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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黑牢之中,法伊娜有些瑟瑟发抖地蜷缩在一个角落,冰冷的镣铐锁死在公爵千金的右脚脚踝,连着一根沉重的链子,她还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之前她分明听到了炮火的轰鸣声,厮杀声,船体剧烈地震动着,这些声音一开始嘈杂无比,在某个时间段达到顶峰,然后又逐渐消寂,整艘船变得万籁俱静。
她开始还偶尔能听到一两声踹门的声音,重物落地的声音,求饶的声音和仿佛野兽哀嚎的声音,但很快连这些声音也消失了,一开始她还会感到船的地板微微晃动,但后来连整艘船都静止下来,仿佛陷入了一个完全寂静的世界中。
法伊娜并不知道这是因为船又重新靠港了的缘故,她只知道起先的时候那可怕的炮火轰鸣声吓得她抱头尖叫,恨不得这如同地狱一般的经历能尽快过去,但等到一切安静下来之后,她又无比怀念之前的嘈杂,那无边无际的寂静让她感到自己的心脏仿佛都被冻结起来,她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片漆黑的空间外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未知之中,这种对于未来的彷徨不安使得这位公爵千金感到黑暗的前方仿佛潜伏着一头巨兽,等着她迎头撞上。
她听到自己的心脏在黑暗中有力的跳动,砰砰作响,仿佛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声响,恐惧使得她紧紧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她也有那么几次试着低低地呼唤了几声,试图引起铁牢外面守卫的注意,但因为饥饿和寒冷使得她的声音柔弱得好像无助的羊羔一样,根本传不出铁牢之外。
巨大的不安终于让她低声缀泣起来。
正是这个时候,一声拉长了的金属摩擦声仿佛刺入了一片黑暗的世界中,这位大小姐仿佛被针扎了一样地从地上弹起来,她脸蛋上还带着点儿泪花,却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四周。那声音依稀来自于舱门之外,很快传来了第二声,法伊娜只感到自己身上的所有汗毛都倒竖了起来,她仔细听时终于听清楚了,那是有人在打开下层舱门的声音,她虽然是个大小姐,但并不无知,她知道在这样的战舰中只有动力室的舱门是金属制的,那儿离她所在的底舱也并不远了。
有人来了?
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那头潜藏在未知之中的野兽仿佛逼进了她,她感到自己的小心脏又不争气地心跳加速了,很快她就听到了一连串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在距离囚笼不远之外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她听到了男人的交谈声,是海盗?法伊娜在第一时间产生了这样的念头,因为她知道自己父亲的领地内没有浮空舰,要救她也不会等到船离了港,但谁会在崇高内海和帝国海军交手?那也只可能是海盗了。
她知道那些海盗很可能赢了,虽然不知道那些海盗是何方神圣,竟然能战胜罗德尼身边那些骑士,但她从小就听过关于那些海盗的故事,她知道落在那些海盗手中会有什么下场,尤其是像她这样的少女。
法伊娜脸色变得一片惨白,她多希望时间定格在这一刻,永远不要再前进才好,或者说那些粗鲁的家伙千万不要注意到这个囚车,可惜事与愿违,她很快就听到了囚门打开的声音。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声响,一线强光从囚门之外射来,法伊娜几乎在第一时间埋下头,她无助地蜷缩在角落,心中却是一片茫然。
她几乎完全绝望,对于她来说这是最坏的结局。
然而地狱和天堂只有一线之隔。
她听到一个声音询问道:
“法伊娜?”
那个声音是如此的悦耳,犹如天籁,这位千金大小姐可以指天发誓,她这辈子从未有一刻会想到,那个可恶的声音竟然也会有如此好听的一天,以至于让她几乎产生了幻觉,以为自己幻听了。她哆嗦着,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渗入黑暗之中的光让她美丽的瞳孔一圈圈收缩着,那头原本应该耀眼、漂亮但现在却显得有些乱糟糟的金发之下,脸蛋上全是糅合了惊讶与狂喜的错觉。
她看到了那张绝对不可能会出现的,但现在却在自己面前真切得不能再真切的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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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幕 黑暗降临()
夏尔沿着灯塔的阶梯拾级而上,抬头一望就看到布兰多和三位女士在灯塔靠海一侧的栏杆边聊天,罗曼小姐正一个劲地偷笑,法伊娜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阴郁,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尼玫西丝一身戎装,背对着靠在栏杆上在眺望海面上的风景,黑色长发随海风轻扬,远处海天一色,浮云仿佛白色的山峦起伏于天际。
对于女骑士沉默寡言一丝不苟的性格,其他人早已见怪不怪,只是没看到那位喜欢凑热闹的西法赫小公主的影子,看样子是拖着小精灵去港口内逛街了,那两位小女士如今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至交好友,当然,她们事实上也确实有共同的话题与爱好——那就是在惹事的能耐上。
“领主大人。”
布兰多一袭黑色骑士风衣,大地之剑斜挂在他腰际,黑犀皮镶银的剑鞘几乎垂指向地面,回过头才注意到自己的巫师侍从已经到了,他微微一笑招了下手道:“来得正好,你看这儿的风景如何?”
夏尔微微一怔:“看来领主大人很中意这儿的景色?”
布兰多笑着摇了摇头,伸出手套拍了拍灯塔古老而斑驳的外壁道:“你可知道这座灯塔的来历?”
夏尔下意识地仰头看向这座灯塔,这座古老的灯塔看起来已经上了年头,但看样子不过是座在崇高内海随处可见的旧式灯塔,实在不知这座灯塔还能有什么别的寓意。
“法坦港历史悠久,不过领主大人,我可从没到过这里,也不清楚这里有些什么历史古迹。”他答道。
“哈哈,”布兰多哈哈一笑,得意地向身畔的商人大小姐伸出手。后者吐了吐舌头,不情愿地将一枚金币放到他手上,哀叹着抱怨道:“夏尔你可真没用啊。”
“这座灯塔就是鼎鼎大名的图门灯塔,”布兰多伸手指向港口区方向:“法坦始建于光辉重返之年;港口的奠基人是克鲁兹人着名的学者法坦。弗里曼,后者是图门的后裔,也是凡人世界中少有受人尊敬的敏尔人血脉的传承者。不过可惜这个家族最终也没能逃脱时间的审判,终究消散于历史的长河之中。这座灯塔就是为了纪念他们而建,图门终归是文明之火的传递者,是在黑暗中将启迪之光交给黑铁之民的智者,可惜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能记起这些历史来了。”
他目光柔和地看向码头的方向,上一世他离开埃鲁因前往法恩赞时曾经途经此地,他记得这座灯塔的大门上有一枚法坦港的徽记,如今虽然比那时早了几十年,但门上的徽记却依旧。只是崭新了许多;这种感觉十分奇妙,前后两世,这座港口并没有太大变化,他甚至能找出关于几十年后点点滴滴的细节,过往的回忆就融入这些细节之中,让心中生出一种奇特的感慨。
夏尔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的领主大人拿自己打赌,不过布兰多的话也引起了他心中的好奇,他仰头看向这座灯塔——这座平平无奇的灯塔和崇高内海其他地区的灯塔并没有任何区别——它矗立于两道海岬之间。眺望着法坦港外千年不变的碧海蓝天,仿佛一位孤独的老人。经历了风吹雨打之后,沉默而睿智地守望着时光的流逝,只剩下身上斑驳的藻绿和白漆。
历史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巧合,在此完成了一个循环,它曾见证了最后一个敏尔人血脉的衰落,而今却又要看着它们重回世间。
“原来这座灯塔竟然有如此来历。”
“它其实并不是原来的那一座了。”法伊娜忽然抬起眼皮,带着些许骄傲淡淡地回道:“最早的图门灯塔毁于一一四年的火灾中,后来又重建了一次,重建的灯塔在七月战争中被损坏,你们看到的已经是第二次翻修的了。”
布兰多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深褐色的眸子里担忧的光芒一闪而过,虽然说经过一夜的休息今天法伊娜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而且换上礼服与长裙重新显得光彩照人的千金大小姐似乎真的恢复了属于花叶公爵长女的骄傲,但他心里清楚,或许只有亲身经历才能明白过去的这一个月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显而易见的,那道阴影没那么容易被从心灵中磨灭。
在信风之环那个不知人间忧愁的公爵千金,如今已经再也看不到了。
“法伊娜小姐——”
“你又想来安慰我了,”法伊娜赫然回过头瞪着他,漂亮的眉头深深地蹙着:“我不想和你吵架,乡巴佬,我可没你想象中那么脆弱。”
“还有,”她认真地一字一顿纠正道:“叫我法伊娜。”
布兰多盯着这位大小姐直皱眉,心想这装出来的强硬和在信风之环那时候其实并没有本质的区别,只是看起来傻的可爱。
夏尔看到这一幕心中暗笑,不过还没忘了自己还有正事,连忙禀报道:“领主大人,那边已经拷问得差不多了。”
“哦?”
布兰多略微皱了下眉,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巫师侍从带来的是什么消息,事实上撬开罗德尼的嘴在他看来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关键问题是——这家伙掌握了女王陛下多少秘密。“他说了些什么?”他开口问道。
夏尔忙不迭地答道:“不出您所料,罗德尼这一趟的主要目的就是冲着法伊娜小姐来的,白银女王希望通过以法伊娜小姐、赫利克斯公爵父子为质逼迫法伊娜小姐的妹妹就范,以此达到掌握花叶大公领的目的。”
“我妹妹她冰雪聪明,绝对不会受那个恶毒的女人左右!”法伊娜冷冷地插口道,她双拳紧握气得瑟瑟发抖,布兰多轻轻拍了下她单薄的肩膀,问道:“除此之外呢,白银女王身边的敏尔人是怎么来的,她究竟打算干什么。除了敏尔人之外,她手边还有那些秘密的力量?”
“呃,”夏尔耸了下肩,“这些罗德尼知道得也不多,不过女王陛下好像对阿尔喀什山特别感兴趣,她东进的目的不仅仅是令帝国北方的军事贵族臣服。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打通通往阿尔喀什山的通道。”
她还对最后的战场念念不忘?布兰多怔了一下,但他马上看到身边的公爵千金微微哆嗦了一下,才想起东梅兹通往阿尔喀什山区的通路主要有两条,一条在路德维格,而一条就在花叶领。
“唔,那个什么……女王为什么对那儿格外感兴趣?”商人小姐眨了眨深褐色的眼睛,忽然好奇地问道。
对于领主未婚妻的问题,夏尔不敢怠慢,连忙答道:“理由有很多。或许是关系到最后之战战场上那个秘密,或许仅仅是因为女王陛下特别喜欢那个地方,何况阿尔喀什山脉本身所处的位置就极具战略意义,位于联系法恩赞、圣奥索尔与克鲁兹的中央地区,进可攻、退可守。”
“外面传闻的那些敏尔人呢,我绝不相信他们是像传闻中那样是从大冰川中回来的。”
“领主大人,这我倒是问清楚了,白银女王身边的敏尔人主要是女巫的遗裔。她调动的是山民。”
“山民?”
“确切的说,是山民的一支。塞尼亚那支……”
“狼人。”布兰多倒吸一口冷气,山民世居于花叶领南面瓦拉契的群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