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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看久了,孟茴最初的紧张也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无奈。她和卫陵面面相觑,对方似乎也闷得慌,冲她作了个鬼脸,惹得孟茴“扑哧”笑出了声。
这一笑在静谧的大殿显得尤为不庄重,孟茴忙要请罪,卫妃摆摆手道,“退下吧!”
孟茴一愣,旋即如释重负,忙跟着宫女走了出去。卫陵也坐不住了,请辞跟了去,徒留卫妃看着他们的背影发呆,喃喃自问,“这世上终没有一个像你的人,姐姐,你究竟在哪里?”
出了大殿,孟茴和卫陵并肩同行,外边风清气爽,人也轻松了不少。须臾,孟茴想起殿内尴尬的情形笑道,“你姑姑可真严厉。”
卫陵不置可否,说道,“听我爹说姑姑以前性情温顺,现在可能是久病缠身,难免心情抑郁。”
“她那是什么病?”孟茴对她昨天痛苦到几乎失心疯的摸样,仍是心有余悸。
卫陵摇了摇头,“都有二十年了,也没见治好。”
他说着,却见孟茴走神,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河边,心中竟也是大吃一惊!那怎么会?
只见不远处的垂柳处,皇上竟与一人甚是亲密的沿河走着。
放眼整个燕国,也没人能让皇上如此眉目舒展,比肩畅游。皇后不能,卫妃、云嫔都不能,重臣顶多也在御书房议政,而今,容宣却可以,他一个赵国人,异族!
孟茴吃惊地看着河岸谈笑风生的两人,就算容宣是使节也不至于和皇上如今亲近融洽啊。且今日皇上连一名侍卫都没带,宫女太监也没有,而容宣也没有其他副使节同行,两人这般单独会面,仿若要谈什么大事一般。
“他们在谈什么?”孟茴越瞧越觉得奇怪,脚步不由自主的往前去,卫陵却一把将她拉住,“你疯了,那是皇上!”
是啊,她是疯了,居然想上前去质问皇上。许是谈论边界之事,使节和皇上见面太正常不过了,可是为什么,心里就是这样的不安呢?
“我从塞外给你带回了两匹好马,你一定会喜欢的。”卫陵拉着孟茴离开,只觉得眼前情景有些意外,但并没有多少想法,不知孟茴何故如此震惊。
回去的时候,孟茴询问了些卫陵征兵的情况,没想到地大人稀的塞外竟也能征到千余人,更别提它处了。
燕国不愧是大国,种种数据都令人惊叹,赵国虽不是周遭那些小国弱国能比的,但比之燕国,却也不敢狂妄。
卫陵提议去骑马,孟茴却疲倦的回了豫王府,不一会儿塞外的两匹马就送来了,确实健硕。
然而,她此时此刻没有心情骑马了,脑子里全是容宣在燕国意气风发的摸样,她心底竟产生了深深怀疑。
这世上,她竟连容宣也不相信了,这该多么可怕!
明天容宣就要走了,躺在床上,她整个脑袋都乱乱的,里面的小厢房依旧静悄悄的,她多希望霍承胤在啊,霸道的他总能替她做出选择,她也就不用纠结了。又或者吵吵两句,这日子才更有生气,哪像如今这闲得让人只剩胡思乱想。
西北之乱,也是今天问卫陵才知,她以为她不会担心霍承胤,可是,躺在他的家里,感受着他尚未全消的气息,如何能不想他?
霍承胤,她的丈夫,念这个名字的时候,不再只有陌生感了。他说会让她看到希望,却不知她想要的希望是赵国的希望,并非他的,也绝非燕国的。
翌日。
已入秋了,清晨冷冽的风刮得人脸颊都疼。
城门外,马车随时准备出发,然而,送行的人一拨一拨来了又都走了,他却依旧没有等来想见之人。
他知道她会来的,却没想到怀柔竟也来了,她是燕国太子妃啊,且寡居着,如此似乎不太合适。
第53章 他是奸细()
但她说送送故国之人也没什么。
确实没什么,她所言都离不开赵帝、生母、亲人,她关心着他们,却也说燕国极好,请他们放心。
容宣道,“公主的话下官会代为转达的,也请公主保重玉体。”
“我会的,大人也是。”怀柔话语随意,目光也柔顺。
“谢公主关心。”容宣一副恭敬之态,“今儿风大,公主还是早些回去吧。”
“那你呢,还要等下去?明知不会来,还要等?”
她突然如斯问,仿若什么都知情的样子,反倒令容宣不适,却依旧坚定的答,“是。”
怀柔面露失落,好似劝导一般说,“既然没可能,何必执着不忘?大人想做痴情人,可她人未必会领情啊。”
容宣惊诧的看着这个素来少言寡语的二公主,在赵国时,若非她请缨和亲,他真快忘了有这么一位公主。
“风大天凉,公主当心凤体,请回吧!”
这话语中毫无关心,不过是“送客”罢了,怀柔失笑,“我这身体又有什么可当心的,连我父皇都几乎遗忘了有我这个女儿,又有何人会关心我的死活呢?”
说着,竟也不等容宣回话,拖着鲜丽的长裙转身离去。还没走多远,便有一辆马车飞驰而过,她知道,他等的人来了。
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只见那秋风的尽头,一袭碧衣的女子走下车来,如一抹绿意点缀秋色,格外不同。
不知为何,在孟茴面前,她终觉得矮了一头。明明自己是后宫最美的女子,明明自己多年循规蹈矩并无过错,可是,如此的她,到头来却羡慕那个名声坏透了的孟茴。
她无奈的笑了笑,自己何其不幸,人家不想要的,却是自己求也求不来的。
城门口,孟茴下车来,容宣还不及喜悦,却听她沉色质问道,“容宣,你是不是奸细?”
容宣心头大动,却不知何意。面上依旧是平静之色,并不急于狡辩。
如此,孟茴心里更没底了,“你为什么不解释?”
“你来不是给我送行,而是为了质问这个?”
“我凭什么要给你送行?你当初不也没送我吗?”
容宣一笑,“原来你竟也这么在乎。”
孟茴被呛得语塞,他却一直笑,似乎她在乎而他无所谓是件多么值得得意的事,不由得冷声道,“不会再在乎了。”
容宣无惧她冰冷的面容,关切道,“好好照顾自己。”想象过去一样轻拍她的肩膀,却终究没有。
他势要转身离去,孟茴急了,“我问的话,你还没回答呢?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赵国的事,是不是?”
容宣停下脚步,扭头正色道,“公主已是出了嫁的女儿,赵国之事早已与你无关。来燕国这段日子,我没有一刻是心安的,随时准备着和燕帝谈判,如今,他终于肯退兵,不再滋扰边界,你却说我是奸细?”
“那你为何和皇上如此亲近?”
“如若不这样,似仇人一般,如何议事,又如何说服?”
孟茴无言以对,或许她不该捕风捉影,如惊弓之鸟。容宣是赵国人,且如今也算是高官厚禄,又何来异心可言?
然而,她并不想道歉,吩咐冬雪将画拿过来,“父皇爱画,这个你替我转交给他。”
容宣接过画,有些诧异,却也没有越矩的将其打开,只是好奇问,“画的什么?”
孟茴并未答,只是问,“我昶弟还好吗?”
“公主不用担心,皇子以即太子之位,将是赵国之希望。”
“太子?”孟茴大吃一惊,“怎么可能?”她和昶弟因是孟贵妃的子女,没少受到非议,为什么她落魄远嫁,昶弟却成了太子?
倏地,她似乎想起了什么。
是的,她忘了,昶弟自出生以来,便没有在母妃身边呆过一天,没有叫过一句母妃。他的嘴里,只有“母后”和“大皇姐”,他是皇后的儿子,是嫡子!
为了他的前程,为了他的太子之位,也难怪昔日对母妃如此冷漠。这一刻,孟茴明白了,都明白了。只是惊心他还那样小,竟懂得争权谋势。
果然,容宣道,“皇后和刘太师力保,这才令皇子得以有继承大统之机会。加之皇上念及贵妃,对太子也是极为疼爱,公主敬请放心。”
孟茴突然觉得失落,他们都过得很好,惟独她成了被抛弃放弃的一个。却依旧不敢忘母妃临终之托,对容宣道,“我不在赵国,昶弟希望能得你照顾。”
“这是命令?”
“不,这是我的请求。”
容宣闻言,点了点头,却依旧忍不住说,“或许他早已不是你当初所熟知的昶弟了,公主凡事还是先为自己着想吧!”
正说着,一辆马车“吁”的停下身侧,孟茴侧目望去,竟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李福公公。
“皇上命奴才来送容使节一程。”李福说着,疑惑的看着容宣手中的画,“这是什么?”
“没什么!”容宣本能的握紧避开,却还是不及李福眼疾手快,一把就给夺了过来,“让奴才瞧瞧,也好回去给皇上说说,竟是什么好画,令豫王妃一大早给送来。”
孟茴心下慌乱,却也不能去李福手上抢画。
如此看来,皇上对她与容宣早已有了戒心。可是,怎会来得如此及时?是一直监视她的一举一动,还是有人通风报信?
不管哪一种,都让孟茴不寒而栗。
只听“哗”的一声,画卷被打开来,李福看了啧啧称赞,“好画,真是好画。”
容宣瞥了孟茴一眼,对方面色尚算平静,而自己却满心不安,扭头朝李福那儿看去,大呼意外,画上所绘竟是一幅千手观音图。
画布局宏大且落笔精致,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画。
他心底不由得松了口气,看来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这是王妃所绘?真是妙啊!”李福赞叹,孟茴摇头失笑,“我哪有能耐作画,这赏析都赏析不来呢!是我父皇好礼佛,我这才交代底下人去买幅画,却不想买来的竟是观音,也不知道合不合父皇心意。李公公,你说这佛和观音是一样的吗?”
她一副无知之态,李公公留心摸了摸画纸,确实没有夹层,只笑道,“王妃这份孝心难能可贵,这画自然是最好的。”
说罢,李福将画转交给容宣,道,“容使节,咱们也该启程了。”
容宣应声,李公公上了马车,静候着。
此刻,多了双耳朵,纵使容宣有千言万语也不能说了,孟茴也是。
就这样相对而立的许久,孟茴轻笑的开口说,“大人一路顺风,珍重。”
这一次,她没有再提及她的父皇、昶弟,单单一句“珍重”只为他。不管是真客气,还是假关心,容宣都心有安慰了,回了句,“保重。”
曾经最亲密的人,现在只剩最简单的寒暄,孟茴苦笑了下,转身走进秋风了。天真凉,送走容宣,本该轻松的人,突然觉得孤单极了。
原来哪怕是恨是怨,终究心中还是有他,还是忘不了那九年的朝夕相对。只可惜,他忘了,全忘了。
她能理解他的选择,却始终不能原谅。
“走吧,容使节!”
李福在车上喊,容宣望着孟茴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他多希望此时此刻就能带走她,多希望回到过去,多希望他只是单纯的容宣,只是那个被贵妃所救的孤儿。
坐上车,李福和他相对而坐,随意聊了会儿,马车便驶到郊外,李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