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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狠狠咬了一下舌头,意识清醒了很多:“你是谁?”
那女人闻言咯咯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坐到了床边上,把手里的烛台放在床头,才回头捋开头发冲他笑道:“傻孩子,睡了一觉怎么连妈妈都不认得了,一定是饿坏了!”
她不捋开头发还好,这么一捋开,顿时看得杨树林汗毛倒竖,身子下意识的绷紧了。
她的脸瘦长且苍白,半点血色都没有,眼眶高耸,可上面秃秃的没有半根眉毛,一双眼睛到是不小,只是浅黄色的瞳仁细长,如同蛇眼,垂着一层层青黑的下眼袋,感觉像是一辈子都没睡过觉似的。
鼻子短小得肉眼几乎看不见,嘴唇到是丰满挺翘,形状看起来颇有几分神似舒淇,可架不住那紫黑的颜色跟刚吃完死孩子似的,一张嘴就能看到里边参差不齐,掉得只剩牙根的牙渣子,还喷着腥臭的口气……
说实话,杨树林做梦都没梦见过这么丑陋的鬼魅,之前他也算见识过不少鬼魅的模样了,要是来一场邪祟选丑大赛,现在坐在他身边这位绝对是当仁不让的第一。
他这会儿算是明白,为啥姑获鸟抢来的婴儿会哭了,那特么全都是吓哭的!
可偏偏他此时完全落在人家手里,就算她丑得再吓人,他也不敢发作。
那女人见他的神情一变再变,竟以手掩面:“不要看,妈妈没上妆,好难看的。”
杨树林闻言忍不住腮帮子抽搐,也不知是该好笑还是该害怕了,这位倒是挺有自知之明,居然知道自己的尊容见不得人?不对,要真有自知之明,怎么会自认是别人的妈?
想及这些,杨树林反倒没那么紧张了,心里稍稍一松,脑子便变得活泛起来,立刻开始琢磨对策。此时他浑身动弹不得,想要脱身只能凭一张嘴,看来得哄哄这丑鬼。
“儿不嫌母丑,您这说的是什么话。”
杨树林本来想叫一声妈来着,可终究脸皮没厚到那个份上,话都到嘴边了,最后还是把妈字咽了回去。
“乖,真懂事,都会安慰妈妈了。”她说这话,抬手揉了揉杨树林的头发,尖锐的指甲刮过他的头皮,顿时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咬着舌头干笑道:“我说的是实话嘛。”
这话出口,他自己都想狠狠抽自己两嘴巴子,要不是手不能动,说不准他真会这么干。
那女人却好像很受用,咯咯笑着站了起来:“乖,你一定饿了吧,先好好躺着,妈妈这就去给你准备点吃的。”
说着,她扭身走了开去,杨树林却吓得几乎想要蹦起来,他记得很清楚,佟赢娇说过,面对姑获鸟除了绝对不能哭之外,也不能吃她给的东西,否则一旦里面搀了她的奶水,吃下去的人也会变成姑获鸟!
尽管杨树林这会儿其实已经做好了死在这里的心理准备,但死法有很多种,他就算死,也绝对不想变成她那副丑到能把孩子吓哭的模样。
“我不饿,真的不饿……”
他话到一半,后半截却硬生生咽了回去!
因为他刚说了句不饿,姑获鸟就猛一回头,鬼脸阴沉下来,淡黄的竖瞳中凶光毕露!
杨树林可不想在这种情况下激怒她,只得趁着她转身去准备吃食的工夫,飞快的打量着屋子,希望能找出脱身之法。
屋子很大,棚顶是古朴的井字格吊棚,左右墙壁上挂着红底黑边的帷幔,帷幔下有老式的桌椅,上边都摆着黑陶的杯盘,长颈花瓶里还插着鸡毛掸子。
另一边靠墙则是两只硕大的木柜,中间夹着一张镶嵌有鹅蛋型大铜镜的梳妆台,铜镜磨得锃亮,就连下边的锦凳都不知是黑檀还是什么材料,雕着蝙蝠、仙鹤等祥瑞之物,看起来明显是古董级别的物件。
而正对着床的墙上,挂着一幅送子观音的挂轴,挂轴下则是碗柜、一应用具皆全,姑获鸟正背冲着他,站在碗柜边,拿着一个捣蒜用的舀子,一下一下的捣着什么。
看清这一切,杨树林顿时心生绝望。
不是他心里素质太低,换了谁,恐怕也都得绝望。
这特么是什么屋子,压根就没有门啊!
别说门了,他仔细看了几遍,居然连个窗户都没看到,就算是坟墓,至少还得安排一个藏风聚气的吉井吧,这屋子倒好,整个一死葫芦,密不透风!
就算他身子能动,遇上这种蛮不讲理的屋子也照样束手无策,更别说他动不了了!
他正气恼得想要破口大骂的时候,姑获鸟已经转过身来,端着一个黑陶大碗,笑意盈盈的朝他走了过来:“乖,喝了这个,就再也不会饿了。”
第八十八章 梦中点悟()
眼瞅着姑获鸟越走越近,杨树林魂儿都快吓飞了,她那碗里的东西可比孟婆汤更可怕十倍,要真是咽下去,恐怕不光忘了生前事,非得连身后事都忘个一干二净不可。
但要是咬牙不喝,她会不会直接撕破脸,搁她那爪子给他来个开肠破肚?
这一刻,杨树林是左右为难,心胆俱寒!
然而,姑获鸟根本不给他思忖对策的时间,转眼已经在床边坐了下来,爪子轻轻插到他身子底下,像伺候病人一样小心翼翼的将他扶得坐了起来:“乖,快趁热喝吧!”
杨树林一眼瞥见碗中的东西,胃里立马就一阵翻腾!
硕大的黑陶海碗里,盛了满满一下子像是八宝粥似的东西,但只是形状类似,颜色却是像南瓜粥一样的屎黄色,上边还载沉载浮的飘着一些三分像是龙眼,七分更像是眼珠子的玩意,竟然还是带着血丝的!
碗中袅袅热气飘起,扑鼻的腥味让他一口气没憋住,张嘴就要大呕。
可就在他想吐还没吐出来的当口,姑获鸟一抬手,已经把碗边抵到了他嘴巴上,很是顺畅的把碗里的东西给他灌了下去!
一股热流涌进食管,杨树林顿时浑身抽搐不止!
想要闭嘴,却发现嘴巴居然也不能动了,只能直挺挺的任她将整碗东西全都灌进了肚子。
杨树林再也忍不住了,什么委曲求全,什么虚与委蛇全都抛到了脑后,只想破口大骂!
可惜就连这么个小小的愿望,此时都已经太过奢侈,尽管他用尽力气,嗓子里却只发出一阵嘶哑的嘎嘎声,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来。
而姑获鸟却是眉开眼笑,一脸的“慈祥”。
“乖,真听话,吃饱了就好好睡一会儿吧,妈妈就在这儿守着你,安心睡吧。”
说着,她把杨树林放在床上,用她那尖锐的爪子一下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口中还哼起了一种悲凉的小调,杨树林虽然肚子里翻江倒海,可听到这小调,困意竟然不知不觉的袭来。
这一次,他连咬舌头都做不到了,困意渐浓,终究闭眼睡了过去。
昏昏沉沉的也不知睡了多久,他隐隐听到耳中有一个遥远的声音在喊什么,距离太远听不清楚,但能分辨出,声音里透着焦急,还伴着女人的抽泣声。
他影影绰绰的觉得不对劲儿,便努力去分辨那声音,好在声音似乎渐渐响了起来。
“师兄,你不能睡!醒醒,你睁开眼看看我,我是小薇啊!”
虽然处在昏睡之中,但这个声音还是让他心里一震!
“小薇?小薇你在哪儿?”
白小薇抽泣顿止,取而代之的一阵惊喜:“师兄你别着急,我就在你边上!”
杨树林听得真切,可就是睁不开眼睛,感觉像是做了噩梦被魇住了一样,明明心智是清醒的,但不管怎样也没法从梦中醒来。
却听白小薇飞快的说道:“你听我说,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那个邪祟就是姑获鸟,她给你吃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要是再吃两次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那是什么东西,你又在哪儿!”
“什么东西你不要管了,这是在你的梦里,我被姑获鸟的阴气困在鬼牙里,能听到看到,但就是出不来,幸好你睡着了,我能托梦给你,可说不准什么时候你就会醒了!”
杨树林闻言不但没有惊慌,心里反而有块石头落了地,白小薇没事就好。
但白小薇却显得很是焦急:“她来了!师兄你静心听我说,别打断我,现在你能不能脱险全靠你自己了,待会儿你醒来之后应该就能说话,她肯定还会喂那东西给你,到时候你就跟她说口渴,要喝冰水!”
杨树林听到此处,心中不禁惊疑,喝冰水有什么用?他要冰水,她就会给么?
白小薇似乎能感觉到他的心思,急促的道:“你就别管有什么用了,三两句解释不清,只要你跟她要,她一定会给你,你记着,水不一定要喝光,但一定要偷偷藏块冰在舌头下面,千万别让她发现了,明白了吗?”
杨树林正想回答的时候,突然觉得身体一阵摇晃,白小薇的声音渐渐消失。
紧接着他睁开了眼,终于从梦魇之中挣脱出来。
可稍稍定了定神,他就骇然看到,他被姑获鸟扶着坐在床上,她手里果然端着一碗东西,正笑盈盈的看着他:“乖,醒了?是不是饿了?你看,妈妈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杨树林心中凛然,回想起刚才梦到的一切,朦朦胧胧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但此时他也只能抱着一线希望,试试看了。
“好渴,我想喝水!”
他的声音还有些含混不清,但姑获鸟听了,却面露喜色:“好,好,妈妈这就给你倒水!”
杨树林暗喜,赶紧道:“我快要烧起来了,我要冰水!”
姑获鸟动作顿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乖啊,妈妈去给你弄冰水来。”
她将杨树林放下,还仔细给他掖了掖被子,扭身而去。
这一次杨树林虽然没看到她是怎么出去的,但勉强扭过头的时候,却清楚的看到,姑获鸟那宽大的袍子一角,消失在正对着床的碗柜里,好像那碗柜只是幻灯机放出的虚影一样。
她一走,杨树林大喜,白小薇的办法果然有效!
虽然不知道姑获鸟怎么会如此宠溺他,但她不在,现在绝对是他逃生的最佳时机。
杨树林眼珠乱转,想看看屋里有没有什么能让他借力的东西,不料却一眼瞥见了自己的肚子,这一瞥让他大惊失色。
通红的锦被下,他的肚子竟然鼓胀起来,溜圆溜圆的,虽然他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可肚子却绝对像极了怀胎十月的孕妇,眼瞅都离临盆不远了!
他顿时明白了白小薇所说的话,想来是姑获鸟给他吃的东西有古怪,才让他肚子胀大成这个德行,照此情况下去,都不用多,只要再吃上一次两次,他非得肚子爆裂而死不可!
况且谁知道肚子里究竟是什么东西,没准真是个鬼婴也说不准!
正在他心惊不已的当口,屋里一阵阴风拂过,床边的蜡烛晃动起来,姑获鸟的身形从碗柜中脱出,手里果然拿着一个长颈瓶,缓缓朝他走了过来。
“不乖,怎么没有睡觉?”
杨树林强笑:“渴的很,睡不着。”
姑获鸟闻言好似有些心疼一样,连忙将他扶了起来,把长颈瓶凑在他唇边:“快喝吧,妈妈从山顶给你取来的冰水,凉着呢。”
杨树林再不迟疑,狠狠灌了一大口,虽说冰水咽下去凉得他从嘴巴到肚子一阵抽痛,可为了活命,他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