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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沐也不愿意走下去,可是她必须走,尽管这只是一段短短的路程,却像破碎了她一生最宝贵的回忆。
第一步,看见的是一个高大却并不算魁梧,还有些书生气的背影,站在那破落的宅院前,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觉得他想要进去又不敢进去的背影是那么的好笑,胆小吗?后来,他追她,她跑,到底是跑不过的,拉扯之间,看见了他的脸,干净,俊朗还有丝丝的诧异。
他把银钱绑在了树上,他写了一行字。原来这世间还有这样的好人。
脚步落下,画面破碎。
第二步,是他去到了树林中,怎么能去到那个让人迷路的树林中呢?她只知道他是好人,她得想办法去救他。
树林之中慌乱的自己,淡然从容的他。
那天晚上吃饱了饭,是他去打猎来着,弟弟妹妹从未那么开心,她看着他,怎么那么厉害?
脚步落下,画面破碎。
第三步,是那个清晨,他背负着父母的骨骸,就要离去,她不知为何不舍?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想要与他同行,他说好。
一路的风景,一路的岁月,她照顾他,她也依赖他。
再一次脚步落下,画面破碎。
第四步,回忆汹涌而来,一个个他苦修的岁月,一次次去探望的奔波,她为他洗衣,做饭,喜欢看他穿得干净,吃得香甜,情根何时深种?还有人去问吗?
日与夜已经不重要,悲伤难过都已经淡去,剥离了岁月,只剩下一幕幕相依为命的温暖,有着依靠的踏实,她以为此生就如此过下去了,终有一天,水到渠成,她会成为他的妻子。
脚步还是不能停留,一步,踩碎了所有的温馨。
第五步,似乎看见了那个飘雪的屋顶,失落的自己。那一天,她觉得他是要展翅的大鹏,而自己可能就是地上一朵真正的野花,他曾停留过,但不可能为了一朵野花,从此放弃天空,筑巢地上。她不能拖累他,她假装没有听见他回避拒绝的话语,她一个人落泪,她在他面前强颜欢笑。
但就是如此也好,她还可以凝望他展翅的身影,即便不在自己身边停留。可是现实无情,她是天狐。
这一步落下,回忆再次碎成碎片,幸福也好,难过也罢,那是她和聂焰共有的回忆,在此时天沐已经能感受到石涛的气息,他的呼吸声也在耳边了。
最后一步,自然是那个小树林,她不能忘记他悲伤的神情,从怀中掏出麦饼,他要她跟他走,可惜,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在她已经不能跟他的时候。
最后,留下的也只是他一个凄楚的背影,从背影开始,从背影结束。
似乎是他们全部的记忆,可若真的如此就好了,之后不见,不听,不问,不想,再无纠缠就好了。
可是她忍不住想,忍不住听,甚至忍不住见。
才得到了今天的报应吗?要在他面前嫁给另外一个人,从此真的绝了念想,就如那些粉碎的记忆,因为已经无颜面对。
整个喜宴响起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在群妖看来,这才是绝配,同是高贵的血统,男才女貌。
石涛笑了,从天沐一步步朝着他走来时,他觉得他赢了,能当着聂焰的面嫁给他,就算不是心甘情愿,她对聂焰的心也已经支离破碎,自己以后有的是机会强势驻扎进天沐的心。
石涛就如许多人一样,从不相信一次即是一生的爱情,那是因为没有那个缘分和福分的,又怎么可能轻易遇见?
有妖物适当的送上了绑着红花的红绸,等一下石涛和天沐就要由这红绸相连,开始拜堂了。
昭告了天地和高堂以后,夫妻对拜也以后,那就是姻缘的铸成,这是一种仪式,往往仪式的力量比一张纸做为的证明还要强悍许多。
石涛踌躇满志的接过了那根红绸,他觉得这是他人生的巅峰,说出了击败双子的事情,得到了巨大的声望,天沐也终于向他屈服,这一次屈服的意义非常不一样,是当着聂焰的面。
他几乎是强势的把红绸的另一头塞进了天沐的手里,在春风得意之下,他如何注意到那一抹天沐手中刺眼的红?
聂焰也没有注意到,因为这个时候,石涛的目光落在聂焰的身上,眼神之中全是得意,在这种时候,他怎么能不看聂焰?是如何落魄,如何的惨痛?
所以,聂焰用平静的目光迎上了石涛,只是看了石涛那么一眼,继而他朝前走了一步。
并没有任何的妖物注意到这一步,因为此刻都快点儿盼望一对新人拜堂,在这之后,天狐也会被石涛揭开盖头,大家也好一睹最神秘的天狐风采。
“碗碗。”聂焰开口的声音并不大,但是足够让石涛和天沐,还有厅堂之中的所有妖物听见了。
“主持拜堂吧。”石涛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他没有想到聂焰真的敢出声,还在这最后的时刻。
小赤就在天沐的旁边,在这个时候也堆满了笑容,小声的说到:“天沐姐,我扶着你,要拜堂了。”天知道她之前有多着急,就在天沐坐在椅子上不肯起身的时候,好在那个之前很嚣张的身影一直很安静,才让小赤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道莫不是真的欺软怕硬,被石涛打败过,不敢闹事?
却不想在这关键的时刻,他究竟还在站出来了。
狐族族长,端着一杯酒,杯中的酒水差点儿洒落在桌子上,天沐的哥哥这一次不是故意的,而是真的一阵剧烈的咳嗽,让旁边坐着的他的妻子,不禁担心的不停摸着他的背。
盖头之下没有一丝声音发出,没有人知道天沐在想些什么?可是她也没有转身拜堂。
这个时候,那个主持着仪式的妖物,看出了些许的不对,异常机灵的高喊:“吉时已到,新郎新娘就位。一拜天地。。。”
没有了上香的过程,也没有了跪拜叩首的过程,直接就是三拜,这主持的妖物也算是明白石涛的心思。
喜宴之中的妖物也觉得诧异,怎么如此的仓促?怪不得天狐要发脾气,但也没有多想,原本就不是人类,要那么多繁文缛节干嘛?
却偏偏是在这个时候,一个不大却清朗的声音一下盖过了司仪的声音,传遍了全场:“昨日,我在漓江之旁缠剑。只因,今日是你的婚礼,我怎么应约而来,却刀兵相见。今日,在群妖之中,我几乎是踏着敌意走入了这间大厅,也忍受侮辱,安静的等着你要拜堂成亲的一刻。”
“闭嘴。”石涛的目光陡然变冷,死死的盯着聂焰。
聂焰看都没看石涛一眼,只是继续前行了一步。
场中安静,有的妖物只是从只言片语之中就听出了一些什么端倪,还有的却是一头雾水。
即便聂焰是敌人,但谁说妖物就没有看戏的心理?再说主人在场,怎么也轮不到他们现在出手。
更让他们感兴趣的是,追魂夺命剑下无情——聂焰,竟然对着一只妖说出这样分明饱含感情的话,是何意思?聂焰不是猎妖人吗?
就算是妖物也对这一切充满了探寻的心。
“碗碗,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当我收到石涛的请柬,还是选择了前往。那是因为我终究还是舍不得不见你,即便今日是你的婚礼。又知道为什么我非要等到这一刻才开口吗?其实,我以为我原本不会开口的。”聂焰一字一句,语气很淡,但其中的情绪却很重,小赤在天沐旁边急得咬起了嘴唇,但看见聂焰的眼神时,都忍不住一下子心软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那不是深情,而是一种包含了沧桑,穿透了时光,沉淀了无数的思念,再压抑,却怎么也压抑不住的样子。
让人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他从来没有忘记过他口中的碗碗,他的思念是贯穿在每一个日夜的。
碗碗是谁?在场已经有大多的妖物都明白了,应该就是那天狐,否则聂焰怎么会阻止石涛和天狐的婚礼?
不过天狐魅惑天下,有几个裙下之臣也是正常,原本天狐最逆天的地方就在于,即便开战,一样可能有手段,让对方的将领为自己着迷。
说不定,当年这聂焰。。。。有的妖物已经在脑中编排着故事。
但有的聪明妖物却是看见天狐始终面朝着大家,不曾转身,不曾跟随着司仪和石涛拜堂,就明白了这其中绝对不会是聂焰受天狐迷惑那么简单。
而且联想起石涛竟然会在自己的婚礼邀请聂焰?这么高傲的一只饕餮为何要邀请人类的猎妖人?
石涛显然已经感受到了群妖的各种猜测,目光在这一刻几乎可以冻结流水,他扫了一眼在场的所有妖物,冲天的妖气陡然爆发。
第九十八章 答案()
那是一股滔天的气势,带着一种悠远的沧桑岁月感。
没有嘶吼,却像是在无声的嘶吼。
没有压迫,却已经带给在场所有的妖物无声的压迫。
这是来自于饕餮的压力,来自于一个上古的大妖,一个传说中的存在,一个高贵的血脉所带来的压力。
石涛今日表现的太过平凡,也太过谦和,就像一个想要急切娶到心仪女子的毛头小伙子,让在场的妖物几乎快要忘记了他还是饕餮,还敢去想,去打听他的私密。
直到这冲天的妖气爆发的这一刻,才想起站在台上的不仅是石涛,还是一只饕餮。
在上古,这是一只贪婪而六亲不认,无物不会吞噬的家伙啊。
而这滔天的妖气,有的修为稍弱一点儿的妖物,都不得不动用一些力量去抵抗,在这时,谁还敢去多想关于石涛的私密?谁敢去看石涛的笑话?
只有一些大妖,此时又恢复了不动声色的模样,未免大置身事外的感觉,给人一种这背后还有什么猫腻不成的猜测?
但石涛现在岂会去猜测?他的心结,他最渴望的一日,终究不是那么顺利,他想过千百次来自天沐的抵抗,就是没有想过这聂焰敢在最后的时候搅局?杀了他,是石涛唯一的想法,他的妖气爆开,在中心受到冲撞的就是聂焰。
聂焰并没有动,竟然是迎着这滔天的妖气再上前了一步,看着石涛,忽然声音如同洪钟大吕一般的响彻在这个喜宴的现场:“石涛,我不是曾经是你手下败将吗?怎么?我孤身一人来到这群妖聚集的婚宴,你让我说上两句话都不敢?还有你们,堂堂妖族,莫非还怕了我一个人?也同石涛一样连让我说两句话都不敢?”
石涛深深的看着聂焰,眼中狂暴的如有雷霆闪过。
这聂焰分明就是故意的,让他落下口实,如若今天当着众妖的面,他都不敢让聂焰说完当说之话,以后只怕会成为众妖的笑柄。比让这些妖物知道了他的私密,还要严重的笑柄,因为私密还好说,谁没有一点儿过往?就算通天大妖也有幼年之时,谁能保证没有一点点可笑往事?
但今日不让聂焰说话,就分明是他心虚,胆怯。。。在这他此后的道路上会留下多深的一个陷阱?
聂焰!!石涛的拳头握紧,发现眼前这个小子,自己还了解的不够,深深的不够,他根本不是冲动的莽夫,在必要的时候,他比谁都精明。
至于在场的众妖更是无话可说,今日能坐到婚宴上来的,哪个是无名之辈?哪个又不要一点自己的颜面?何况聂焰一顶代表整个妖族容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