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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厢边境上的事情还没个结果,知青这边又出了大事。借着十一届三中全会的东风,云南农场的知青请求回到家乡与亲人团聚。
遭当地政府拒绝之后;当地知青不惜以非常之法绝食抗议,提出了“不回城,毋宁死”口号;震惊全国;各地知青都乱了套。
经过多次协商谈判,知青如愿以偿;得到‘留下的妥善安排’‘不想留的通通走’的答复。并且惠泽全国知青;为广大背井离乡的知青打开了回城大门。
回三家村过年的许清嘉就见这个消息一经宣布;好几个老知青捂着脸哭了起来;一些年轻的直接蹦得老高;有那眼窝子浅的姑娘当场喜极而泣。
这种激动;较之前年高考恢复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高考这座独木桥,不是谁都能顺利走过,迄今为止;三家村仅有一位知青通过上大学的方式离开。
而眼下;不需要招工表,不需要病退证明,不需要大学录取通知书只要你想走,就能走,任何人不得阻拦。
哪怕是当地的家人,也只能挽留,不得强行阻拦知青回城。
从养殖场看兔子回来,短短一段路,许清嘉就听见两户人家在争吵在痛哭在哀求。
知青是可以回城了,但是配偶户口无法随之迁走,便是子女最多只可以有一个人迁回父母所在的城市,而且有年龄及婚否的限制。
没在当地成家的知青欢天喜地,毫不犹豫地去公社的知青办登记。
已经成家尤其是有了儿女的,满目的茫然不知所措。拖家带口的知青大多数是很早之前就来的,他们中有些人在这里待了十年不止。配偶在这里,孩子在这里,这里已经成为了他们另一个家乡,很多人以为一辈子都回不去了,也准备好在这里待一辈子。
不防天降惊雷,他们可以回城了,然而这里的家不能带走。
犹如整个人硬生生被劈成两半,一半在火里烤,另一半在冰水里浸。
一边是老迈的父母,前途,生活环境更加优越的故乡。另一边是相伴多年的伴侣,年幼的儿女,艰苦的生活条件。
怎么办?
许清嘉听得心里难受,加快脚步回老屋。结果到了老屋,依然听见了低低的哭泣声。
她扭头看了看自己当年的那间屋子,老屋的四间厢房都租给了知青,这一间租给了一对小夫妻。男的是七零年来的武汉人,女的是七二年从省城下来的,两人去年春天结的婚。
两个地方的政策都是只能回到原籍地,回城便意味着夫妻要分隔两地。
这两年虽然回乡下的时间不多,但是许清嘉看得出来,两口子感情很好。
许清嘉搓了搓脸,去了厨房,就见秦慧如在做饭,孙秀花坐在灶头后面发呆。橘黄色的火光照得她脸上的皱纹清晰可见。
“奶奶,”许清嘉端着笑脸走过去,探头探脑:“红薯烤好了吗?”
孙秀花回过神,一把拉开她,嗔怪:“你这丫头怎么乱伸脑袋,没得燎到脸。”
许清嘉嘻嘻赔笑。
孙秀花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拿着火钳从火塘里夹出一个巴掌大黑焦黑焦的红薯,顿时可惜的叫了一声:“诶呦,烧过头了。”赶紧把其他红薯都夹了出来。
许清嘉心道,您老人家心不在焉的,能不烧过头么!自打知道许向军那边情况之后,孙秀花就这样了,儿行千里母担忧。再恨许向军亏待许家康,那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本来他们没打算告诉老太太,许向军已经出发,到了外面也联系不上,老太太知道后除了担心还是担心。可架不住村里人多口杂,尤其是老屋里住着几个知青,见天儿的关注时局,想知道上头怎么安排知青。顺理成章地知道了北方的动静,然后好心告诉孙秀花。
等许向华他们一回来过年,孙秀花第一句话就是逼问。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人可不糊涂,哪能糊弄的过去,这不就知道了。
愁得她是茶不思饭不想,军属光荣,可军属的苦只有自己懂。
夹出来的番薯全都是黑漆漆一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煤炭来着。
秦慧如走过来看了一眼:“什么时候放了这么多进去?”她都不知道,不然怎么着都会提醒下。
许清嘉拿火钳戳了戳,随口说道:“就是你去洗菜的时候放的。”秦慧如因为知青回城的事有些神不守舍,大抵是想到了当年的自己。
许清嘉歪着头打量那款黑炭头:“应该能吃吧?”语气是怀疑的。
见孙女儿伸手去抓,孙秀花拍开她的手:“烫,等几分钟再掰开来,你就这么嘴馋了。”
许清嘉本来就是想和孙秀花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闻言立刻一脸嫌弃:“奶奶,余市那屋子没有咱们家这样的土灶头,只有煤炉,煤炉烤出来的番薯一点都不好吃。”
孙秀花感同身受:“可不是,那东西烧火是方便了,可煮出来的东西一点都不香。”许向华给她弄了一只煤炉和几筐煤炭,她做了两次就放在边上不用了,她还是更喜欢大灶头。
“就是就是,还是奶奶做的饭好吃,我一顿能吃两大碗。”许清嘉甜腻腻的拍马屁。
孙秀花搂着孙女瞧,捏捏她的脸,心疼:“这半年是瘦了不少,脸上都没肉了。”以前是圆圆的苹果脸,现在成了鹅蛋脸。
炒菜的秦慧如不禁笑了下,说的好像她在余市只能吃一碗饭似的。这孩子也开始发育了,这半年个头长了好几公分,每顿吃的比她都多。
许清嘉揉了揉脸,回忆:“可不是,以前摸起来多软啊。”
孙秀花拿手捏了一把:“现在也软,这几天奶奶好好给你补补,给你补回来,小姑娘圆圆润润才好看。”
圆圆润润?!
许清嘉对老太太的审美接受不能,但是不妨碍她非常配合的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接下来孙秀花似乎找到了事情做,变着法儿给孙女补膘,目标是养回圆圆的苹果脸。顺带着许家康几个也沾了光,吃的满嘴都是油。这两年家里头日子越来越好,顿顿都能吃上白米饭不说,肉更是不缺。
这不许向华一回来就找人杀了一头猪,往许向党和许芬芳家送了二十来斤,再往亲近的几家送了几斤肉,剩下的三分之一熏了,三分之一腌了,剩下三分之一冻在外头。
找到了事做,也就没那么多时间想东想西,自己吓自己。
在这上头,许家康就想得开多了,一回到村里,他就一头扎到集市上,为了把兔子卖出更好的价钱和方便携带。
他把兔肉都做成了熏肉,皮毛可以另卖,虽然卖相不好,可这年头啥都缺,不愁卖不出去。
忙得他脚不沾地,完全没工夫东想西想,带得许清嘉都忙活了一个寒假,赚的锅满盆满。
离开的时候,孙秀花看着来接孩子的许向华,声音平静:“不管好的坏的,都告诉我一声。”迄今都还没打起来,孙秀花既是庆幸又是担心,除非许向军从边境撤离,她这心就永远都落不到肚子里。
许向华郑重点头:“妈,你放心,有消息我会立刻通知你的,你也别多想,这么久了都没事,那就打不起来了。”
孙秀花扯了扯嘴角,附和了一声:“嗯,应该不会打仗。”但愿吧。
见状,许向华无奈,可这种事他也无能为力,总不能把老二从新疆抓回来吧:“妈,那我们走了,过一阵再回来看你。”
“好,路上小心。”孙秀花笑道:“我在老家挺好,有老三在,阿武和双子也很听话,会帮我干活。”
许向华又和许向党打了招呼,随后带着三个孩子离开。
回到余市没几天,西南边境线吹响号角,正式拉开了对越自卫反击战的序幕,数十万士兵投身西南战场。
便是身处校园这个象牙塔,许清嘉都能感觉到空气中的紧张。差可告慰的是北面态度暧昧,似乎并没有帮忙的意思。
若是腹背受敌,后果不堪设想,幸好那边内忧外患不绝,便是有心也无力。
江一白的担忧,肉眼可见,许清嘉忍不住向他打听消息,江家消息肯定比报纸上的详细。
江一白欲哭无泪:“我哥他们那个团已经打进越南柑塘了。”
许清嘉心里咯噔一响:“他真上前线去了?”之前还想着他可能会在后方什么的,现在真是一点侥幸都没了。
眼见着江一白眼睛都要湿了,许清嘉连忙安慰他:“你哥身手那么好,肯定不会出事的。”
江一白垮着脸:“小清嘉,双拳难敌四手,再厉害的个人在子弹地雷面前都没用。”
许清嘉一巴掌拍他胳膊上:“你干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谁说他是一个人了,他身边还有那么多战友呢。他们有子弹,难道我们只有长。枪吗?”
江一白脸色难看,长。枪不至于,可因为封锁的缘故,他们这边火力不足那边,尤其是轻武器方面。
许清嘉推推他的胳膊:“好了,你别在这胡思乱想的,你哥一定会平平安安回来的,指不定还能用子弹壳给你做个坦克回来。”
江一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这一场仗打到了三月,三月上旬人民日报宣布对越自卫反击战完成作战任务,开始撤军。在战争开始到结束这一个月里,苏国一直保持着中立的态度,盘旋在头顶的乌云终于消散。
许向华打电话给新疆那边询问许向军的情况时,文婷说许向军还驻扎在边境线上,以防突袭,什么时候回来不一定。
这也正常,就是西南那边,也只是从越南撤回来,军队依旧压在边境线上,以防万一。
压在许家康心头好几个月的巨石终于落地,他忍不住吁出一口气来。
刚吁完就对上许向华了然的眼神,许家康不自在的别开眼。
许向华笑了笑,一按他脑袋:“走吧,这下子你那颗心能塞回肚子里了吧。”
许家康扭过脸,没吭声。
“怎么还不好意思了。”许向华失笑:“儿子担心老子有什么好害羞的。”
许家康闷声道:“谁担心他了,他用的着我担心嘛,有的是人担心他。”
看一眼别扭的大侄子,许向华摇了摇头:“你爸这些年也挺不容易的。”
许向华拍了拍许家康的肩膀:“康子,你可以怪他,他的确没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但别恨他。如果他不是这个职业,只是个普通工人什么的,他肯定早就把你接到身边照顾了。”亲眼看着,就算文婷有心也没胆为难许家康,可许向军那工作性质注定了他一年大半时间不在家里,想照顾都照顾不来。
许家康神情顿了顿。虽然只是虚惊一场,但是他的心态总归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依旧不能原谅许向军把他扔在老家,让他没爹没娘地过了十几年,却也没那么恨了。
这人把大半生都奉献给了国家,老家的爹娘儿子没照顾到,就是养在身边那两个,恐怕也没多少时间可以照顾。动不动就出任务,一走一两个月都是寻常。遇上这次的突发事件,在边境驻守个半年都有可能。
不过再少也比他多一点,许家康依旧很不爽。
许向华看他还是臭着脸,也没再说什么,等这孩子再大一点,也许能想开一点。
这边许家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