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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房门走到窗前不过短短几米的距离,他却一步一挪,假装打量房间足足走了一分钟,只是走到后来,连手也忍不住颤抖。
尽管辛夷还在沉睡中,我也感觉到了他多少有些不敢面对的心情。
再漫长的路也有尽头,何况这短短的一分钟,倒后来,我都明显的感觉他根本没有在看房间,只是我如何又可能会去揭穿一个父亲情怯的心?我只是再退后了两步,抱胸沉默的站在窗前,也是不去看他。
他感激的看了我一眼,不管什么时候做为一个男人,都不想任何人看见自己软弱的一瞬。
房间没有声息,安静的可怕,我看着窗前早春飞来的几只白蝶,窗外云淡天蓝的模样,眼睛也有一些发涩,总是想起小小辛夷的模样,第一次的初见,她脏兮兮的大t恤,滴水的头发,那个紧紧被她拽在手中的脏娃娃。
她以前是爱笑的吧?是不是因为失去了辛叔,才变得呆呆的?那个脏脏的小模样,是不是会受到同龄不懂事孩子的欺负,才变得沉默寡言,最初不善表达的样子?想起来,我心疼的紧,又总是想起她默默跟在我身后的样子。
因为难受,所以我忍不住回头,想看看这个在情感上缺失了太久的父亲,此刻面对自己沉睡的女儿,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在人间最质朴的亲情前,辛夷不是什么天狐,只是一个女儿,辛叔也不是什么天才大妖,只是一个父亲。
有时,抛开身份来看一切,其实简单的要命,每个人包括妖都是一样,尽管他们的身份划分了他们。
出乎意料的是,没有我预想中的上前就抱住或者拉住辛夷,也没有预想中的哭着坐在床前摸着辛夷的脸,我只是看见一个男人的背影,呆呆的站在床前,没有任何的动作,甚至隔着一米的距离,就这么显得有些傻乎乎的站在床前。
这是一个什么意思?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尽管知道辛叔不喜,我还是点了一支香烟,我也没有办法去克制自己的心情,我如辛夷,辛夷如我,也许不是所有人都理解这种情感,但我分明知道的清楚,那就是我与她同喜同悲,从她跟着我开始,这种情感就化为了一颗种子,种在了我的心间,如今已经是参天大树。
我在体会她的感觉,如何不是心酸加难过?只能用香烟来镇定自己的情感了。
许是打火机的声音惊动了辛叔,他在这个时候用很缓慢的动作转过了身,我下意识的想要掐灭香烟,手却愣在了半空,因为我看见了他一双发红的眼睛,我从来没有看过红得那么厉害的眼睛,眼中还充满了疑惑。
我放下了手,深深的吸了一口烟,这才低声的询问:“爸,你这是?”既然叫了,我也没有打算改口。
他没有注意到我的任何动作,眼神中还全是疑惑,眼眶红得刺眼,他看着我,又或者是自言自语:“在这床上的是我女儿?”
这算是什么问题?我心中也跟着疑惑了起来,但还是尽量耐心的说到:“除了辛夷还能有谁?她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就算她面目全非,我也认得她。”
“呵呵。”我的解答竟然让辛叔笑了,他这一笑,那红得惊人的眼眶之中,泪水竟然滚滚而下,他看着我悲怆的说到:“你看看,你看看我的辛夷,都那么大的,那么漂亮了,我竟然不敢认她,因为我快要认不出来了。我原本应该是她生命中第一个最重要的男人,我该陪她长大。如今,竟然不如你,竟然不敢像你这般说一句她面目全非,我也认得她。”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抿了抿嘴角,自己眼眶也开始涨得慌。
却听得辛叔哽咽:“你说,我到底错过了我女儿多少岁月?用什么东西才能追得回来?就算用命我也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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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来龙去脉(上)()
我自然相信辛叔不会认不得辛夷,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是很神奇,很微妙的,即便没有见过,也会产生奇妙的感应,更何况辛夷幼小的岁月,他也曾相伴在身旁。
而不论什么原因,让他离开了辛夷,他这些年不是一直关心着辛夷的消息吗?就连一些相对隐秘的,只要关系到辛夷的,甚至于关系到我的,他都很清楚的样子。
他之所以这样说,这样难过,我认为是做为一个父亲,不能常伴女儿身边的遗憾,痛苦,愧疚,综合起来是一种情怯,就如近乡情怯,就如那种纵使相逢应不识的悲怆,我很理解他的心情。
在这种时候,他要得也许不是我的安慰,只是在对我倾诉。
我也难过,更为辛夷遗憾,这种父女相隔许久,再次相见的时刻,她竟然还在沉睡。可我在这个时候必须说一些什么,至少让辛叔情绪平静一些,只能开口说到:“爸。。。”
“不许叫我爸,不管你如今和我女儿是如何的两情相悦,又怎么掀了她的盖头,私定终生什么的。没有明媒正娶,我是不认的。莫非,我女儿不值得你明媒正娶?”他脸上还有未干的泪水,那丝悲伤也没从眼中消失,可脸色却变得严肃无比,完全没有刚才那种懒得和你说,懒得和你计较的样子。
也是,他刚才急着见辛夷,才会如此。如今,已经见到了辛夷,他那言下之意是绝对不允许我越矩的。
我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这样说并非是讨厌我,而是对自己女儿的在乎和关心,试想任何一个父亲都会有这种心情吧?需要我给辛夷一个正式的名分,一个庄严的仪式。而我又如何会不愿给辛夷一个明媒正娶,让她真正的成为我的妻子?如果辛夷不是一直在昏睡!我没有争辩什么,而是郑重的叫了一声:“辛叔。”
他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我则安慰到:“我不知道你是为何当年会离开的。我也只和你见过两次。不过,仅仅的两次我都知道你一直在关心着辛夷,你也不必如此自责,我觉得只要那么为人父的心意在,无论什么时候陪伴都是来得及的。如果辛夷现在是醒着的,她也一定能理解你的。”
“是吗?”他反问了我一句,脸上竟然流露出的是不自信。那种情怯的感觉恐怕一时半会儿,仅凭我三言两语是无法消除的。
“是的,我敢肯定。”可我还是必须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我也没有撒谎,按照我对辛夷的了解,她是绝对会原谅并且理解自己的父亲的吧?就算在还不知道离开的原因之前。
几句对话下来,辛叔的心情总算平静了一些,他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有些怯怯的,小心的坐在了辛夷的窗前,久久的凝视着他的女儿。过了好久,他才像鼓足了勇气一般,轻轻的握住了辛夷的手。
看他的样子,似乎有很多话想要给辛夷说,只是此时此刻反倒无语凝噎。
我想在这种时候,我需要给他一些时间和辛夷单独相处,于是我深深的看了一眼还在沉睡中的辛夷,悄悄的走出了房间。
门外,属于早春的阳光已经西斜,微微风中,天边的几缕云彩绚烂。
是一个极好的天气,只不过夜色也快要降临,我站在院中说不上是什么心情,任由风吹,从年少时的往事一直就如也在风中那般,丝丝缕缕的环绕在我身旁,回现在我眼前。
那个熟悉的厂矿大院,那个时候的我,辛夷,周正,还有。。。陈重。
我以为永远也不会改变的事情,到了如今早就变得面目全非,我希望其中的情谊不变,至少还能抓住一丝安慰,可是有的人我却永远不能再挽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变得如此多愁善感,在这个黄昏时分,许是因为辛夷父女重逢,但流逝的岁月再也追不回,遗憾终究存在吗?
我还是不可避免的想起了那封信,我一直不敢动的,陈重留给我的那封信。如今还被我好好的收在书房的抽屉里,有的时候拿出来,盯着信封看半天,却始终没有拆开它的勇气。
我认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可那一次在地下城陈重的话却吓到了我?我怕的,可能永远只是心痛的失去吧?现在倒好,看是不敢,扔也不能,成了心中的一根刺,就像我和陈重之间的关系。
“少爷,怎么站在这里?”我也不知道在风中站了多久,只是脑中纷乱,连苏灵走过来我都没有察觉到,直到她开口我才回神。
之前还是晚霞天儿,待到我回神的时候,天空已经像涂了一层淡墨,夜色开始降临大地。
“没,我是给点儿时间,让他们父女相聚一下。”我随口解释了一句,却不太有说话的兴致。
苏灵也没有多追问什么,只是把手中的干净外套披在了我的身上:“你在这里站了许久,就一件薄衬衫。现在还冷着呢,入夜更凉,批件儿衣服吧,就算身体好,也不是那么糟蹋的。”
我看着苏灵微微的笑了一下,这小丫头身上越来越有一种温暖了,我却不敢奢望这些东西永远再不改变。想着,觉得自己是不是想法有些灰暗了,于是便说到:“也不知道辛叔什么时候出来,我在那边坐着等吧。”
“那位先生真的是辛夷姐的父亲?”第二次的,苏灵又追问了我一句。
“我不是之前已经回答过你了吗?他肯定是辛夷的父亲。”我走到了院中的石桌前坐下,天际,已经有了一轮淡淡的弯月。
再次得到了我肯定的回答,苏灵咬了咬下唇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和苏灵相处了那么久的岁月,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于是微微皱眉,淡然说到:“你是怕天下人的议论吗?也是怕我以后难做吗?不用担心,我从未怕过这个!于我来说,猎妖人的身份也好,还是猎妖人首领的地位也罢,统统都是不重要的,要那些名声做什么?有这个名声,我会做应该做的事,没有,我依然会做。若有人爱说,有人嘲讽,随他们去。我又不是为了他人口中的言语而活着。”
“少爷,只怕这世事不是如人愿。”苏灵柔声的劝慰了我一句。
“我哪会要求它如人愿?我只肯世事随我心!我心那条底线没过,我该做什么绝不畏人言。”我十分干脆的说到,然后抬头看着苏灵,扬眉问到:“千年前,你们先祖都是碗碗的兄弟姐妹。她是人是妖对你们的先祖来说重要吗?该有的情谊情深又比血脉兄妹少了几分吗?你,是反对吗?顾忌辛夷的身份,和她父亲是个大妖?”
苏灵笑笑,很自然的为我把刚才仰头滑落的外套又批了上来,然后才说到:“我不懂那么多,我只知道少爷做的决定,只要对得起天地良心,我就算死也要跟随着你。这天晚了,你也没吃多少东西,想必辛叔出来肚子也是饿的。你们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吧?我去准备两个小菜,温一壶酒。”
说完,苏灵也不容我说话,转身便朝着厨房走去了,我看着她的背影,嘀咕了一句:“什么死不死的,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说那么幼稚的话,到底是怕身边亲近的人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吧?想着,我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低头又想拿出烟来抽,却听得身后传来了几声咳嗽,然后辛叔的声音就传入了耳中:“难道你就离不得这烟草了?”
我悻悻的笑了一声,还是把烟收了起来,做出一副劳累的模样说到:“这还不是因为压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