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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丹居高临下盯着他;神色冰冷一如他当初。
“我说”她甜甜地笑了起来;“我想要你哥哥的命;哥哥给不给?”
林玉成僵硬的笑了一下:“书丹;你是不是恨我?”他仿佛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般;“若你不跟着我;林家散了,你必然要过得凄惨,若是哥哥死了;你靠着谁?”
书丹掩唇笑着:“我的好哥哥;你可真是天真,你以为是谁报的官?”
林玉成瞳孔慢慢扩大,接着他双目眦裂,脖子上的青筋鼓起:“是你——!为什么!我待你不好吗?!”
他像一头发狂的病兽,挣扎着咆哮:“为什么!?我可是真心待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陷害我!”
他的眼睛红得可怕,比起他的癫狂,书丹看起来冷静得近乎毛骨悚然,她弯着眼睛笑着:“宝儿可没有陷害哥哥,是哥哥做了恶事,老天爷看不过眼,恰巧被宝儿发现了罪证,宝儿可是老老实实的好良家,见着坏事必然要报官的,不然怎对得起天地良心?”
她的双目挑开,狭长的眼睛漂亮得近乎妖异——
“不然怎对得住枉死的杨嫂子。”
林玉成喘着粗气,他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他猜想着一定是书丹给他下了什么药,他日日吃着她做的饮食,那饮食里必然下了毒。
就像他当初在杨心碗里日日放下绝命的药一样。
他喉结滚动着,白烛的光实在太弱了,弱到他看不清头顶的黄粱,他的脑子里清醒极了,他几乎记得书丹每一个微笑,每一个眼神。
真得不能再真,和此时此刻她冰冷模样形成鲜明的对比。
为什么会这样?我哪里做得不好?这是一场从始至终的骗局,你的目的为何?
“为什么?”他突然平静下来,“为什么要骗我?”
盒子里的杨心被放了出来,她在林玉成身边哈哈大笑:“因为你该!因为你贱!因为你这贱人该受此报!看着你这样比碎尸万段还有解恨!狐大仙!快!快杀了他!不,不,先折磨折磨,把他舌头拔下来,把他的嘴撕烂,他这张嘴可是骗了不少女人!再把他阉了——”
书丹翻了个白眼,都说人狠话不多,这厉鬼话狠却不敢做,她在府里哭了一年,还把怨气东引让妖狐背了孽,却下不了手害人。
就是倒了的那些姨娘还是阿立干的,说她没本事,她本事大得很,说她有本事,也就只会放狠话。
书丹瞥了眼林玉成,拿着匕首对着他眉心,“因为你作恶多端,我来替天行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林玉成笑得青筋鼓起,笑得眼泪与汗不断渗出,他脸色苍白,“对,我作恶多端!我是作恶多端,可是林书丹!”他面容狰狞,双目阴冷的盯住她,“为什么是你!若是要我死,有千万种方式,为何你要先迷惑我,为何要我让我爱上你!是拿着别人的心戳出了血,你才解恨吗?谁教你的这样的方式?林家又何曾对得起我?我不过是报复!我又做错了什么?对!你替天行道!可是你呢?何人来报复你?”他阴冷的笑了起来,“你等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得拉着你、缠着你,让你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杨心在一旁流着血泪笑出了声:“你瞧,多像啊,我临死时也说过这样的话。啊,他也尝到了这样的痛了,无奈又绝望的,无穷无尽的恨意,太好了”
书丹看见她身上的怨气越来越少,越来越少,书丹清楚的感觉到契约的那一头,妖狐与老树的孽债减轻了一分。
莉莉丝又把杨心收进盒子里,官兵很快就会来了,此地不是超度亡魂的佳选。
书丹的匕首指着他喉咙,这个人必须得杀,杨心的等着他死在她手里。
正在这时,外头突然狂风大阵,浩瀚的威压猛地压了过来,那威压直直朝书丹袭来,被阿立修葺好的门窗一瞬间全部枯朽崩塌,书丹掐着林玉成往后一躲,月色下满身清贵的年轻僧人抿唇盯着她——
“放下他!”
书丹娇声笑了起来:“法师大人,奴家与您请安,这大晚上的您又擅闯奴家闺院,这可不是出家人该干的!”
“你骗我!”安尘眉头紧皱,盯住书丹,“你是来杀人的!什么报恩,全是骗我!”
书丹掐住林玉成的脖子,猛然用力,林玉成瞬间鼓着眼睛伸出了舌头,安尘立刻执起法杖施法冲去。
他的佛法强硬而霸道,六百年的妖狐全然不是他对手,书丹被浩瀚的佛法一冲,瞬间退后十几丈,她被佛法重重的冲在了木墙上,桌椅板凳全部被她的身体惯性冲得粉碎。
“嘭”得一声,她倒在里地上。
安尘眼珠子动了一下,他连忙上前一步,接着又突然定在了地上,一部也不前。
他只使了一成力,六百年的妖狐肉体如铜铁,无论如何也不会受伤。
她又在骗人。
但是书丹趴在地上许久,久到他几乎要碾碎手指手中的佛珠时,她才终于动了一下
她肩膀颤抖着撑起身体,低着头猛地吐了一口血,安尘眼眸睁大,立刻要走过去看她的情况。
但是书丹连忙退开了距离,她姿态防备,眼睛一眨,掉出了两滴眼泪。
道行浅薄的妖狐自然是怕法力高深的法师,安尘手中的佛珠早已停了运转,他的眼睛深邃而意味不明,在黑暗的夜里瞧不清其中眼白眼黑,也映不进光与火。
只看见他把法杖往旁边一放,又上前走了一步。
他的声音很轻:“给我看看,可是哪里伤着了?”
卸去了武器的法师让妖狐的戒备心稍微小了些,书丹抹了抹唇角的血,仰着头看他:“大人,你可是要杀我?”
安尘呼吸一窒,书丹还在自顾自的说话,她声音濡濡软软的带着丝奶音,仔细听有种在撒娇的错觉:“奴家曾听大人说众生平等,人与妖皆有善恶,恶便要除,奴家不过是来除恶,与大人一般替天行道,这林玉成作恶多端,大人要为了个恶人杀了我这个尚未行恶的妖么?”
“还是说大人与那般法师一般,也是见妖便除的‘替天行道’者?”
安尘默念一声梵语,黑暗中的美人双目明亮,眼神与神态皆是一副信赖的模样,仿佛是她本是敬仰你、信赖你,而你做了与她期待相背的事。
便会在她眼里成了不堪。
安尘轻声叹了口气,他蹲下身来,干净的僧衣染上了细末尘埃,他看着她眼睛:“给我看看,可是伤着了。”
书丹瞧了她两眼,把手腕伸了过去,安尘默念一声梵语,他轻轻摸住她的手腕,细腻温凉的触感一瞬间从指间传递了过来,他手指一顿,还想继续探她脉搏。
正在这时,突然妖气大涨,细腻温凉的手腕沿着他修长的手指瞬间攀岩上他臂膀!巨大的妖力冲了过来,这一瞬间他没有丝毫防备,而后已然被死死的压在里地上!
刚刚还是楚楚可怜掉着眼泪吐着血的妖狐咧开了嘴,露出尖细的獠牙。
她眼眸狭长挑开,面容美丽妖异得令人心颤,殷红的唇微张,声音慢而轻:“法师大人果真地善良。”书丹的手指按在他心脏的位置,轻轻地笑了起来,“大人方才可是道心动摇了?容奴家说一句,您可真是好骗。”
“阿弥陀佛。”
安尘全身已被妖狐修炼的老树树枝藤条死死按住,双目微垂,倒在地上看着笑着的书丹,她手里已是拿着的林玉成鲜血淋漓的头颅。
“果然是妖。”他声音冷极了,“皆是这般会骗人。”
“哦?大人可是遇见不少妖魔骗你?大人这般良善,定然被骗了不少回吧。”
安尘缓缓闭上了眼:“他们都死了,只有你得了手。”
书丹收起了笑脸,认真的看着他,“那许是我手段高明,您技不如人,别怨我,我也不害你”
书丹往他口鼻吹了口妖气:“也许是大人不曾防备于我。”
安尘眼皮越来越沉,红色的背影提着头颅渐渐远去,最后迷迷糊糊听到的是——
“别了,望再不相见。”
他挣扎着想,不,我会逮住你,下一次必然会毫不手软地收了你。
但那妖气着实厉害,狐族的魅术侵袭着他坚固的道心,连梦里也被无所不在的魅术占领。
他看见万年桃树下,那只妖狐温柔地笑着,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来,纤白的手指攀在他的肩头,朝他耳畔吹气,浓烈的幽香令人骨头发软。
她对着他轻声呼唤:“夫君。”
书丹提着头颅出了凉州城,一身黑衣的阿立等了许久。
书丹从怀里拿出了个盒子,盒子里是杨心的骨灰。
阿立小心翼翼接过那骨灰盒,轻轻的用布包住。
“七七四十九日香火不可间断。”
阿立连连点头,他看了看书丹,突然问了句:“她在旁边吗?”
书丹叹了一声,轻声开口:“在的。”
没了怨气的杨心渐渐变成了普通的鬼魂,她浑浑噩噩跟在自己的骨灰盒旁边,已然认不出人。
阿立笑了起来:“愿夫人来世荣华富贵,一世顺安。”
书丹看着他,终于开口:“来世你二人有姻缘,且多行善积德,言尽于此。”
阿立捂着眼睛边哭边笑,他把骨灰盒抱在怀里,口中不断哑声呢喃——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谢谢”
妖狐的因果(7)()
“糖葫芦;糖葫芦哟;酸酸甜甜的糖葫芦——”
洛阳城内灯火通明;街道人群熙熙攘攘;有高楼文人秉烛唱诗;又有小贩哟哟呵呵卖汤。
“大师;可要买个面具?我这儿还有白兔灯花;姑娘家最喜欢这些小玩意”
黄澄澄的灯下立在一名身材修长的年轻僧人,那僧人低首在灯下摊开白玉般的修长手指,他掌心是一支精美的镶金步摇。
长长的睫毛微垂;冰灰色的眼眸在灯下更浅,橙黄的灯火在他眼睛里折射出几层光亮,他不言不语;直往前走;身后的小贩嘟囔着小声开口:“装什么装呀,我看就是个想还俗的和尚;手里拿着姑娘的私物”
安尘执起法杖在人群里走着;他与周遭格格不入;哭闹的孩童、叫卖的商贩、成双巧笑的夫妻;他们或悲或喜;或嗔或笑;一切一切皆入不了他的耳,他面无表情,神色寡淡;如果不是手中拿着一支女儿家的步摇;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名远离尘世凡俗的苦行僧。
安尘又看了一眼那步摇,这步摇乃是那日在凉州遇见的六百年妖狐掉落的,此妖心思诡谲,巧舌如簧,骗术妖术皆是高明,此等妖孽若是放任不管,她入世必将掀起滔天风波。
那步摇乃是妖狐之物,与她有一丝联系,安尘此洛阳,就是算出她在这里。
安尘沿着方向去寻她,那方向指引的地方人愈来愈多,生意也越来越怪,本该待在闺中的女子抛头露面,衣袍也愈发轻薄。
安尘默念一声梵语,他看着走得极慢,其实一步走三,两旁的姑娘们难道见这么一名好看的年轻和尚,刚想拉着调笑一二,便不见了身影。
他眉头皱得愈发的紧,直到手中的步摇再次一动,牵引方向的线突然消失了。
他仰头看着那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花楼,“天香楼”三个大字高高挂起,那只妖就在这里。
朝前走了一步,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