,压根儿没得选,她点点头,晚上跟着贝立材回去收拾东西。
“爸爸,我下楼一趟。”
“好,早点回来啊。”
“嗯。”
贝瑶踏过潮湿的路面,今年一月份C市雪还没有积起来,天上下着半个指甲盖大的小雪。
贝瑶下楼,正好遇见了外出的裴川。
少年穿着深蓝色的羽绒服,他拉链拉到了喉结处,脸上没什么表情。
两人甫一见面,都停下了脚步。小雪落在她眼睫,贝瑶杏儿眼染上点点笑意:“裴川,你怎么出来啦?”
“帮我爸拿信。”
那信寄错了,寄到了对面某家人的邮箱。邮差刚刚打电话过来道歉。
贝瑶跟在他身后,看他去对面把厚厚的信封拿出来。
裴川回头,就对上了她湿漉漉的双眼。他脚步顿了顿:“跟着我做什么?”
“今年我得去外婆家过年,再见就是明年春天了,裴川,新年快乐!”
“嗯。”他轻声道,“新年快乐。”
“我第一次离家这么久。”她脚尖不安地踢踢花坛边沿,“也很久不能看见你,裴川,你要记得多喝水,过年一定不要闷在家里,可以和陈虎他们一起放鞭炮玩。”
裴川看了她眼,没有反驳:“嗯。”
她笑着踮起脚尖,杏儿眼在苍茫夜色和雪色中,像是一弯皎洁纯净的月亮:“裴川,等我回来你一定又长高啦。我现在比你矮好多了。”
她比了一下,小少女这几年总算长了个子,如今163,贝瑶记得自己以后是有165的,而裴川戴了假肢,假肢是根据少年的身高和发育来调整的,如今的裴川看上去有175。他高中个头才会疯窜,贝瑶记忆里的裴川戴上假肢高中有有186左右。
他本来是该长得很高的。
裴川看着贝瑶柔软的发丝落上雪花,淡淡出声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我妈妈说二月份,可能开学前回来吧。等我回来了,给你带特产!”她语调温柔清脆,不知道什么时候,贝瑶就褪。去了童音,嗓音成了如今的模样,带着少女的清甜,却又像是三月温柔的风。
而裴川还在变声期,少年嗓音粗嘎难听,他低低应了一声,贝瑶一步三回头走了。
她走上楼梯,还在笑着冲他喊:“你等我回来呀——”
殊不知再相见时,两个人都是不同的光景了。
~
贝瑶围着红色的围巾坐在木门门口,身边有一只低头到处嗅嗅闻闻的小羊羔。
她抱着小贝军,小孩子目不转睛盯着小羊看,贝瑶忍不住笑了笑。贝军小时候很好带,长大了顽皮些,这孩子往往看到一个有趣的东西就可以自己咿咿呀呀边吵边看半天。
正午温暖的太阳高悬,山顶的积雪却还没有融化。
院子里几只母鸡高傲地踱着步子走来走去。
贝瑶外婆家在农村,家里有一栋平房。院子里养了小鸡和小羊羔,早年外婆还养猪,这两年倒是不养了。赵家村是赵芝兰和赵秀两个人的故乡,因为过年的余韵仍在,小孩子们会在泥塘边玩炮。
把那炮点燃扔进去,过不了两秒就会“砰”的一声,泥塘的泥巴和水都被炸得老高,年味儿十足。
上午赵芝兰和贝瑶的外婆赶集去了,不一会儿他们和村上的妇女结伴回来了。
大老远见着贝瑶抱着弟弟,赵芝兰柔和了神色。
张婶子说:“那是你家瑶瑶啊,我就小时候见过两回,都这么大了,哟,变得这么漂亮,都认不出来了。”
赵芝兰笑着说:“孩子长起来确实快。”
和他们走在一起的,有个年轻的新婚女人叫陈兰兰。陈兰兰本来以为这是惯用的恭维话,毕竟这里的婶子们见人就说,你家孩子变俊了,你家姑娘漂亮了,因此陈兰兰面上笑着,心里不以为意。
结果陈兰兰抬头一看赵家门边站着的小姑娘,整个人足足愣了快一分钟。她从来没见过出落得这么漂亮的小姑娘!
二月中旬早已过了元宵节,那小姑娘穿着粉白的袄子,脖子上围了一条红色的围巾,她长发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