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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维?”
“蒂维你在吗?”
玛格达尔穿过黑漆漆的走廊,声音在空空荡荡的别墅内回荡着,她小心翼翼地避开地板上横七竖八的卫兵们的尸体,在灰烬与焦炭之中找到了一只鞋。
那女仆的皮鞋明显是后来落下的。她拾起鞋子,然后扶着墙壁吃力地走下楼梯。
大厅一片狼藉,所有的灯具都熄灭了,漆黑一片。门敞开着,火光从外面映了进来,她在一楼大厅与二楼回廊之间楼梯的转折处停了下来,看到大门边静静地躺着那具尸体。
那是一具花季少女冰冷的躯体,仰面躺在木地板上。瘦弱的躯体从腰际被一分为二,鲜血染红了黑白相间的女仆服。
她赤着一只脚。一手紧紧地攥着帝国女王的玺戒,眼神空洞仿佛死不瞑目地盯着天空,微微张着口。
玛格达尔掩住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身子砰一声撞上身后的木墙,尘土与炭灰沙沙从头顶上落下。但她浑然不觉。眼中只流露出悲哀不敢置信的神色,不知是被自己贴身侍女的尸体还是她手中紧握的戒指所深深地刺痛了。
她这时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光,清醒过来,再后退了两步,拽着裙子头也不回地‘噔噔噔’转身向楼梯上跑去。‘咔嚓’一声巨响。玛格达尔刚刚所站立的位置忽然轰然碎裂,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那是一头犹如甲虫般丑陋可怖的怪物,它的前肢犹如镰刃,正重重地切入木板之中,一时间木屑横飞。
公主殿下惊恐地回头看向那怪物,她虽然不认识那是什么,但这不妨碍她明白对方黑色的复眼之中冰冷不加掩饰的杀意。
她提着裙子跑上二楼的回廊,但在最后一级阶梯上还是心中一慌不小心踩到了裙角,整个人顿时向前扑去,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她闷哼一声,心脏不争气地紧紧攥在一起,她告诉自己必须马上爬起来,但死亡的恐惧却像是阴影一般笼罩住她,让手脚竟然不听指挥起来。
公主心中一片绝望,她浑身哆嗦地回过头,正好看着那虫子一般的怪物出现在二楼的楼梯口,它嘶鸣一声,举起镰刀般的前肢便向她胸口插了下去。
就在玛格达尔眼睁睁看着那利刃一般的前肢切开自己的胸口时,忽然之间一道耀眼的蓝色光芒从那里绽放而出,它像是一道迸射而出的闪电,如利箭一般击中了那怪物的前肢。
后者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昂起头来,打开背后的甲壳露出羽翅,一瞬间就向后飞出老远。
电光一闪即逝。
玛格达尔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她随即感到心口一阵火辣辣的剧痛,伸手一按,手心触到滑腻腻一片,翻开素手来,雪白的手掌上竟已满是刺眼的红色。
蒂维死不瞑目的脸庞一下子就闯入了她的脑海之中,那发青发紫的肤色顿时让她明白过来,那虫子的前肢上应当是有毒腺的
“还是会死么……”
一阵昏昏沉沉的感觉袭来。
她忽然有想起自己曾在埃鲁因公主领与格里菲音的一段交谈,自己的闺中密友终究还是鼓起勇气来反抗自己的命运。
可自己呢,竟要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么?
“到最后我连杀死自己的怪物是什么都不知道……与格里菲因比起来……好不甘心啊。”
呼吸变得困难了起来。
她一下失去了力量平躺在尘埃之中,眼神开始变得涣散了,视野也模糊了起来,那头怪物再一次爬了回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它举起前肢,小心翼翼地刺向她的胸口。
玛格达尔感到心口一阵刺痛。
她微微**了一声。
“……你究竟想要什么……吃了我么?”
她迷迷糊糊地想到。
泪珠子不禁滚滚落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为了小小的王国的命运,她不得不肩负起这份重任,虔诚的信仰,圣殿眼中听话、温顺的虔信徒公主,那张妆扮得十分精致的外在的面孔,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与主张。
她唯一的抗争,或许只是静静地守候着,或许能够成为一位圣徒,就可以不用成为政治筹码。
但那个唯一闯入她心房的人,却在那大雨滂沱之中,用一柄冰冷的利剑终结了她一切少女的梦想。
她至今仍旧记得那剑锋上横流的雨水,混合着她玫瑰色的血液,还有倒映在剑锋上,自己惊恐的眼神。
玛格达尔轻轻咳嗽了一声。
竟然连苦笑都没有力气了。
“好羡慕格里菲因,这么幸运……”
不知道为什么,她浑浑噩噩中竟然想到了布兰多,伯爵大人救了她一命,但她却没帮上什么忙,自己身边的侍女还背叛了自己,将她们出卖给了女王陛下。
希望伯爵大人吉人天相,能够安然度过这一劫。
她默默地想到。
她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开始产生幻觉,她看到黑漆漆的天花板扭曲起来,像是一个漩涡般,然后从中掉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那是什么……”
“不是说,人在临死之前能够看到自己生前的一切,在深渊之湖中的倒影么?……可是为什么我的幻境这么奇怪……”
“这是玛莎大人对我虚伪的惩罚么……”
……
布兰多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狭长的回廊之上。
这条回廊是一间大厅的二楼,它由灰扑扑的木板铺设而成,架在横梁之上。不远处是一扇窗户,清冷的月光从窗外淌入,仿佛是水银一般流淌在地板上,照出厚厚的尘埃。
一具骷髅立在自己面前。
它垂着头,空荡荡的肋间插着一把利剑,剑长三尺一寸,护手处饰以铁花雕饰,脊上篆刻以深浅不一的编号数字,017,1,7正是长年之战中所铸的王国制式骑兵剑……
他还记得片刻之前自己命令玛洛查与菲娅丝重置成卡牌,又抓起鲁特塞入腰包之中,冲着迎面而来的空间裂隙,一头扎入其中时的情形。
但眼前的场景同样是如此令人熟悉。
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布兰多下意识地低下头,发现自己胸腹之间一片殷红,但左胸处一道狭长的伤口已经愈合多时。
他又默无声息地回过头,远处黑暗中挂壁画的墙上空白一片,损坏的壁画散落在转角处,地上一枚戒指正在闪闪发光。
他伸手向腰际摸去,但却摸了一个空。
“布兰多?”
一个清脆的,带着点儿好奇的声音在楼下响起,那声音好像是一串铃铛,落在黑暗之中的地面上,清澈回响,有着一种直入人心的魔力。
第九十幕 公主、骑士与商人(下)()
“布兰多?”
一个清脆的,带着点儿好奇的声音在楼下响起,那声音好像是一串铃铛,落在黑暗之中的地面上,清澈回响,有着一种直入人心的魔力。
布兰多好像中了一箭,整个人直直地立在原处,他一点点缓慢地转过身,有些僵硬地挪动着脖子,目光扫过黑沉沉的大厅,落在那张熟悉的脸庞上。
商人小姐仰着头看着他。
她穿着一件在布契地区十分朴素的厚实皮裙,皮裙上挂着一个鼓鼓囊囊皮包,双手握着一柄锤子,压在皮包上,戴着厚厚的手套,踩着一双有些俏皮的圆头皮鞋,长发在脑后高高绾起,光洁平坦的额头映着皎洁的月光。
那对深褐色的眸子里,灵动地倒映着不改初衷的好奇与关切。
‘哐当’
锤子从商人小姐手中滑落,落在地上。
布兰多张了张嘴。
却叫不出那个名字来
“外面是玛达拉的大军,我带你走,这一次它们拦不住我们了!”
“我带你去实现你的梦想,这一次我一定要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商人!”
“跟我走,罗曼……”
他有满心的话要说
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商人小姐双手交叠在自己的皮包上,抿着嘴巴对他腼腆地一笑。
“我知道。”
“我知道布兰多是在乎我的。”
“不止是罗曼,因为布兰多也有自己的理想,我们约定好的。”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偷偷出去冒险,那个可恶的奸商想要骗我们的钱,布兰多拼了命和他们打架的事情么?”
“布兰多,我不知道你要去哪里呢。但我总会努力跟上你的。”
“哪怕所有人都讨厌罗曼和姑妈,但布兰多总会站在罗曼一边的。”
“所以无论布兰多要做什么,罗曼总会站在布兰多一边的。”
布兰多噔噔两步冲到回廊的栏杆边,仅仅攥住扶手,几乎是要将这块木头握碎一般,握得指节发白。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过来,这个仿佛永远不知忧愁商人小姐,对自己来说有多么的重要。
他注定是一个孤独的旅行者,一个不得不孤单面对整个世界的过客。
然而在这个世界,却有一个人始终与他依偎相伴。
她时常迷糊,偶尔也不识大体,倔强,会发小脾气,有时候会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聪明,睿智,有卓绝的天赋。
但这些都不是真实的她。
而只有那个永远站在她身后,亦步亦趋追着他前进步伐的商人小姐,终究在他心灵中刻下了最深的痕迹。
“布兰多,不要捏我的脸!”
“很痛”
他张了张口,痛苦得几乎要窒息一般,但最终还是喊了出来:
“罗曼。跟我走。”
“我带你离开这里!”
“和我一起去冒险!”
“你想看看黑森林的另一端么?那是这个世界上最波澜壮阔的风景!我们一起去,和我们的商队一起。走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
商人小姐脸上的笑容更甚了,她开心得几乎要咯咯笑起来。
但最终却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小包包。
昂着头有些骄傲地对他说道:
“我要走了,布兰多。”
“为什么?”布兰多感到自己吸了一下鼻子。
罗曼仔细想了一下。
“因为前面的路还很长很长,布兰多,也要走下去,我会在前面等你的。”
“那你等我”
布兰多眨了眨眼睛。
他有些郑重地说道:“你一定要等我。一定要等我,因为我一定会追上来的。”
商人小姐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我会等你的,布兰多。”
她吸了一口气。
轻轻吸了吸鼻子。
后脚跟压在地上,以之为圆心转了一个身。
她向前走去,月光透过大门洒落在地上。印着她长长的影子。她走了三步,又停了下来,回头再看了布兰多一眼,才心满意足地走了出去。
布兰多默默看着商人小姐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
他忽然抬起头来,用手紧紧按住自己的鼻梁与眼睛。
门外或许正是布契的群山
只是那一夜璀璨的星空,横亘在于松星野明亮的长河,不知是否还存留于这个梦境之中?
他耳中听到了山风的声音。
正越过原野,越过沉睡的布契。
……
黄昏的意志终究击穿了tiamat法则,这个伟大意志的一个意念,正在魔力之海上掀起风暴与潮汐,降临到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