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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的声音变的又暗又哑,眼睛里也是遍布着血丝。
这阵子清军如潮的攻势之下,他每天连两个时辰也睡不到,每天半夜都会惊醒。到这个时候,他才彻底明白过来,为什么太子说清国,也就是东虏才是最可怕的敌人。
李自成不过是夺大明之国,清朝却是要亡华夏之天下!
一想到自己曾经是亡国之君,现在还可能是亡天下之君,崇祯的心理,自是十分的紧张,害怕。
这个时候,他恨不得早前死在北京算了!
他变的特别的焦燥,易怒,动辄就发火,原本的好心情和镇定的模样,已经是无影无踪了。
这其实怪不得他,形势实在是太紧张了。
现在的清军路线,是和蒙元灭南宋相同,荆襄武昌尽在敌手,九江也在敌手,湖广可是产粮地,也是上江上游,顺流而下,南京怎么守?
难道真的困守孤城不成?
现在这个时候,北方半境在敌手,山东和河南原本是胜势,现在清军一加强,也是被压着打了。
这个时候就算他发下勤王令,恐怕也没有什么兵马来援助南京了。
清江的太子是有好几十营的兵马,但河南和山东的压力也够大,而且新军成军时间短,战斗力怎么样,谁也没有把握。
而且,以崇祯的私心来说,太子一出兵,河南山东就大胜。
自己亲自调理的地方,清军一来,立刻土崩瓦解。
这脸上也实在是太难看了一些。要是能把上游来敌顶住,太子新军一成,调一些来西征,主力北伐,这样总算保全了一点颜面。
否则的话,本朝中兴一切靠的是太子,那自己的身后之名,也真的好听不到哪儿去了。
好在清军虽盛,也只是由一路来,河南和山东有太子和各镇顶着,一时半会不必担心。要紧的是东虏的西征军有几万兵马在休整,这一部随便调到哪里,都是了不得的强敌。
“按皇上的布置好了,臣无异议。而今之势,其实没有那么要紧,只要守到夏天,满洲兵畏热,城池难攻,其兵不退也退,到时我京营兵再练三十营,太子殿下平虏军亦可过十万,那时,攻守之势反而逆转了!”
马士英还是很从容,在他看来,兵马再强,只要是一路前来,也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从九江顺流而下,要过安庆这一关才成,打不下安庆就想打南京,那是痴人说梦。
安庆不止是中游的中心,还是人口密集的产粮区,有不少府库藏粮,是个比九江武昌更要紧的多的地方。
以前在凤阳的军事力量,现在全移在安庆,再按皇帝的布置调集浙江兵和京营兵,加上原本南直隶和安庆本身驻军改的城守营驻防营,加起来怕有五十个营超过十万人的战兵,加上二十万左右的辅兵和夫子,三十万人不敢说和三十万清军野战,但沿江守备要隘,这总可以做的到。
既然有备,也就不必太着急,马士英带兵多年,在外为封疆多年,这一点见识,倒也不能说是错的。
他这么想,又是军务首领,在军务上也确实还算同行,再加上路振飞和王家彦都是点头赞同。
见他们如此,崇祯的面色就好看的多,而史可法和钱谦益等不大知兵的人,也是面色要好看的多。
史可法虽是封疆领军多年,但论胆子并不算大,在军事上更是很差,这一次清军突至,他这个内阁首辅应对乏术,实在不成体统。
崇祯心中对他着实不满,但此人威望尚高,而且理政不怕辛苦,内阁也不是以军务为主,所以隐忍罢了。
此时各人都是面露轻松之色,但马士英一眼看到殿外有个侍卫面色惨白,正奔着殿内过来,御前大臣刘文炳正站在阶前等着,如此张皇,必是有大事,他一时凝住了神,顾不得听崇祯下一步的布置,只是看向殿外。
等那侍卫近一些,马士英才发觉是一等侍卫的服饰,而且,还正是自己那宝贝儿子。
看到马銮指手划脚的和刘文炳说话,而一时间这个御前大臣兼少府就变的面色惨白,马士英知道,必有不得了的大事发生。
“皇上,”果然,没过一会儿,刘文炳急步而入,跪下禀报道:“泗州有紧急奏报。”
“什么?”崇祯见状有些不对,不过还是按着惯性思维笑道:“黄得功又要请调他守安庆?告诉他这不行,他和刘良佐要替朕把泗州一带守好。”
“就是泗州不守了。”刘文炳神色十分难看,还是接着道:“东虏的豫王率大军突然自商丘而下,精兵直扑泗州,黄得功和刘良佐的六万大军,一夜之间就跨下来了。守了一共不到五天,现在泗州已经落入敌手,黄得功率部撤走,大军已经溃散,当不得用了。”
“什么!”这一次崇祯再无适才撑着的那种安闲镇静,而是从御座上猛然站起,一时间,面白如纸。
泗州是对河南的重镇,河南镇总兵李成栋是在睢州拒守,泗州就是交给了黄得功为主,刘良佐和黄蜚等总兵官为辅助,主力是六万额定的营兵,还有几万驻防营和城守营,加起来也有小十万人了。
这么强的兵力,不进取就算了,守总能守的住吧?
况且这半年多来,大兴土木,把泗州城一带多修了几十个堡寨,加上泗州城高坚深,谁也没有想到,东虏一至,居然几天就把这个军事重镇给丢了。
“怎么会这么快?”
“各镇加起来快十万,就是逮十万头猪也得费点事吧?”
“黄得功该杀,刘良佐和张天福、黄蜚,皆以国法重处!”
内阁和军务处的大臣们此时顾不得官威国体,一个个都是跳脚痛骂起来。倒也怪不得他们,连钱谦益都明白,泗州一失,清军可以直迫淮安或扬州,要是太子率新军和其野战,正合多铎之意。
若不敢,则河南的清军和少量南下清军牵制清江,大军下扬州,渡江下镇江,南京就唾手可得了。
而上游也是有大股清军过来,朝廷守多铎这一路,上游就顾不得,守上游,多铎这一路也顾不得。
现在重兵都在别处,扬州和镇江苏常一带就是空白地带,几千清军就能把江南全给占了。
这一下,南京重地和财赋重地全失,这一仗打输了,明朝天下就丢了一多半了。
“哈哈,天亡朕,天亡大明乎?”
事情坏到这种地步,连南京也可能呆不住,南北两京皆失,这个皇帝还怎么当下去?下一步往哪儿跑?杭州么?或是干脆逃到昆明?
崇祯心中十分苦涩,简直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他的心头沉甸甸的,两眼也是变的血红一片,看向四周,只觉得毫无意思,亦没有任何坚持下去的意义可言。
“散了,散了吧,等奴骑至,你们要降便降,要死便死,朕不管了,朕自己现在去太庙,不,朕去孝陵,要向太祖高皇帝谢罪,朕是不孝子孙,死不足惜。”
崇祯满嘴胡话,而满殿的大臣,却也是陷在惊慌之中,一时竟是没有人拉住皇帝,或是说上些什么。
如马士英之辈,原本眼高于顶,此时灭顶在即,却也是心中空空荡荡,竟是完全的束手无策。
崇祯如此模样,后宫自也惊动,不过多时,两位皇后顾不得忌讳,也是赶了过来。
见他如此,张、周两皇后都是泣下,若没有北京逃亡那一次,众人还不觉得怎么可怕。可是有那么一回,心胆已经裂过一回,崇祯有这种过激的反应,也是心理创伤过大,一旦压力太大,则自然会彻底崩溃。
“皇上,皇上!”
还是马銮,此时却不是刚刚那种垂头丧气的模样,又是狂呼大叫而来,他奔入殿中,一时也无人理会此人的无礼之处,崇祯仍在发呆,马銮却是不管不顾,只跪下道:“皇上,太子殿下已经到水西门了!”
“什么?你所说是真?”
崇祯一时尚且没有反应过来,史可法几个也在发呆,马士英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呆了一呆,便是凝声道:“皇太子殿下怎么不奉诏就擅自回南都,这个,似乎不妥……”
“马大人,这都是什么时候了,还说这样的话?”
皇帝和文武大臣尚且没有说什么,倒是王承恩大为愤怒,一边指责,一边用冰冷的眼神看向这个军务首领大臣。
“吾儿来了就好,吾儿来了就好!”
周皇后适才被崇祯吓的发呆,也是害怕再一次流亡,这南京宫中再破,但听说外头的军政事物欣欣向荣,人的心里就安定,暂且吃一些苦也不算什么。
怕就怕国事还和前年年底和去年年初时一样,毫无指望。那就不如死了算了,但人生最艰难不过一死,适才警讯传来,听说崇祯发狂,诸皇子和公主哭成一团,那种凄惶景像,这一生不想再看到第二次。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350章 南方 决胜(24)()
所以一听说朱慈烺来,周后被崇祯嘀咕过的那一点异样心思早就飞到九霄云外。
这个时候,百战百胜的儿子回来,可比他老子靠的住的多。
“快,替皇帝摆驾,皇太子北征而回,天子至午门亲迎!”
不等别人说什么,张皇后便是断然下旨。
她虽皇后,却被内外廷所尊重,一声令下,刘文炳也不等崇祯示下,便是先答应了一声,接着便是出门预备。
接着领侍卫的冯元彪亦是道:“臣去安排关防,令拱圣羽林两镇,戒备沿途。”
“不必太过惊动市面,你知道的,皇太子不喜欢扰民!”
“是,老臣醒得。”
“臣下去将最近的军报整理,汇成节略,俟太子殿下至,方便咨询。”
虽然最近的军报也是飞章清江,但荆襄上游一带的情形一天数变,太子这几天在路上,肯定隔阂了,所以王家彦和路振飞请旨外出,到军务处去综合归纳详细军情。
“臣备职礼部,请旨,是否可到午门协助办事?”
钱谦益适才面色惨白,全身都在颤抖,清军就在眼前了,打过泗州,十几天就能到南京城下,这么危急的局面,他已经备位大臣,到时没脸皮降就只能去死。
但家中有美妾在,有好酒饮,有花园游,诗酒唱和,日子过的舒服的很,他还打算再活二十年,现在就死,太不值当了。
现在听说太子来了,他那点阴微心思立刻就是不翼而飞,感觉全身是劲,再也是一点儿害怕的情绪也没有了。
不仅是他,就是高弘图等人,也是如此。
史可法也是松了口气,刚刚他也是一筹莫展,军事突然大变,他这个内阁首辅一点办法也没有,说掌军,他一头雾水,说领军出战,自知没有那个本事。
说应变,脑子里是一团浆糊,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
兵怎么领,将怎么驾驭,哪一路派出哪支兵马,预计该怎么打,军械粮草怎么分配,一想起来,脑仁都是生疼。
怎么得了?
等看到皇帝发狂的时候,他更是坚定信心。
政改和道统之事,他还要和太子打擂台,但军务大政,还是全交给皇太子的好。
有了这个明悟,他也是自失一笑,心中暗道:“以前怎么那般糊涂?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