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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明知这个未知,拥有毁灭性的力量——
老人也默默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你要让他们留在这里,能说说为什么吗?”
“这不是我的决定,是布兰多先生的决定。”
“托尼格尔伯爵?”
小梅霍托芬伯爵与科尼家族的家长都愣住了。
法伊娜已经完全豁出去了,她明白自己偷走了至炎圣戒,这本来就是不光彩的行为,那么就更必须在法理之上站住脚。若是不能说服其他人,那么不止是她,恐怕连家族都会因此而受到牵连。
但不知为何,法伊娜心中此刻却没有太多后悔。
当一切说出口后,她只感到一种释然。
有些事情必须去做——
因为不做,或许就会错失改变一切的机会。
法伊娜鼓足了勇气,声音也大了起来:“我想我们大家都清楚这一点,在面对白银女王时,不是我们,而是布兰多先生击败了女王陛下拯救了帝国。”
“等等,法伊娜小姐,”科尼家族的家长开口道:“克鲁兹人绝非忘恩负义之辈,但这不代表着我们就要对一个外人言听计从,这不是我们个人的事情,它关系到整个帝国乃至于整个世界的未来。”
法伊娜看了他一眼。
湛蓝色的眸子里带着一丝不屑:“我们清楚什么才是对的,巴贝尔之塔不过只是一个象征,它的强大还不足以令我们扭转战局。但其实每个克鲁兹人心中都清楚,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里,它究竟象征的是什么?”
炎眷骑士团副团长听了这句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只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法伊娜却不依不饶地继续说下去:“巴贝尔塔真正守护的乃是背后的圣奥索尔,是精灵们的国土,但它的意义不仅仅如此——因为我们身后的这片土地已经是沃恩德秩序世界的最后后方,是我们最后的希望所在,可在这个希望面前,克鲁兹人却犹豫了。”
“我们只记得这一千年以来的互相敌对与仇恨,却忘了人类与精灵原来本就是亲密的战友。我们今天选择后退,或许克鲁兹人得以幸存,但同时也放弃了最后的希望,终有一日,我们会为此而后悔。”
“我们今天可以后退,明天呢?我们的未来,又在什么地方,惶惶不可终日?”
“可我们即使留下,又能得到什么呢?”小梅霍托芬伯爵忍不住问自己的妹妹道:“除白白牺牲之外,还能得到什么?”
“或许是一个机会。”
“机、机会?”小梅霍托芬伯爵吓了一跳,才发现回答自己话的,竟然是那个代表着帝国至高权势的老人。
“一个用一千年之前的承诺,换取两个古老王国彼此之间放下仇隙的机会。我们相信风精灵吗?我们相信纵使是克鲁兹人死了,精灵们也会拾起我们的遗志继续前行吗?”老宰相摇了摇头:“我们是不信的,所以克鲁兹人无法为这片名为圣奥索尔的土地而流血牺牲,付出一切。”
“可在一千年前,我们彼此都相信这一点。”
“倘若那个誓约还在的话……”
签订那个誓约的众王们,一一离开了这个世界。
但他们的后人们,今天却面对着同样的抉择。
“孩子,”老宰相忽然对法伊娜开口道:“你明白你的决定意味着什么吗?”
法伊娜点了点头。
她当然明白,但这也是一个沉甸甸的委托,戒指上的分量,不仅仅只有一个帝国。它也是一份信任,是德尔菲恩对她的信任,是布兰多先生对精灵与人类的信任,是人们对于那个古老誓言的信任,也是康斯坦丝殿下对于自己所选中的那个人的信任。
她相信自己临死的最后一个委托,必将永远改变这个世界的命运。
在那一刻,王权与国家的含义,已经屈居于文明的存续本能之下。
而这就是秩序的力量。
她伸出手来,张开的掌心中躺着那枚漂亮的戒指,它看起来十分普通,赤金的材质上并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枚火焰的纹章在炉火的光芒下熠熠生辉。映衬得在场的每一个人的眼中都仿佛燃烧着一团火焰。
老宰相看着那枚戒指,点了点头。
但他随即又苦笑一声,老人心中当然明白,在这场对弈之中,真正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他一生几乎从未真正失败过,但没想到临到最后,却被自己的孙女在背后给捅了一刀。
真是养了一个好孙女。
他回过头,对门外说道:“大圣座阁下,皇子殿下,你们都听到了,现在进来吧。”
听了这话,法伊娜惊得一下回过头,当她看到门外走进来的两人之后,更是瞪大了漂亮的眼睛。
第四百九十八幕 最终之战 IX()
亚鲁塔临行之前,又感到了心中的不安定。
他回过头去看自己的姐姐佩娅,还有那位洛林戴尔之王。
前方的长廊,高大的落地拱窗彼此成排,柔和的日光透过玻璃照射在地上,每隔几米,洒下一个明亮的印子。透过丝丝光线,尘埃飞舞着,光与影之间交错着形成了一个深邃的空间,长廊的尽头,仿佛通往一个未知的世界。
而伊斯多维尔平静地与他对视着,消瘦的脸孔上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严肃。
“去吧,殿下。”他说道。
“可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亚鲁塔心中有些害怕,并因此而产生了退缩。
伊斯多维尔对他说道:“圣奥索尔的国王,必须要有自己的决断。”
“……可万一错了呢?”亚鲁塔问道。
“我们做一件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在事前深思熟虑反复考量,然后下定决心,而一旦下定决心之后,便要拿出为此而承担责任的勇气来,”伊斯多维尔说道:“没有人可以不犯错,但绝不能浑浑噩噩地犯错,你为此而考虑清楚了吗,殿下?”
“我考虑清楚了,伊斯多维尔先生,我认为布兰多大哥的决定是对的,在这场共同的战争中,大家更应该精诚团结不是吗?”
“所以说你已经下定决心了?”
亚鲁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么如果你错了的话,你会因此而承受非难,你害怕非难吗?”伊斯多维尔问道。
“不,我不怕,伊斯多维尔先生,”亚鲁塔说道:“因为我相信我们的出发点是正确的,纵使一时受到挫折,但那也不会是因为这个决议本身的原因。我会找出问题的根源来,并改正它,我不害怕困难,因为困难总是可以克服的。”
这位洛林戴尔之王也不由得受少年的气概所感染,单纯总是好的,或许以后他还会遇到很多事情,发现这个世界并不如他所想的那么简单。但只要有这份初心在,那么一切的困难总是可以克服的。
“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殿下?”他又问道。
亚鲁塔眼神黯淡了下去:“可是,我是你们的王…储不是吗,你们不担心我和布兰多先生过从甚密吗?你们会不会觉得,你们未来的国王会听从一个外人的摆布,把圣奥索尔的利益,置于其他国家的利益之下,因此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听完这个问题,伊斯多维尔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殿下,精灵们绝非忘恩负义之辈。”
他看向这个人类少年,目光更加的欣赏:“你今天能说出这番话来,正证明你和我们是一样的人,而风后大人的眼光,果然不凡。”
但亚鲁塔还有些不太明白这位精灵领主的意思。
伊斯多维尔继续说道:“殿下,你内心中真正认为托尼格尔伯爵的选择是正确的吗?”
对此,亚鲁塔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那就够了,”伊斯多维尔大声答道:“只要你认为那是真正正确的,你就放手去做,精灵们会在你身后,作为你坚实的后盾。”
听了这个回答,亚鲁塔愣住了。
这位洛林戴尔之王的态度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而他的姐姐,猎人少女佩娅旁若无人地走了上来,作为山民的女儿,她没有太多大道理可讲,只默默地将风后圣戒放在她弟弟的手心中。虽然沉默寡言,但她柔和的目光已经包含了所有对于自己弟弟的千言万语,那是山民们所世代坚守的,传统而坚韧的品质。
固然朴素,但却美好。
亚鲁塔手持圣戒,指环在幽暗中熠熠生辉,精灵们看着这一幕,长长的队伍依次折腰,像是一道银色的波浪,在长廊的两边,迎着这位未来的国王向前。少年看着这一幕,心中忽然淌过一道涓涓的热流,那就像是一个絮语在他耳边低声述说着,这个精灵王国千年以来的荣耀与信念,那是一种古老的认同。
少年感到眼角有些发涩,他轻轻抬起用手背,擦拭了一下。
他发誓,自己定然不会叫任何人失望。
……
一切已然进入了尾声。
维罗妮卡看着一片片如山林般举起的手,心中的消沉与失望越发弥漫。
诚然,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一心求死,在死亡面前,每一个人都同样心怀畏惧。尤其是当热血消去以后,便只剩下苟且的本能,这固然也是任一族群延续的需要,也许并不值得可耻。
但比起死亡来,更为可怕的是失去希望。凡人的一生,相对于历史的漫长来说犹如一瞬,封妻荫子、功成名就乃是生的需求,但当死亡降临之时,一切都重归于虚无。那么千百年来,人们仿佛在忙忙碌碌中反复重复着这一过程,存在又有何意义呢?
很少会有人对自己的一生心存疑惑。
因为由个体所构成的文明与族群乃是建立在无数的砂砾之上,砂砾来来去去,帝国兴衰荣辱,而历史一往无前,但却终究留下印记。凡世之民一点点地改变着世界与未来,或许每个人都在重复着由生至死的过程,但今天与明日毕竟有所不同,或许未来与希望正是这个问题的终极答案。
然而此刻,这个答案已经失去了意义。
怅然若失中,维罗妮卡听到旁边一个贵族在哽咽:“谢天谢地,总算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我日日提心吊胆,生怕哪一天就再也见不到家人。只要精灵们允许我们入境,我就立刻带家人搬到卡若里斯,要是黄昏之龙打到那个地方,再想办法去九凤……”
维罗妮卡转过身,看到那个满面泪痕的贵族,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绪,促使她开口向对方问道:“那九凤之后呢,又去什么地方?”
那贵族答不上来,一时竟呆住了。
维罗妮卡见状摇了摇头,忽然有些意兴阑珊,她分开人群走了出去,想要离开这个地方。但一眼却看到了不远处仍旧在座位上的路德维格公爵,说来令人感慨,对方最先坚定地站在她的对立面,但在投票之中却意外地选择了弃权。
路德维格公爵茫然失措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有几次想伸手去拿自己的怀表,但手哆嗦得厉害,竟都拿了一个空。
维罗妮卡看着这个人,明白或许在两种上绞架的方式当中,后者选择了对自己更残忍的一种,他抹杀了自己的希望。
但其他人或许因此可以走得更体面一些。
纵使维罗妮卡有心说一些什么,但面对一瞬间老了十岁的路德维格公爵,却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