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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昌听见卡的一声,知道那是自己脊椎断裂的声音,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炙羽收了手,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水囊,冲了冲自己右手。
“他死了吗?”
“我不杀生。”
“……”
雅山众弟子早已围了过来,却谁也不敢上前。
元昌真人在雅山虽算不上顶尖儿的,却也修为颇深。若是他都敌不过,就算有百来个弟子冲上去,怕也只是以卵击石,有去无回。
炙羽面无表情地扫过一种雅山弟子,最后将目光放在了睿阳身上,说:“拖回去吧。”
睿阳此时已经吓得双腿微抖,虽得了炙羽的允许,却不敢立即向前,只是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一步,见炙羽没有出手的打算,这才慌忙将元昌拖了回来。
睿阳探了探元昌的鼻息,发现还有微弱的呼吸,心里松了口气。
“珍惜你们的舌头。”炙羽说罢,留下愣在原地的众人,捞起玄烛瞬间消失在众人眼前。
“舌头……”众人这才回味过来,这是警告他们不要乱说话。
“撤吧,速度。”睿阳叹了口气,虽不知那男子是何人,但绝不是他们能够应付的。
只是现下这种状况,他真不知如何回去向掌门及各位长老交代。
睿阳撤出山谷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这谷中漫山遍野郁郁葱葱的翠竹。
还是如实禀报吧。
只是雅山掌门与长老,向来心高气傲,刚愎自用。只怕会觉得是他胆小怕事,故意将这山中的男子说得如此高深。不过无论如何,若再要派人来望州,他可不来了。
睿阳看了一眼走在他身边的杜余炀。
冬日天寒,山中更是冷上几分,更何况这山谷处于风口的位置。杜余炀虽然裹了披风,却还是冷得哆嗦,弓着背,所成一团。
见睿阳在看他,便冲着睿阳咧开嘴,讨好地笑了笑。
这些个修仙门人虽然败了,但也是他得罪不起的。
睿阳并未因为他的讨好给他好脸色,他只觉得这杜余炀怎么看怎么猥琐。可偏偏这人就是望州的城主。
睿阳冷笑一声。
他这个城主,最多也就再逍遥个半年吧。
玄烛就这么被炙羽提着腰带挂在身侧带回了凌天居。
一路上玄烛还想着问问小鹤怎么样,结果一回到凌天居便看见小鹤坐在门口吃糖葫芦吃得不亦乐乎。
不是说束魂锁扯着魂魄痛不欲生?
可玄烛左看右看,小鹤也不像是刚刚死里逃生的模样。
“玄烛姐姐!”小鹤见到玄烛,立刻起身向她扑过来。
“有没有受伤?”玄烛接住她,立刻检查她身上是否有伤痕。
“没有,没有。”
“没受伤那你刚刚叫得那般凄惨?”
“他们把我的糖葫芦扔了……”小鹤扁着嘴,眼神里满是委屈。
“……”
“不过趁着你打架的时候,九哥哥帮我去集市又买了许多。玄烛姐姐,你吃吗?”小鹤说罢,将左手中未曾吃过的糖葫芦递给玄烛。
玄烛望着眼前红润晶莹的糖葫芦,眼皮直跳。
说好的束魂锁呢?说好的痛不欲生呢?
还有,什么叫做趁着她打架又去集市买了许多?
炙羽望着玄烛那一脸鬼神莫测的表情,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那束魂锁没伤着你?就是捆在你身上的绳子。”玄烛不甘心地问道。
小鹤思考了一会儿:“那个呀……捆上去是挺痒的……那个东西很厉害吗?”
“……”
第13章 雪夜()
是夜。
现下已接近年关,天气冻得紧。到了入暮时分,玖渊谷里边开始飘起雪来,纷纷扬扬地下了一个时辰。大雪将原本静谧的玖渊谷裹住,显得更加宁静,只能偶尔听见一些未被冻住的泉水流动的汩汩声。
玄烛从地窖里抱出一个陶罐,轻轻一跃,便跳上了屋顶。
山里许多树上结了冰挂。这会儿在凌天居的屋顶上俯瞰,处处皆是冰雪,映着月光,在这浓郁的夜色中煞是好看。
玄烛将一处的白雪踢开,又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擦,抱着罐子坐在了屋顶上。
抬头望了望躲在薄云后羞涩朦胧的月亮,玄烛皱了皱眉。
素晖酿是吸收月辉的灵气而酿造,固有素晖酿之名。若是月辉强盛,一夜便可酿个半坛子。只是今夜这月光,怕是只能酿个十之一二坛。
十之一二便十之一二吧。
玄烛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割了一道两寸长的口子。
鲜红的血液立刻流了出来,一丝银色的液体藏在血液中,慢慢循着伤口边沿爬去。银色液体一触及伤口边沿,便开始一点一点消散,而伤口则以人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生长愈合。
玄烛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匣子,匣子里盛着些藕色的药膏,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玄烛挖了一些药膏,抹在伤口上,原本迅速愈合的伤口立刻停止了生长,却也不再流血。而那银色的液体,则如同失了魂一般,滴落在玄烛抱着的罐子里。
当初那仙界纨绔便是偷偷见了皎兽酿造素晖酿,才想到了那么个残忍的法子,将那些捉去的皎兽挽了舌眼,砍了手脚,来迅速酿造素晖酿。
玄烛望着坛子里那可怜巴巴的几滴素晖酿,盘算着下次见着炙羽是不是该跟他商量一下,夏日月辉强盛,且易见晴夜,夏日便多酿几坛。这冬日月辉羸弱不说,见着月亮的日子都少之又少,便少酿一些。
许是今日受了些惊,坐了一刻来钟,玄烛觉得眼皮沉沉,不出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玄烛忽然惊醒过来,连忙看了看罐子里。
原本空空如也的罐子里,已经积了约莫十之一二的银色液体。
今日的量该是够了,这酿造的法子毕竟是有些伤身,若是再酿下去,怕是明日又要头昏脑涨。
玄烛抬起手臂,欲将药膏擦去,却见原本被自己割开的手臂已经光洁无瑕,那些药膏早就被人抹去。
玄烛四下张望,这才发现炙羽正坐在梨树下的石凳上,煮了一壶酒。
似是早就知道她此刻会醒来,炙羽斟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朝玄烛的方向挪了挪:“尝尝。”
玄烛将罐子小心地抱在怀里,从屋顶上一跃,落在了梨树下。坐下后,玄烛端起酒杯闻了闻,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气浸入心脾,顿时觉得浑身舒畅。
玄烛仰头将酒喝下,又给自己斟了一杯。
“你倒是毫不客气。”
三个月的时间,玄烛也算是摸清了一二炙羽的脾气。这人虽然看上去清冷无情,但对他们几个却是极为宽容。他手中随意一件物什都是珍贵无比,但对他们却毫不吝啬。
玄烛冲他咧嘴一笑:“咱俩都这么熟了,不过喝了你这几杯酒,你当然不会在意的。”
说罢,又喝下了第三杯。
炙羽望着她那有恃无恐的样子,低头给自己也斟了一杯:“若是须池知道你如此牛饮他的梅仙,怕是会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玄烛听了差点将口中的酒喷出去,把脸憋得通红才硬生生地将酒咽了下去,却呛得忍不住咳嗽起来。
须池是个五百年前登了仙的仙人,虽与其它仙人相比,修为不见得有多高,但却酿的一手琼瑶佳酿。
这些酒酿不仅名字风雅,香醇无比,还能驱邪健骨,有助修为,自然是千金难求。更何况百年前那须池已经作了古,这些酒酿也成了孤品,至今世上难寻几坛。
玄烛望了眼手中的杯子,咽了口唾沫。
自己刚刚那三口,怕是喝掉了千金,若是换成钱……
炙羽见她那副模样又给她斟了一杯:“放心,他不会来找你算账。”
“……”她是怕须池仙人吗?她只是心疼钱而已!
玄烛战战兢兢地接过酒杯,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
“那个……今天那个人会死吗?”
炙羽抿了一口梅仙:“不会。”
“可我看着你拧断了他的脖子。”
“只是碎了几块脊骨罢了,经脉和喉管都无事。”
玄烛愣了愣。脊骨与经脉喉管交错复杂,能不伤经脉与喉管而击碎脊骨是何等之难,更何况她并未曾见他出过手。
“那……他会怎样?”
“也不会怎么样。”炙羽顿了顿,“神识虽在,五感不存,且不能动弹而已。。”
“……”这还叫不会怎么样?
玄烛盯着一脸云淡风轻的炙羽,又小抿了一口梅仙。
“那他们还会不会再来?”
“多几个人给你修行不好吗?”炙羽垂眸看了玄烛一眼。
给她修行?她命都差点没了好么?
玄烛轻咳一声,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回答到:“好……好……好……”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抬起头对他说到:“那雅山道人们此次前来望州似乎并不单纯的为了捉妖。”
“哦?”
“我听望州的人说,他们似要夺了那望州城主的权。怕是有别的阴谋在。”
“阴谋?”
“我也是听说,不过我在逃出城的时候留意了一下,七八成是真的。只是为何修仙之人也会贪图权利?”
炙羽轻笑一声“你还真是个凡人。”
玄烛不解。
“只有凡人才会以为修仙之人当是两袖清风,心无旁骛。你们皎兽一族千年前几近灭族,侥幸活下来的也都乔装成普通凡人,自是不会了解神魔妖仙究竟是个什么样。”
“一心修心求道的人是有,但少之又少。绝大部分修行之人,凡人也好,神魔也罢,都是为了将别人踩在脚下,拥有更强大的力量。”
“修行窥得天道,所得力量为力量,那人间权势也是力量,不过是两种不同的途径罢了。但为了听上去高尚些,所以那些个修仙凡人,才会将修仙之事说得如此清高。”
玄烛听了,觉得甚有道理,却又觉得哪里不对,脱口问道:“那你这般厉害,也是为了将他人踩在脚下?”
炙羽被她问得一愣,随即大笑起来。
玄烛是第一次见炙羽这般放纵地笑,平日里即使笑也是淡淡的而过。而此刻,那笑容却似是夏日烈阳,明媚耀眼,让这寒夜冰雪都起了暖意。
“我自是不同。”炙羽敛了笑声,但笑意挂在嘴角久久不散。
“有何不同?”
“以后你便会知道,这是天道。就像你一样。”
“我?”
炙羽的目光轻轻掠过她,却不再回答。
玄烛知道这人爱装神秘,他不愿意回答的事情便是缠着他三天三夜,怕也问不出答案,只好转了话题。
“那若是他们真的夺了城,这儿会不会有危险?”
“那也要他们夺得了。”
“怎的夺不了?我今日见着那望州城主杜余炀,就是那个跟在那几个道士身后的缎袍男子,不过就是个普通人。若雅山那群道士真想夺,他岂有反抗之力。怕是能侥幸活着,都该谢天谢地了。”
“说的有理。”
见炙羽认同自己,玄烛有些骄傲地给自己又斟了杯梅仙。仰头喝了下去。炙羽未等她放下酒杯便就着她的手,给她又斟了一杯。
“这不还有你吗。”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