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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阿哥问了几件事之后,很快就察觉到儿子的冷淡态度,他有些奇怪,又觉得难过。
“弘晸,你怎么了?”他轻声问,“是不是最近遇到什么心烦的事?”
这种语气对弘晸而言极为陌生,他不由抬头,看了父亲一眼。
然而旋即,他又低下头去,不出声。
九阿哥明白过来,他点点头:“刚才你姨娘过来,和我说了你的那桩亲事,可我觉得还不忙着提。”
这话让弘晸诧异,对方是大臣盛安,九阿哥对这门亲事十分热心,前两天还是一副定了的口吻,现在怎么又变成“不忙着提”了?
看儿子吃惊,九阿哥又缓了缓语气,和颜悦色道:“毕竟是终身大事,而且你才十七岁,还太小,高中都还咳咳。”
九阿哥突然收住话题,他本想说这是高中都还没念完的年龄,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停了停,他才又道:“再说了,盛安家的那个闺女,你也没见过,也不知好不好,喜欢不喜欢,万一瞧着不顺眼,你对人家毫无感觉,往后俩人在一块儿过日子,可就难了。”
弘晸大大的惊诧起来!
这还是他的父亲么?这还是他那个从没好声气的父亲么?怎么突然间变得如此温和!
但很快,弘晸又突然想,这恐怕是一种诱敌深入的策略!
老东西故意拿和颜悦色来钓鱼,让自己上钩!然后再一顿猛火伺候这种手段他以前不是没尝过。
想到这儿,弘晸的脸色愈发的冰冷。
他低下头,用更加冷淡的语气道:“儿子的终身大事,当然是由阿玛来定,阿玛说好就好,阿玛说不好,儿子也不会有半个不字。”
这回答,让九阿哥愈发难过,他听得出来,儿子对自己有极大的抵触。
这些年,副本到底是怎么对待弘晸的!
九阿哥稳住激动的情绪,他又忍了忍,才道:“弘晸,这些年,阿玛到底是怎么对你的?”
九阿哥这么问,单纯是疑问句,听到弘晸那儿,语义就变了,他立即会意过来,父亲是在指责他不孝。
弘晸赶紧噗通一声跪下来:“儿子错了,惹了阿玛生气”
九阿哥吓了一跳,他慌忙一把抓住儿子的胳膊:“为什么要跪下来!好好的,你跪着干什么?”
弘晸扬起脸望着他:“阿玛不是在责怪儿子么?”
九阿哥急得不行:“谁说我责怪你了!我就是在问你!弘晸,阿玛这几年,是不是打过你?”
弘晸呆呆看着他!
“打你哪儿了?!怎么打的?什么时候打的?”
好半天,弘晸才轻声说:“阿玛都忘记了?”
九阿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弘晸起身来,他慢慢脱下衣服,将后背露给九阿哥看。
昏暗的烛光里,九阿哥看见儿子的背上,满是错落的鞭痕,伤痕虽然都是旧的,但却深且可怖,看这样子,竟是不止挨了一次打!
“是什么时候的事?!”他咬着牙,几乎要哭出来,“是什么时候打的你?”
弘晸取过衣服,又慢慢穿上,他低着头道:“儿子也不记得了。”
少年将衣服穿好,他抬起头来,脸上再度浮现出刚才那种与年龄不相衬的冷漠:“打都打了,阿玛难道后悔了?”
一时间,九阿哥更加的心痛,他不由颤声道:“弘晸,是我啊!难道你真的忘记了么?”(。)
第四百零二章()
九阿哥这一句话,弘晸愣住,他呆呆看着父亲,半晌,才迟疑地问:“阿玛说什么?”
九阿哥却已经说不下去了。
他能说什么呢?说打你的那个阿玛不是我?说我这十年跑到四百年后去了?他的儿子已经被洗去了记忆,他现在空口说这些,弘晸怎么会相信呢?
退一万步说,把儿子丢在这儿被副本虐待,这不还是他的责任么?
想及此,九阿哥把满肚子的话都咽了回去,好半天,只得哑声道:“没什么,天不早了去歇着吧。”
弘晸应了一声,他又疑惑地看了父亲一眼。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他觉得此刻在烛光里的父亲,看上去有几分不同。
像个陌生人。
弘晸心里咯噔一下,他不敢再想,忙快步退了出去。
那晚,九阿哥睡得很不好,他做了很多噩梦,梦里出现了一张怨毒愤怒的脸,看上去非常熟悉,但他怎么都叫不出名字来,要不是吴十七唤醒了他,九阿哥仍在噩梦中挣扎。
他支撑着冷汗淋漓的身体,从床上坐起来,哑声道:“叫我干什么?”
吴十七瞠目结舌望着他:“爷,今儿个您得上朝啊!您忘记了么?”
九阿哥呆了呆,他看看窗外,时间还非常早,天都没亮,外头还是黑的。
他叹了口气,点点头:“知道了。”
慢慢穿着衣服,九阿哥仍旧想着梦里那张怨恨的脸,忽然间,他记起这脸孔是谁的了。
是斯杰潘的脸。
九阿哥垂下头来,他觉得背上的衣服被汗给浸透,冰冷刺骨。
斯杰潘的情况,九阿哥已经从心腹和吴十七这儿探听到了。一开始他得知斯杰潘没死,不由喜形于色,他最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了。
心腹看他高兴得满脸春色,不由诧异:“主子,您这么高兴干什么?”
九阿哥有些不好意思,他咳嗽了一声:“哦,我是听说他哦!我前两天听了个传闻,说此人染恙,据说那病还不大好治,都说命不久矣。”
那心腹想了想,摇摇头:“这个,奴才还真没听说过,怕是没这回事吧,前儿个奴才还见着此人,看上去精神着呢。而且据说,那天他又在万岁爷跟前进了小半个时辰的谗言。”
九阿哥一怔:“谗言?”
“可不是!”那心腹压低声音,以一种又愤怒又胆怯的语气说,“奴才最近才听说,原本万岁爷对十四爷是想网开一面的,就因为这洋人在跟前调唆!万岁爷改了主意,这才把十四爷给关起来的。主子,您可得小心啊!这洋人虽然无根无基,可他说什么,如今那位就听什么,言听计从都没到这个份上的!而今他又升了官儿,主子,这洋人对八爷和您恨之入骨,如今一朝权在手,岂不得往死里作践您和八爷?主子,您可得早做打算才是!”
心腹这一席话,把九阿哥说得如同遭了雷劈!
他遣了心腹,第一时间将吴十七叫进书房,颤声问他关于斯杰潘的事。吴十七虽觉得古怪,却也不敢多问,于是从头到尾将两边打交道的事,说给九阿哥听。
整个过程浓缩起来,其实,就是“斯杰潘用十年时间,想方设法的残害八爷党尤其九阿哥”这一件事。
吴十七一面说,一面仔细端详着主人的脸色,他觉得九阿哥看上去像是从塘子里捞出来的溺死之人,脸色那么黄,那么古怪,皮肤里透着惨青,全身的骨头都像是支撑不住肌肉,碰一下,就要哗啦散在地上。
他不禁胆怯起来,小声问:“主子?”
九阿哥垂着手,定在那儿一动不动,过了很长时间,他才轻声问:“这么说,他是想我死?”
吴十七不敢接这种话。
九阿哥费力地扯了扯嘴角:“也就是说,只要找准机会,此人必定要置我于死地,对不对?”
没有回答。
九阿哥抬起头:“行了,老吴你先出去。”
等吴十七出去了,九阿哥又呆愣了好半天,这才慢慢拉开旁边的抽屉。
他带回来的药,还搁在里面,连塑料袋都没拆封,是直接从研究所的制药中心拿过来的。
现在看来,真的不需要了。
上朝的那天,九阿哥心里一直非常紧张,他既怕见到失忆的胤禛,也怕见到失忆的八阿哥,更怕见到他最想见又不想见的那个人
等入了宫,天也才蒙蒙亮,进来朝房,十阿哥小跑着奔到他跟前:“九哥,九哥”
九阿哥瞪了他一眼:“喊什么啊你,一惊一乍的。”
十阿哥委屈道:“我这不是心里发慌嘛,这么多年没上过朝了,我害怕”
他旋即压低声音:“八哥过来了。”
九阿哥一抬头,却见八阿哥穿着亲王的朝服,笑盈盈朝他们走过来:“你们俩那儿嘀咕什么呢?”
九阿哥心里一凛!
他赶紧笑道:“八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上。”八阿哥不在意道,“奴才们本来劝我别赶夜路,但我实在不愿在外头耽搁了,乡野地方,吃不好睡不好的,还是尽早回京吧。”
他说到这儿,停了停,声音变得有几分古怪:“就算是为国尽忠,也不能真把自己的命给搭上啊。”
八阿哥这话说出来,旁边那些本来就是八爷党的大臣们,神情都变得讽刺起来,很明显,八阿哥这番话是冲着雍正在发牢骚。
旁边,胤祥突然不咸不淡地说:“八哥此言差矣,出门在外,人人都辛苦,那也只是辛苦些而已,何至于到了把命搭上的份?”
八阿哥转过身来,笑眯眯看着胤祥:“老十三你不懂,总是往外跑的人,就会觉得外出太累,总是在家坐着的人,一朝被放出来,就恨不得天天不着家。”
他这一番话,说得胤祥顿时变了颜色!
他站起身,正想反驳,忽然听见朝房外有个朗朗的声音道:“廉亲王这么说,是在埋怨万岁爷?”
九阿哥听见这熟悉的一把嗓音,顿时浑身一震!
他不由转过脸来。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朝房门口。
是斯杰潘。
只见他穿着官服,金色的长发留起来,整齐束在后面。就像那些典型的白种男性,他的脸看上去,和十年前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甚至没有什么衰老的迹象,只是眼角眉梢添了一抹冷峭。虽然他没有剃发也没有结辫,但是通体上下,都沾染着一种强烈的不容忽视的气息。
那是独属于大清官场的气息。
九阿哥打了个剧烈的哆嗦!
他已经有十年没见到斯杰潘了!
然而斯杰潘只淡淡瞥了他一眼,不经意地皱了皱眉,那神色就仿佛无意间看见了一个讨厌的东西,一个被随手堆放在路旁的垃圾袋。
然后他迅速又把火力对准八阿哥:“若是万岁爷让廉亲王累着了,下官愿在万岁爷面前,为廉亲王美言两句。”
八阿哥淡淡一笑:“我和弟弟在这儿说两句家常,你插什么嘴?”
斯杰潘也不恼,他走到胤祥身旁,看看他,又看看八阿哥,忽然叹了口气:“八爷您误会了,下官是在为您着想啊!若是您也渴望万事不管、在家中优哉游哉的过上十年,下官一定会向万岁爷进言,让万岁爷给您这个机会。”
群臣脸色皆变,斯杰潘这意思,是要让胤禛像康熙圈禁胤祥那样,把八阿哥圈禁起来!
他看看脸色如土的八阿哥,又看看一旁神色古怪的九阿哥,金发洋人非常做作地扬了扬眉毛:“九爷,您难道也有相同的愿望?”
十阿哥哪受得了八阿哥他们被如此欺负,此刻再忍不住,突然大声道:“斯杰潘!你少他妈人模狗样的装!当初你被俞谨害得又聋又瞎,不是我九哥照顾了你那么长时间,你/他妈早倒毙街头喂了狗了!”
九阿哥慌了神,赶紧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