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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后,李远之把书房里的宣纸、毛笔、砚台拿到堂屋里,在案桌的香炉里点上檀香,坐下来,研磨,开始抄写往生咒。
往生咒共十四句,除了第一句里面的“南无阿弥”四个字,让他稍微觉得有点意义之外,其他的什么“多婆夜”、“ 哆他伽多夜”、“ 伽弥腻”,根本不知所云,还不如金刚经来的浅显易懂。
说起来,这往生咒是念给鬼听的,只要他们能听懂就行!
笔尖点墨,提气运笔,不知怎的,李远之觉得今日抄写往生咒特别吃力,越写越觉得头晕,眼前像是起了一阵白雾,看不清东西,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身体里被抽了出来,连筋带骨的痛,又似烈火的炙烤。
他想停下来,但是整个身体像是被控制住了,手上的笔越写越快,没看见宣纸上浮现出红色的往生咒轮,而刚写上去的一排排梵文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着,一个个拖进那血色的轮盘里,等到所有的字都进了轮盘之后,轮盘便开始转动起来,咔嚓咔擦,似生锈了铁链在搅动,桌上镇纸的玉章开始由内而外的变黑,直到整块玉章变成黑色之后,血色轮盘才停下来,隐现不见。
李远之整个人脱力地倒向椅背,神色恍惚,好一会儿才用力地眨了眨眼,醒了过来,桌子上是刚写好的那张往生咒,青白色玉章安放在宣纸的一角,看不出异常,难道自己刚才睡着了?
李远之皱着眉头,心里说不出的怪异,歇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力气了,才重新提笔,这次书写倒是挺顺利的,没出现异常,他才安心下来。
二十四张往生咒很快抄写好了,把笔墨纸砚收回书房,院子外面响起了汽车鸣笛的声音,李远之快步走了出去,看到小叔李馗正扶着老太爷下车,忙叫了一声“爷爷”,“小叔”,过去搭把手。
“臭小子,怎么一脸纵欲过度的菜色,是不是又和沈煜出去厮混了?”老太爷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殷殷切切道:“年轻人火气旺,可也不能天天去酒吧夜店那种地方,早晚精尽人亡。”
“爷爷,冤枉啊!”李远之脸色微红,握了握右手,感觉上面还残留着小兄弟的热度和硬度,眼角瞥见小叔嘴角憋笑,顿觉丢脸,翻了个白眼,说道:“我这是抄写往生咒抄的,今天要是再写一遍,我看我就要往生了。”
“说什么混话!”老太爷跺着拐杖,怒声喝道,又看了他两眼,抬脚往屋内走去。
“嗳,爷爷,别生气了,我扶着您……哎呦,小心门槛!”李远之小跑着,追上脚下生风的老太爷,把人扶进堂屋坐下,倒茶送水,好一通伺候。
李馗翻着桌上写好的往生咒,又抬头看向李远之青白的脸色,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他站起来,转了一圈,发现案桌上的佛像一头倒在香炉了里,心里一惊,忙把佛像扶正,却发现木雕佛像从中间裂了一条缝,像是被人开了瓢。
李远之也发现了佛像的异常,奇怪道:“这佛像怎么裂了?刚才上香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怎么回事?”一旁喝茶的老太爷脸色也有些不好,在接过李馗手的佛像时,眼中闪过一丝惊惧。
“没什么大碍的。”李馗语气轻松,说:“坏了,再雕一个就是,也该是时候换个新的了,只是今天的午饭怕是要迟些吃才行。”
说着,上楼,拖了一个箱子下来,从里面翻出一把锯子递给李远之,抬手指着院子里的桃树说:“远之,去把桃树那根最大的枝桠锯下来。”
“哦,要多长的?”李远之接过锯子,李馗埋头捣鼓着箱子里的工具,并没有回答他的意向。
不知道要多长,那就全部锯下来好了,反正今年的桃子已经结完了,不影响他今年吃桃子。
直径十厘米的枝桠,李远之锯了一身汗,之后又按照李馗的要求,把枝桠锯成十五厘米的长段子,幸好接下来的雕刻工作不需要他做,李馗熟练的操作着手中的工具,给木头剥皮,画线,一把刻刀舞的风生水起,木屑翻飞。
“小叔,现在庙里还刻佛像出来卖吗?”李远之拿着一块木头,比划着在哪里下刀才好。
“嗯。”李馗抬头,看了他一眼,继而又低头,继续手上的工作。
李远之不再吱声,脑海浮现出那个弥勒佛一般老和尚,老和尚法号清远,小时候他体弱,被家里送到老和尚的庙里,跟着他一块被送来的还有十三岁的小叔,两人早上跟老和尚念经,下午跟着老和尚用木头刻佛像,然后把佛像卖给来寺庙里上香的客人。
不过,能卖出去的佛像都是清远法师和小叔刻的,直到七岁那年,他卖出了第一个佛像,便被父亲接回了家,而小叔则留在了庙里。前几年寺庙被市文物局重新整修,捯饬成了旅游景点,小叔现在是寺庙的主持,如果能忽略他身上那套装逼挺括的西装的话,还是能看出来他是个和尚的,面善眼净,宝相庄严。
等到佛像刻好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李母把上供的饭菜端上桌,才吩咐李远之烧纸钱,其他人远远地站在院子里,冥纸燃烧的味道并不好闻,有些呛人,李远之被熏得眼睛通红。
最后,是二十四张往生咒,一张一张投入火盆中,红色的火舌欢快的舔舐着白纸,火盆的周围转起一小股旋风,卷着黑色的灰烬往上升,李远之拿着一根树枝拨弄还在冒烟的灰烬,直到冥纸完全燃尽,才吐出胸中的一口浊气,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吃过迟来的午饭,李馗煞有介事的叮嘱李远之晚上不要出门,才带着面露疲惫的老太爷离开,李太后收拾好厨房后,又烤了一些面包给他当下午茶。
李远之坐在葡萄架下躺椅上看书,没多一会儿便昏昏欲睡,眼看撑不住,起身锁好院门,回屋睡午觉,几乎沾着枕头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天空暗了下来,沉郁的阴影笼罩在院子的上空。
突然,一声凄厉的猫叫声传来,李远之半梦半醒间觉得浑身燥热,嘟囔了一声,翻身找空调的遥控器,却发现自己眼睛睁不开,身体僵硬,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身上,动也动不了。
屋外的猫叫声一声急过一声,凄厉如鬼哭,李远之心烦气躁,心想,这猫叫成这样,身上的毛肯定已经一根根竖了起来,脑袋晕晕的,想醒醒不了,一个荒谬的念头浮上心头,难道是鬼压床?
渐渐的,猫的叫声弱了下去,李远之感到有什么冰凉濡湿的东西覆上了他的嘴唇,轻轻的舔舐,他舒服的叹息了一声,抬起身体,挣扎着靠近。那东西像是得到鼓励一般,碾过他的牙齿,李远之本能地张开嘴迎了上去,勾缠着搅动,口中软腻凉滑像一股良药,平息了他身体里的燥热,他迷迷糊糊的想,这绝对是春梦,春梦!
对方有一下每一下地吻他,并不深入,李远之有些难耐,试着动了一下手指,惊喜地发现自己能动了,忙得抬起胳膊,抱紧怀中的人翻了个身,把人压在身下,勾着对方,一点一点的深吻,手指不安分地顺着怀中之人衣服的纹理探了进去,掌下冰凉紧致的肌肤一如想象中的美好,让他刚刚平息的燥热再次燃了起来,不够,不够,想要更多……
“喵!”
沉寂下去的猫叫声又高昂起来,李远之一个激灵,猛然睁开眼睛,翻身坐起,窗外的天色已黑,双腿间的睡裤湿了一块,整个人懒懒的,不想动,意犹未尽地回味着刚才做的春梦。
屋外的猫又叫了一声,伴随着咯吱咯吱的挠门声,李远之低咒了一声,下床,去洗手间换了一身衣服,下楼开门,一只三个月大的小黑猫正蹲在院子的水井边,用猫爪子洗脸,见李远之出来,冲着他低低叫了一声,而后迈着猫步爬上台阶,绕着他的小腿蹭痒痒。
李远之目测了一下老宅足足有两米五的院墙,也不知道这只小猫怎么爬进来的,小猫很瘦,他一手抱起来,摸着全是骨头,去厨房,把中午吃剩的红烧鱼拿出来,拌上米饭,又倒了一点温开水放在旁边。
小猫闻到香味,一头栽进碗里,吃得穷凶极恶,李远之伸手,一下一下地抚着小猫凸出来的脊背,防止这饿猫噎死自己,这是多久没吃过饭了。
一碗饭吃完,李远之又给小猫添了一碗,听到客厅的电话响,忙过去接电话,刚拿起听筒,沈煜的声音穿过话筒,差点震破耳膜,“远之,远之,救命,快来云海……我艹,季变态,你离我远点。”
季言,a大心理学院博士毕业,开了一家私人心理咨询工作室,看人的眼神总是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森之气,让人很不舒服,李远之每次看见这人,总觉得这人有病,不过他最大的病是他喜欢沈煜,而沈煜不喜欢他。
“远之,远之,你要是不来,明天见到的肯定是我的尸体……”沈煜声嘶力竭,仿佛下一刻就要奔赴黄泉,一个笔直笔直的男人被一个弯的缠上,真够糟心的。
李远之捏着眉心,坚如磐石坐在沙发上,等到那边没声了,才说:“等着,我去给你收尸。”
第3章 鬼打墙()
挂上电话,李远之起身去厨房,发现小猫已经不见,徒留两只空碗在地上,去院子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心想大概是走了。
回到屋里,把中午吃剩的饭菜热了一下,随便对付了一顿晚饭,他换鞋出门,低头间,鼻尖闻到有冷香萦绕,循着香气看去,发现院子里本该过了花期的栀子花正开得热闹,一朵一朵白色的花坠在枝头,李远之不舒服地皱了一下眉头,这一朵朵白色的花让他想到死人葬礼上的花圈,阴森肃穆。
站在花树前看了一会儿,他鬼使神差地摘了两朵栀子花带到车。
上方山算是c市的郊区了,李远之开车,四十分后到云海,停好车,上楼找沈煜,推开包间的门,一股烟酒气扑面而来,他不适地侧身,在门口停了两秒才走去,已经醉眼迷离的沈煜见他过来,忙从季言的身边挣扎起来,扑到他身上,一声一声地叫着,“远之,远之,你可算来……”
季言看着空了的怀抱,面色不郁地瞪着李远之,李远之视而不见,扶着人往外走,包厢里有人起哄,叫道:“季师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你的情敌?长得还不赖,要脸有脸,要身材有身材,真要比起来,我看沈煜还不如他,要不你考虑追这个得了……”
“闭嘴!”季言眼圈充血,暗魅的灯光下,没有血色的脸上露出怨毒之色。
李远之把沈煜推进车里,系好安全带,看他不省人事的样子,有点头疼,打开车灯,发动车子, 发现季言面无表情地站在车前方,李远之不动声色,两人对峙了足有五分钟,季言才让开道,李远之冷笑了一声,转动方向盘,离开。
往日沈煜避季言如蛇蝎,轻易不接触,也不知道季言今天是用什么手段把沈煜骗出来,真像只甩不掉的苍蝇,膈应人。
李远之从沈煜家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十一点,车子拐出巷子口,前面有人打架,一伙人对着缩在墙角的人拳打脚踢,李远之看不下去,猛按喇叭,开了过去,那伙人见有人过来,迅速一哄而散。
地上的人影缩成一团,长发散乱开来,挡住了脸颊,看不清面目,李远之斟酌了一下,问道:“小姐,你……要不要我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