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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妖先是打眼瞧了眼玉姐,接着目光又挪到霍老太身上,阴笑着说“人老了就是健忘。”
接着踱着步子来到霍老太身边,一边转悠一边缓缓说道:“三十年前,有人到长白山求草精不得,骗我徒子徒孙说是要借草精一口精元替儿子延寿半载,并允诺半载期限一到,便会带着净龙水归反助我徒孙蜕变修炼以作报答。”
“可是万没想到我那傻徒孙妄听妄信,丢了上百子孙性命不说,还被人临阵反戈,出手打伤,带着草精一去不返,害的两族为此事厮杀了数十年,死伤无数。”
说着忽然止下了脚步,拿手搭上了霍老太的肩膀,冷冷道:“你说这笔账,我该找谁算呢?”
狼妖话一出口,整个屋子里的温度陡然直降,所有人都默不作声,目光紧盯着狼妖跟霍老太二人,而我却隐隐对当年霍老太进山采草王的事情,明白了什么。
霍老太许久都没有开口,直到狼妖的一只手搭在肩膀上,浑身微微颤抖,呢喃道:“徒子徒孙……”
而狼妖也一直站在她的身后,手掌未曾从霍老太的肩上离开,一双深邃的瞳孔死死盯在她的后脑勺,其散发出来的阴冷,让我不由得想到了在长白山经历过的一个场景:狼搭肩。
霍老太在此时也明显清楚站在身后的人是怎样的存在,没有回头,更不敢回头,轻轻叹了口气说:“干我们这一行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要杀要剐无需多言,我自认无悔。”
霍老太说完只听见狼妖冷哼一声,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掌微微收拢,一声像是骨骼即将碎裂的脆响随之传来。而在此时一直在身后静立不动的鬼爷爷陡然出手,化掌为爪,冲着狼妖呼啸而来。
“不自量力。”
狼妖头也不回地发出一声冷笑,任凭这一击径直打在后背,在鬼爷爷目瞪口呆之中,另只手猛地朝后一伸,后脑勺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准确无误地掐住了鬼爷爷的脖子,将他硬生生给拎了起来。
鬼爷爷满脸的通红的被举在半空中,不甘地看向狼妖说:“你一个妖孽胆敢擅自进入尘世杀人,就不怕受到天道的惩罚么?”
狼妖闻言愣了愣,接着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桀桀笑道:“纵然天道有法,可是虎狼只为了生存才杀人,人却可以不为什么就杀人,而且据我所知,人杀死的人,要比虎狼杀死的人多得多了。”
“况且无论是狼还是狗,从来都会无故去伤害一个对它没有恶意的人,你们人类虽然不是野兽,可是骨子里却有着比野兽更要残暴的一面,平白无故地残杀我这么多子孙,取你两条人命,就算是天道,想必也不会说什么。”
我看着狼妖愈来愈冰冷的神情,突然感觉不太对,连声阻止道:“你真要杀了他们?”
狼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道:“你可曾记得那只被人差点剥了皮的狼崽么?”
我点点头,道:“不是已经给它极品鬼盖治伤了吗?”
说完忽然一愣,接着不可思议地说道:“你是说那狼崽?”
狼妖点点头,说:“那是狼王种,三十年前就已经落生,要不是它,你以为凭这老太婆的本事,翻脸之后能打伤全盛时期的狼王还可以全身而退?”
接着叹了口气道:“那狼王护子,三十年来一直在山中遍寻能替小崽子续命的灵材,只是因为这个老太婆得罪了参王一族,伤势始终未能得到治愈,反而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加重,全靠狼王一身的王血延续到现在,只是血有流尽时,没有灵材的支撑,狼王也有丧命的那一天。”
“所以你说,这个老太婆,该不该杀?!”
我浑身一震,万没想到那狼崽竟然是被霍老太所伤,这究竟是需要多狠的一颗心,才能用利刃在狼崽的身上划出那样的伤痕。
只不过再回想到自己剥下半截观音皮毛的举动,深深叹了口气,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少东家不必为老婆子费心,善恶到头,因果循环,这一切都是老婆子自作自受,当年的事情是我做错就是我错了,没什么好说的,能多活这三十年已经是赚的,只可惜以后不能再侍奉八爷左右,无法看着少东家真正成为一方枭雄,算是唯一的遗憾了。”
看着霍老太决绝的神情,我咬了咬牙道:“可是这草精,也救了八爷的命。”
霍老太摇了摇头,怅然道:“干咱们这一行越久,越是能明白万物皆有灵性,特别是那些修炼成精的天灵,其存活的不易和索要经历的磨难,要远比人更为艰难,交换永远不会平等,这件事情在我心头挂了这多年,也该了断了。”
说着缓缓闭上了眼睛,深吸了口气道:“动手吧。”
我紧张地看着狼妖,虽然心知我说话他也不会听,可还是忍不住问道:“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么?”
狼妖摇了摇头,沉声道:“她必须死。”
我深吸了口气,目光盯着毅然决然等死的霍老太,还有刚刚恢复的玉姐,握了握拳,眼睁睁看着狼妖的手掌从肩膀上挪到了霍老太的喉咙,却耳听得空气中忽然响起一阵无力的说话声音。
“等一下。”
还有别人?
我愣了一下,目光之中,只见在楼梯的拐角处,一道漆黑的身影一窜而出,稳稳地落在众人面前,淡淡说道:“狼爷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暂留她性命一些时日,你们的恩怨,我想办法解决。”
“老黑?!”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老黑摇着尾巴口吐人话,缓缓踱着步子来到狼妖面前,道:“眼前大劫将至,杀人之事可否暂且一缓?”
狼妖垂眉看了老黑一眼,眼睛里一抹狐疑之色一闪而过,接着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黑老太爷,幽泉狱一别多年,竟没想到在这里见面,怎么,你想保她不成?”
“嗯,她与我有恩,而且你暂时也不能杀她。”老黑淡淡道。
“为什么?”狼妖疑惑道。
老黑在这时突然将脑袋转向我看了一眼,一双眸子冷澈逼人,然后又看向狼妖,口中轻轻吐出三个字:“黄河胆。”
狼妖先是一愣,紧接着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想不到我一出世便遇到这么有趣的事情,不杀他也可以,只不过这老太婆心有不轨,留她在身边,恐怕日长梦多,对小乙不利吧?”
老黑点点头,说:“我先拘了她的魂,等小乙有了立足之本,再放她出来,而且在此期间我帮你了结子孙之事,如此这般可好?”
“慢!”
我应声打断了二人的话,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缓缓开口道:“霍老太为什么会对我不利?”
“不是她的话,你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这般一无是处。”
老黑说着瞥了我一眼道:“当初在你第一次找霍老太解决身上麻烦的时候,她就用照骨镜发现了你的身世,并在你体内种下了憋宝,普天之下除了她本人外,无人能解。”
“什么憋宝?”我颤抖着问道。
老黑没有回答我,只是想看霍老太说:“麒麟本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你想保他,却奈不住这大道循环,许多事情不是你想阻止就能阻止得了的,认命吧。”
第一百六十四章 伏虎罗汉()
霍老太在这时缓缓睁眼,眼睛里前所未有的浑浊,却像是要看破黑夜,洞穿人心,最后落在我的身上,四目相对,眸子里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凄凉,喃喃道:“我本想再保你一些时日,只可惜乱世之际,人不如狗,我这就解了你身上的憋宝,初出茅庐,天下无敌,再学三年,寸步难行,愿你好自为之。”
狼妖在这时松开了对霍老太跟鬼爷爷的束缚,只见霍老太伸出枯瘦的手掌,轻轻抓在我的胳膊上,没等我有所反应,锋利的指甲在手腕处轻轻一划,一道鲜红的口子顺着指甲开了道缝。
接着就见霍老太将另一只手的食指含在口中,上下牙轻轻一咬,将流淌着鲜血的指头在手腕的伤口处轻轻涂抹,除了在伤口处传来的冰凉之意外我没有别的感觉,而等霍老太做完这一切,正当我不解地抬头看向她时,只觉得身体里像是被人抽走了什么东西,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直接瘫倒在了地上,两眼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黑暗之中,五官全都失去了知觉,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血液,正沿着手腕处被霍老太切开的那个伤口源源不断地往外流淌,丝丝缕缕,连伤口处被滑过的触感都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大脑,而且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这种感觉恐怖极了,四肢无法控制,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着,更无法张口呼救,甚至连自己还有没有在呼吸都感觉不到,只能在黑暗中感受着体内的血液一点点流干淌尽,这种感觉甚至要远比直接照着脖子来一刀都来的更为强烈。
可是绝望到了极点,却逐渐开始平静,我感受着体内的血液一点点流逝,甚至开始回想起自己这些年来所经历的事情,接触过的人,一幕幕像是走马灯一般在脑子里闪过,可到了最后,竟然有一个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女人穿插在我从小到大所有的所有生活画面中。
那个女人像是凭空出现,从来都没有见过却又觉得异常熟悉,脸也看不清楚,一直都在默默注视着我一步步成长,而等我想离她近点看清她的模样时,就见她忽然抬起了头,与我四目相对。
猛然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正躺在二楼房里的床上,旁边站着红鲤,而在这个时候房门被打开,血狐也端着瓷碗走进屋,看到我笑了笑说:“行了,没事了。”
红鲤也是长长舒了口气,看着血狐道:“那我走了。”
血狐点点头,没有说话,在红鲤转身离开之后将瓷碗端到我床头柜上说:“白白浪费了一碗乾坤堂,待会儿我自己喝算了。”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将手腕抬至面前,却发现上面伤口早已经凝结成疤,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才深深吐了口气,喃喃道:“原来是场梦。”
“看来睡得挺香嘛,连梦都做上了。”血狐在一旁笑道。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却忽然想起了什么,紧张地问道:“玉姐呢?”
“玉姐啊……”
见血狐皱着眉欲言又止,我心里咯噔一下,可是在这个时候,就听见门外出来一阵温暖如玉的声音道:“小乙醒了?”
看着玉姐面带微笑地迈步进了门,我只感觉眼泪在眼眶打转,呢喃了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就见血狐给了我个眼神径直离开,玉姐来到我身边坐下,关切地看着我道:“好些了么?”
我点点头,看着玉姐脸色虽然有些苍白,可是精神头甚至比那晚之前还要好,顿时有些激动地说道:“你也没事了吧?”
玉姐笑了笑,没有回答我,可是眼中却突然闪过一丝担忧,虽然她掩饰的很好,可还是被我发现了。
“你是在担心我大哥?”我想了想问道。
玉姐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可随即摇摇头说:“我只是觉得以我目前的状况,以后恐怕帮不了你什么了。”
我一听立即笑道:“以后该我保护你啦,霍老太不是把我……”
说到这里我才想起来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止住了嘴里的话,看着玉姐道:“霍老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