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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地战团大团长弗恩冷漠的脸上、生硬的线条也在这光的勾勒下不断变幻着,高大的男人双手交错按在雕刻着一只恶魔头颅的剑柄上,一动不动地站在夜色之中,沉沉目光正视前方——地平线上的森林好像在黑暗中构成一条若隐若现的一道墨线,雾气形成一层薄薄的夜霭,但黑暗的另一面逐渐传来一排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沙沙作响,由远及近——仿佛地狱里传来的脚步声。
但那是一支庞大的军队正整齐划一的前进。
有着一头火一样长发、性感而美丽的女佣兵团长其实并没有猜对,弗恩过去从来没有那一刻成为过埃鲁因的骑士。但他脖子上有一条长长的伤痕,那是来自于过去的记忆——他其实是一个退役的骑兵,在卡拉苏与玛达拉打过仗。因此他闭上眼睛,几乎可以从灵魂深处判断出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的源头。
玛达拉海洋一样,无边无际,无穷无尽的骷髅大军。一排排骨头架子的脚步声一排一排,落在他心弦之上。
黑暗之中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红火,越来越多,仿佛鬼火一样在雾气背后飘忽不定。佣兵们拿起手边的武器,各自面色凝重地从废墟上站了起来。废墟上临时构筑起的一道工事背后,人越来越多,人头攒动,没有人说话,声音好像被迫近的、鼓点一的步伐吞没了,每一个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一幕:
亡灵大军从黑暗之中一点点呈现。
有人来到弗恩身边,他们是火地战团下属的成员。甚至还包括火地战团之中的几位巫师,在过去的战斗之中,他们一向是充当着佣兵团大脑的职责——但这一场战斗究竟值不值得打,他们却一直犹豫不定。关键的问题在于,他们愿不愿意因此而得罪那个年轻的子爵。但这一刻,当他们看到从黑暗中像是潮水一样漫过大地的骷髅大军,不约而同地感到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就是玛达拉,黑暗之中鲜艳的玫瑰与荆棘,代表着一种无可抗拒的气势,仿佛是每个人最终都要面对的死亡的气息——“团长?”兜帽之下,巫师露出半张苍白的脸,低声问道。
弗恩一言不发。
“团长,它们的数量有好几千,”他低声提醒道:“我们加上其他人,也不过两百出头。何况团外的人,根本没办法信任,难道我们真要为了一句话的承诺就在这里与这些骨头架子决一死战?即使是把兄弟们拼光?”
“能往那里逃?”高大的男人回过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比你更清楚它们的习惯,这座城现在已经被四面包围了——我在卡拉苏学到一个教训,那就是永远不要试图去猜测亡灵有多少,因为它永远比你想象中更多。”
他抬起头,看着前方:“不过数量虽多,却都是一些低级的骨头架子,才刚刚从墓地之中被召唤出不久,只要坚持到白天,它们就自然退去了。”
“团长?”
弗恩抬起一只手打断属下巫师的话:“现在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那位年轻的大人,两位黄金一阶的存在足以带领我们突出重围;去发魔法信号罢,告诉那位大人他,两个小时,火地战团不死不退——”
高大的男人一挥手:“去升起战团的旗帜,纵使是死,我也要看到它在晨曦之下飘扬——”
“哼!既然那个年轻的贵族让我坚持到破晓,那就让我看看,这第一束光是如何穿透重重的黑暗——”弗恩答道,心中对于布兰多的打算心知肚明:“若他能做到,我这个团长,当不当也无所谓。”
巫师们一怔,下来面面相觑。
两个小时之后。
正是破晓——……“先民?”
梅蒂莎一停,皱起眉头。少女手持长枪回转马头,绷紧了全身每一根神经警惕地看着这位伫立在亡灵构筑的防线之前、一袭黑色斗篷、而斗篷上又绘着银色天平、浑身上下散发着冰冷气息的亡灵将领。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但在先贤共治的年代之前,古代的神话之中的确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在黑暗动荡的纪元中,天青的骑士带领着第一批先民从庇护所之中走出,击败了被称之为‘最终灾祸’的黄昏之龙,然后才开启了混沌之年的开端——可领主大人怎么会是先民?
黄金一代的子民除了龙族,大地上早已遗失了它们的血脉,甚至成为传说。即使是白银后裔,在这个时代以前就已经称之为骄傲的存在。而黑暗之龙肆虐的年代之后,血脉散落大地,连白银一族的存续都变得飘忽不定,怎么可能还有先民行走于大地之上?
除非布兰多是龙族。
但精灵少女立刻摇摇头否定了这个猜疑,龙族之中纵使是刚刚诞生的幼体,也不会弱成领主大人这个样子。虽然这么想,少女忽然感到有一些对不起布兰多,她脸红了一下,赶忙在心中道了一声抱歉。但她回转马头,冷冷地问道:“胡言乱语,什么意思?”
白抬起头,冷冰冰的金属面具上半哭半笑,但面具之下一对金焰色的眸子却让梅蒂莎隐约感到一丝异样——亡灵手持镰刀一动不动——银精灵少女却赶忙眨了一下眼睛,生怕为对方所魅惑。这位天启四骑士之一的面具人却是瓮声瓮气地一笑:
“就像是我说过的话,表面上的意思,如你所理解。”黑骑士的声音充满了一种金属的回音。
“胡说!”梅蒂莎左右看了看,面前这个亡灵将领之强远远超过她的想象,可她停下,佣兵们的攻势也为之一滞。精灵少女一时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向领主大人请求支援,大街上因为布兰多与卡拜斯的战斗形成了一层厚厚的烟尘,她不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但却担心因为自己而使布兰多分心。
但僵持之下贵族的私兵们一样不得进入内城,既然如此不如拖延一下时间好了。她咬了一下淡银色的下唇:“黄金的血脉早已遗失,那里还有先民行走在大地上。”
白微微一笑,他静静地答道:“的确,先民都是黄金之民,可精灵小姐,你忘了——还有‘愚者’的存在。”
银精灵公主忍不住微微一笑:“黑暗之龙?真好笑,你认为领主大人是黑暗之龙?这样的谎言,有意义么?没有任何人会相信的——”
“没意义,”白摇摇头:“不过在在玛达拉,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黑暗的主宰必将归来,它洞察人心,明晰万物——’。想必你也应该听过这个古老的传说,因为它流传自敏尔人的黑之预言,他们是你们的死敌对吧?”
“那又如何?”
“没什么,我只是在里登堡遇到了一个叫做巴巴莎的女巫而已,”白好像不在意地答道:“你知道,女巫们总是比一般人对于黑暗的力量更加敏锐。”
银精灵少女摇头:“但你大概忘了,黑暗之龙也曾经是我们一族最大的敌人,比起女巫,我比她们更熟悉对方的气息;何况黑之预言中还有这样一段话,‘黑暗必从非人之中诞生,荣誉的诸民,从火焰之中消逝’。领主大人是人类,是炎之王吉尔特的后人,正是荣誉的诸民之后——这一点你无法否认吧?”
“那倒是。”白拿起镰刀,扛在肩膀上自顾自地点点头。
“不要再挑拨离间了,你究竟是谁?”对方似乎并不在意她拖延时间,梅蒂莎心中下意识地感到焦躁不安起来。她已经决定再进攻一次,如果还是无能为力,就只能请求领主大人支援了。
金属的面具下传来一声轻笑:“我记得我说过,我叫白。白。缇亚马斯。裘月是我的名字,我是战争的天平,人心公正的审判者——”
亡灵将领一只手放在胸前,微微一躬身。
“是教唆者与挑拨者才对吧。”梅蒂莎冷冷地说,她举起长枪——但没想到对方比她动作更快,她才刚准备动手,低着头的白却仿佛亲眼看到一样。他手握背后的镰刀向前一挥,一道黑芒已扫向梅蒂莎。精灵公主吃了一惊咬牙后退,但还是被末端一击扫中,黑色的光芒与她身体周围的灵质护盾相碰撞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气流向四周横扫、左近的佣兵们纷纷后退,少女闷哼一声,也受了不轻的伤。
“很强的灵魂之力,不愧是银精灵的幽灵——”
白看着梅蒂莎身体周围闪耀的灵魂之火,如此答道。同时他向后举起手。
‘骨棘’纵队得到指令立刻向前,它们取下背后的骨矛,进入了攻击姿态。而同时,佣兵们还正被之前的攻击打得东倒西歪,根本无暇他顾。强忍住伤势的梅蒂莎抬起头看到这一幕,淡银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慌,她咬牙喊道:“不可以——”
可亡灵将领已冰冷地放下手。
呼一声轻响,空气振动的声音久久回荡在耳端。
一排骨矛凭空飞起——银精灵少女眼中的惊慌在一瞬间变成决然,这位小公主将手在自己胸前一按,喊道:“Ptyoona——!”(古代精灵语:灵之翼——!)她的声音就像是一串悦耳的风铃声在一瞬之间穿透整个战场,而同时,所有人都看到围绕在这位少女骑士身边的灵魂之火在顷刻之间爆发——它就像是一对展开的巨大双翼,一旦张开灵魂之力就萦绕融入夜色之中,在黑沉沉的背景之下构成一层层闪耀六角形的透明网络——刹那之间,整条街道全部纳入精灵少女自己的翼护之下,从天而降的骨矛落在这些透明的晶网上,每一次撞击都爆发耀眼的光斑,但几乎每一支骨矛都被拦下,并在一瞬间化为飞灰。
佣兵们抬起头,闪烁的光芒映亮了他们的脸庞,可无论如何,他们明白——自己得救了。
白静静地看着一幕,金色的眼睛闪烁了一下:“银精灵古战技——”
他一笑,放平了手中的镰刀。
灵魂之火张开后,梅蒂莎身边再无任何防护——……
(未完待续)
。。。
第一百五十六幕 破晓(九)()
梅蒂莎张开灵之翼时没有多想,就像是一个将军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部署。可当她看到那个一袭黑衣的亡灵将领静静地看着自己——它平伸出右手,生满棘刺的金属手套紧握巨大漆黑的镰刀,轻轻放平时——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
白下一刻就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之中。
银精灵少女下意识地回过长枪,但晚了一点。她抬起头,灵之翼上爆发的光辉仿佛为之一暗,那是一柄冷冰冰的镰刀遮住了光线、然后由上至下拉出一道黑芒——‘咔嚓’一声,银色的锁子甲片片碎裂,像是闪烁的叶片纷纷而落,玫瑰色的鲜血绽开一朵刺眼的腥红之花。梅蒂莎不敢置信地看着从肩头一直延伸到小腹的伤口,脸色苍白。
亡灵下落时从黑色的斗篷下伸出手一把扼住她的喉咙,手臂一张向前一推,失去了力量的银精灵少女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被丢下独角兽,砰一声落到地上。扬起一片灰尘。
而黑骑士同时落地,他冰冷的金属面具下没有一丝情绪,冷静地手握镰刀向前一挥;月形刃锋切出一个完美的半圆,风压如同刀子四面扫开,将那些临时回过神来、反应过来想要上来援护女骑士的佣兵打得纷纷东倒西歪。
佣兵们惨叫后退,好像镰刀扫过稻草,一片片向后倒伏。白落地时,以其身体为圆心,半径十米内形成了一个真空半圆。独角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