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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不会让老爷子在两周之内康复,就算人醒过来,他也会在我爸脑袋里的某根神经上,动动手脚,到时候,老爷子可能连数目字都分不太清,想要如往常那般,精神矍铄地出席家族大会,那就是做梦了。”
“可他要价两千万也就罢了,怎么跑你这儿,竟然变成三千万?”
“红龙说,三千万里,一千万是原本的治疗费,另一千万是拿给对家老大看的,说明我对老爷子的拳拳孝心,以及决不让敌人得逞的决心,这最后的一千万嘛就得我一个人秘密的掏,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说,这是他为了帮助我,忍痛玷污自己名誉的损失费。”
“玷污自己名誉?这怎么说?”
“他本可以不把这些告诉我,因为他本来就不可能去收敌人的两千万贿赂,一旦我把他半途涨价的事情说出去,他的名誉当然是会受损的——但为了帮我上位,他愿意忍痛受辱,让我将此事告诉老爷子,红龙还说,到此,我大哥其实已经输了,继承人的宝座已经离开了他的屁股。我如果不伸手捡这个便宜,那就太对不起老天爷了。”
红龙在那天剩下的时间里,和石锁做了一个周密的计划,他们甚至合作,录下了一段对谈。
于是接下来,石锁开始四处筹集那一千万,闹得大张旗鼓。他只说自己在国外赌博输了,不得不找亲友借钱,又是出卖自己的别墅和商铺,又是卖债券卖股票
“其实没那么惨,我的资产是受了点损失,但没像外界说的那样惨不忍睹。”石锁笑得很诡异,“不过,我可不会去澄清。”
暗中,石锁将那两千万凑齐,交给了红龙。
红龙说话算数,给石锁的父亲实施了手术,让老人于家族大会的前夕康复了。
老人康复之后,很快就听说次子赌钱输了、卖房子卖铺子,到处借债的事情。他非常生气,自己危在旦夕,小儿子竟然深陷赌债,这孩子,还能有点儿良心么?
他找来石锁,狠狠训斥他。石锁则跪在老头子的跟前,流着泪,将“实情”一五一十说了,他说,其实自己没欠赌债,是红龙半途突然涨价,大哥又不肯掏钱,他不忍看见老父在病榻上拖延,怕再起意外,所以才卖房子借债,凑这一千万。石锁甚至拿出录音给父亲听,以证明红龙真的来提过此事。
石锁的父亲听了,气得脑血管差点再度崩裂。但他当时没发作,却装作无事般的,转头去问长子,说,红龙是否真的半途来要过资金。
长子说,是,红龙来过,要涨价,但他不肯给。长子的理由是,红龙是来敲诈的,但他拿准了这混蛋决不敢拿自己声誉冒这个险。而且石家也不能松这个口,不然动一刀涨一次价,动一刀涨一次价,红龙这就等于把老爷子的身体变成了摇钱树,石家声誉显赫,不能任由一个江湖医生耍着玩儿。
长子的回答,让石锁的父亲十分失望,他没想到大儿子竟然对找上门的医生如此冷淡,红龙自然是无耻之尤不堪一提,但长子这态度,分明是随便红龙处理自己的生死——万一红龙真的收了对家的钱,治死了自己,那可怎么办!
石锁在父亲跟前哽咽着说,他也明白,也许红龙只是来试探,也许红龙如大哥所言,其实并不敢收敌人的贿赂,但他不敢打这个赌,因为这是父亲的生命。
此外,除了石锁个人声情并茂的“表演”,还有他老婆全家跟着添油加醋,石锁的岳父——也是石锁父亲的好友——告诉石锁的父亲,石锁那两天是真的没钱了,穷得带着老婆天天回娘家混饭吃,石锁的丈母娘为此抱怨连连。因为女婿所有的钱,都投到红龙那儿去了。
两天之后的家族大会,石锁的父亲不顾全体家族成员惊愕的目光,将继承权给了次子石锁。
这是一年前的事了。
至于石锁的大哥,因为被老父排斥、失去了在家族掌握大权的资格,早就被赶到家族业务的边缘,原先支持他的那些叔叔们,也见风使舵,趋之若鹜的转向了石锁。
丧失了全部支持的石家长子,如今正每日借酒浇愁中。
听完这一切,九阿哥有好一阵子没出声,他开始揣测,自己这回找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红龙。
就这样一个毫无道德底线的家伙,他真的把控得了么?
此刻,斯杰潘却抬起头来,突然说:“那么对于红龙而言,你父亲到底算什么呢?他这样子,怎么能算一个医生!”
石锁大笑:“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表哥,你别忘了,他是黑/道的”
“就算在黑/道里,也一样是在治病救人啊!他这是在把你父亲当病人么?”
“他当然没把我父亲当病人。”石锁淡淡地说,“红龙自己都承认了,躺在病床上的我爹,对他而言只是一块能赚钱的肉。红龙想让他活他就活,红龙想让他死,他就得死。”
这番话,听得九阿哥震惊无比。
他万没想到,这第三个红龙竟如此无良,在明明谈妥的一千万之上,凭着一番心机,硬生生弄到了三千万!就因为他这番插手,一个黑/道家族竟为此更替了继承人,一大群人的命运从此被改写,他这哪里还是个医生?分明是石家这场家变的幕后,最大的操纵者。
他才是真正的mr。big。(。)
第三百零七章()
那天最后,石锁给了九阿哥一张他的名片。
“红龙的住址,我写在背面了。他若不肯见,你们就拿这张名片给他看。他会见你们的。”
九阿哥道了谢,将名片放好。
临别告辞时,石锁突然喊住九阿哥。
他犹豫片刻,还是说:“你先头说的,是真的么?”
九阿哥一愣:“先头说的什么?”
“你和我表哥没关系的话。”
斯杰潘在一旁窘起来:“石锁,你在说些什么啊!他没骗你。”
“我知道他今晚没骗我。”石锁冷冷盯着九阿哥,“但是,我没法保证往后他也不会骗我。”
九阿哥淡淡一笑:“你放心好了。事情办完我就消失,这辈子,你和你表哥永远都不会再见到我。”
他这话听起来匪夷所思。石锁震惊地望着他,良久,他微微点头:“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权且相信你,不过我也把丑话说到前头,如果你敢对我表哥出手,如果你敢伤他一根寒毛,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从庄园出来,回去的车里,九阿哥对斯杰潘说:“其实你表弟是为你好,只不过他的表达方式不大自然。”
斯杰潘嘟囔道:“我是他哥哥我不是他弟弟更不是他儿子!用得着他来管我?”
九阿哥嗤之以鼻:“你呢,白活了一把年纪,人情世故连你表弟的万分之一都赶不上,就像他说的,在那个沈沛纶那儿你吃亏还没吃够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被斯杰潘打断:“别说了,成么?”
九阿哥顿时停住,他看看斯杰潘,后者只把僵硬的脸孔扭过去,盯着窗外闪烁霓虹,一言不发。
见斯杰潘不肯理自己,九阿哥也就不再多言。
但他心里暗自称奇,没想到,这个世界的石锁和斯杰潘竟然是这样的关系。虽然看上去石锁好像很讨厌这个表哥,甚至有时被他气得七窍生烟、破口大骂。但实际上,他非常关心斯杰潘,也很想保护他——沈沛纶变心的事,斯杰潘不可能自己抖露出来,这当然是石锁在暗中关注他表哥的状况。
或许正是因为,斯杰潘的性格是这个样子:当所有人都在震惊于红龙的狡诈和手段的高明时,只有他一针见血,道明了真相:红龙在行医过程中丧失了对病人的尊重,玷污了医德。他并不是个称职的医生。
在这个黑/道家族,兄弟父子也照样尔虞我诈。如此险恶环境,石锁恐怕找不到一个对他说真心话的人。
只有黑/道之外,石锁这唯一的表兄,才会不计成本,真正关心他的安危。他可以嘲笑这个表哥“傻”、“软弱无能”,但是他不会放弃这个真心的兄弟。
所以和那两个世界一样,九阿哥想,斯杰潘的人生,可以没有石锁,但石锁的人生,不能没有斯杰潘。
既然线索找到,事不宜迟,就得赶紧联系红龙。
于是次日,九阿哥就和斯杰潘开着车,去了石锁告诉他们的那个地址。
红龙的诊所兼住处,位于城西,那块地方看上去颇有点儿九龙城寨的风格。目的地是一栋三层的小楼,后面还有院子,一楼门口挂着破败的饱经风雨的招牌,上面龙飞凤舞的“银”字,看上去,不像医馆倒像是茶馆。
果然,进来是个冷清寥落的中式茶馆,乌黑发亮的木质柜台,角落摆着幽香的米兰,午后太阳照进来,落在窗下悬着的木鸟笼上面,两只黄雀在里面叽喳。茶馆很大,却没几个人,柜台里面,白化病人埋头打着算盘,穿着粗布对襟中式服装的大个子黑人,则坐在门口的条凳上抱着双臂打瞌睡。
九阿哥不由笑起来,一切都走了样,一切又都和以前一样。
听见有人进来,那大个子黑人先抬起头。
九阿哥和他打了个招呼:“嗨,斯蒂夫。”
黑人一愣,旁边白化病人阿银也抬起头,他看看九阿哥他们,又看看黑人。
“斯蒂夫,你的熟人?”
“不,我不认识他们。”黑人摇头,他站起身来,“两位,有何贵干?”
“我们想见红龙。”九阿哥说,“有病人想请他看病。”
阿银推开算盘,走过来,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九阿哥和斯杰潘。
“找红龙看病,治疗费很贵的。”他和气而冷淡地说。
九阿哥一笑:“没关系,多少钱我们都给。”
“光有钱还不行。”阿银继续道,“道上的规矩,如果是弃鬼,我们不能治。”
弃鬼,这个词汇九阿哥昨天从石锁那儿听到过,指的是被黑帮驱逐的对象,这种人常常是犯了很大的事情,得罪了要紧的人物,密令下达之后,哪怕与之无关的黑/道其它各家,也不能向此人伸出援手。
这就是侠义道的规矩,某种程度上他们比正常的法律还要严苛,如果判定一个人“坏了义气”,那么整个黑/道都不会接纳他。
简而言之,弃鬼,不光白道去不了,黑/道也不能容,基本上就剩死路一条了。
九阿哥摇头:“我们不是黑/道的。这一点,阿银先生请你放心。”
阿银一听,索然地耸耸肩:“既然是遵纪守法的公民,那有公立医院救你们,红龙这儿很忙,排队等着的都有十几号,就不要在这儿耽误工夫了”
“我们也不是遵纪守法的公民不不,我不是说我们犯了法,呃。”
九阿哥不由扶额,其实他们在这儿不算黑/道,也不算白道,这种灰不溜秋、不着四六的状况,还真难以向他人描述。
他想了想,索性将那个装满黄金的黑袋放在了阿银面前。
阿银低头看看黑袋子,又用手指拨弄了一下里面的黄金,脸色这才和缓起来。
“病人是什么情况?”
“老年男性,目前全身瘫痪,头部需要做手术。”九阿哥顿了一下,“详情,我得和红龙面谈。”
阿银想了想,他转身走到柜台前,抓起电话听筒,拨了个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