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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外祖父——她开口时声音轻灵得好像可以打破这清晨的寂寥:“祖父大人,您怎么在这里,你不在帐篷里说服大家吗……?”
“你也看到了,说辞只在某些时候有作用,大家都明白前方的危险。”
老公爵走到与自己的外孙女并肩的位置,注视着远方天边,如此回答道。
玛格达尔摇了摇头。
这是与黄昏的战争,那是书写于史诗之中的传说,只不过他们不幸恰逢其会。但每一个人都明白,退回银湾,亦无法苟存。
“布兰多先生不会骗我们的。”玛格达尔脆生生地说道:“或许会死人,但我们还有机会取胜。”
那个人,他从来没有辜负过信任他的人——
她亲眼所见。
“我也相信他,他毕竟是那个人的后人,我曾经在他身上看到一模一样的影子,我坚信他们都是可以改变一切的人。”老公爵回忆起与布兰多相识时的情形,但他看到的却是一片银色的海洋。
无数浮动的枪林与旌旗,以及广阔的原野之上,骑士们在山呼海啸那个名字。
但它们最终都化为一个音符:
“胜利!”
“胜利!”
“胜利——!”
那个高大的身影巍然不动。
直到成为铭刻于所有人心中的丰碑。
它的背后是一个古老的姓氏。
“那为什么,不说明白……?”玛格达尔问道。
勃兰克摇了摇头。
“大家已经足够勇敢了,你能再要求什么呢?但勇敢是一回事,畏惧死亡并不是怯懦,关键是人们要知道死亡的价值,毫无价值的死是不名誉的。”
“可维罗妮卡女士还在等着我们,巴贝尔要塞已经岌岌可危了,我们答应过布兰多先生的。”
“所以我和你一起站在这里,不是吗?“老人俏皮地对自己的孙女眨了眨眼睛:”希望斥候能带回坎德贝尔城内的好消息……若玛莎大人还能听到我们的祈祷的话,那证明她还没有放弃她的孩子们……”
风从坎德贝尔城外的原野上吹了过来。
两人忽然停下了交谈,不约而同地回过头。
晨雾已经退回了山林深处。远处林海起伏如涛,风声夹杂着树叶哗哗的响动。但玛格达尔忽然意识到,在这样自然的声音之下,远处行军帐篷内激烈的争执声,已经消失了。
领主们达成了一致?
怎么可能,他们不吵上一个小时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勃兰克是个久经战阵的将军,他马上反手拔出佩剑,将玛格达尔护在身后。
他动作还未结束,便看到帐篷里来自于剑鸻森林的马尔维斯公爵一头撞了出来,“后面……后面……!”后者脸色雪白地尖叫道,走出帐篷时脚下一绊差点一跤摔进火盆之中,要不是一旁的卫兵手疾眼快地抓住他的话。
勃兰克一把从卫兵手上接过这家伙,把他扶起来试图让对方清醒一点,同时问道:“该死的,出了什么事?”他一面向行军帐篷里看去。
帐篷里正乱成一团。
“黄……黄昏……”马尔维斯公爵语无伦次,并且试图伸手去推开勃兰克。
“看看你这窝囊废,马尔维斯家的小兔崽子,给我清醒一点!”老公爵没好气地一把将他掼在地上,然后楸起后者的领子,冲他吼道:“究竟出了什么事,说清楚!”
马尔维斯公爵好像这才清醒过来,眼神恢复了些许焦距,张了张干燥发裂的嘴唇,刚准备说点什么,但正是这个时候,一声惊呼将勃兰克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他回过头,却看到几名骑士从那个方向的森林中冲了出来。
“大人,我们的斥候回来了!”
骑士们高喊道,话音未落,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便已经被扶了过来,那人还未失去意识,他大声嚷嚷道:“公爵大人,我们找到他们了!”
“他们,谁?”勃兰克一把丢开马尔维斯,皱着眉头向那个方向问道。
“克鲁兹人,赤之军团。”
“什么,“老公爵吃了一惊,忙问道:”他们在哪里?”
斥候却一个劲地摇头:“他们让我们快跑,公爵大人……再晚就来不及了……”
“你在说什么鬼话?”
勃兰克面露不满之色,银湾诸邦的兵源素质或许是远不及几大帝国的精锐,但斥候作为军队的尖刀,岂能连话都说不清楚,这连起码的冷静都无法保持了。他刚想开口呵斥,但话还没说出口,忽然一旁跌坐在地上的马维尔斯公爵直起身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听他的,快离开这个鬼地方!”马尔维斯公脸色青铁地大喊道。
勃兰克正想呵斥,却住了嘴。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拂开马尔维斯公爵的手,独自一人快步来到森林边缘,向坎德贝尔西北方望去。
——那是与坎德贝尔城相对的另外一个方向,茫茫森林形成一片绿海,而天际好像忽然之间出现了几个不起眼的小黑点。白狼剑圣勃兰克何等的敏锐,六十年战争之中这样的场景也不是一次浮现,他明白那并非地平线上的灰尘——而是空中飞行的大规模集群。
除了候鸟的迁徙之外,便只有一种情况下会这样的场面。
那就是战争——
老人回过头,他心中明白可能已经遇上了最糟的情况,但面上还保持着起码的从容,开口向自己的手下问道:“克鲁兹人在哪里?”
眼下或许每一分每一秒都决定着生与死,但作为联军曾经的统帅,这还不足以让他紧张。
有些人曾经经历过最惨烈的战争,而活下来的人,也只不过是为了履行为死去的人而活着的承诺而已。
何况他们还背负着那失落的荣耀。
没有任何情况可以叫这些老兵低头。
他们所经历的战争,曾经被称之为长年之战。
那是与死神共舞的战场——
“我们都猜错了……大人,”斥候几乎是带着哭腔:“克鲁兹人一直在坎德贝尔对抗那些怪物,它们意图绕过巴贝尔要塞进攻圣奥索尔的腹地,克鲁兹人派出了求援的信使……但是……”
但是,他们都没有抵达。
勃兰克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让冰冷的空气重新充满肺叶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马尔维斯公爵跌跌撞撞地冲上来重新抓住了他的胳膊,“快走吧,勃兰克叔叔!”情急之下他几乎是叫出了小时候对这位严厉长辈的称呼,那时候他父亲还活在世上,而他也还不是马维尔斯家的家主:“后面,后面也有……那些怪物,数都数不清,再不走,来不及了!”
“已经来不及了,”勃兰克一把甩开这不成器的家伙,他明白其他人可能已经带着人各自逃散了。他严厉地指着马尔维斯公爵的鼻子尖说道:“你去把其他人找回来,我们唯一的机会是退进坎德贝尔城。”
“不,我办不到。”马尔维斯公爵吓得连连摇头。
勃兰克冷哼一声,倒转剑刃一剑柄扫在这家伙的肚子上,让后者面露痛苦之色像个虾子一样弯下腰去。但老公爵又眼明手快地一把重新抓起这家伙的领子,将马尔维斯公爵拽到自己跟前大声说道:“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才救你一命,你听好了,如果不想死的话就按照我说的办!”
但马尔维斯公爵仍旧是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勃兰克忍不住失望得指摇头。“你和你父亲差远了,马尔维斯家的小家伙,”他直言不讳道:“你们逃得再快,能逃过天上的眼睛吗?”
马尔维斯公爵这才张大了嘴巴,他好像终于想了起来,这里谁才是最权威的专家——没有任何人可以与六十年前联军的一位副元帅相提并论。他下意识问道:“勃兰克叔叔,可我怎么才能将其他人找回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勃兰克答道:“不过如果我们不集合在一起,就算退入坎德贝尔城一样是死。”
看着马尔维斯公爵跌跌撞撞地离开,一旁早已恢复冷静的玛格达尔才忍不住开口道:“祖父大人,坎德贝尔城真的守得住吗?”
老人摇了摇头。
玛格达尔心中有些惊异于自己对于安危漠视。
她忽然意识到这个回答在自己心中竟然生不起一点波澜,或许是因为对于这个答案早有预料的缘故?她忽然想到这里可能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但她却没什么畏惧。
或许她本来就注定与那些庸人不同,沉默了片刻之后,她又问道:“克鲁兹人也能支撑那么久,我们能不能……”
“克鲁兹人也不行。”勃兰克叹息一声,他走到森林的最外围,远处坎德贝尔的平原已经清晰可见。老公爵举起手来,指向地平线上出现的一道黑影:“看到了吗?”
那条细细的黑线,出现在整个西北方的地平线之上。
而它很快,就连成了一片海洋。
那是一片紫色的海。
它向前吞没一切所经之物,森林与湖泊,也不过是惊涛骇浪之上的一叶孤舟,转瞬即逝。
玛格达尔湛蓝的眸子里露出震惊的神色。
“你认为克鲁兹人能挡得住它们吗?”勃兰登对自己的孙女问道。
玛格达尔默默地摇了摇头。
老人在沉默,然后他说道:“它们是从阿尔卡什地区来的。”
“什么!?”
“神圣誓约因为白山之灾的产生的裂痕果然不可能瞒住黄昏之龙,只可惜赤之军团在最后也没能把消息传递出去,而接下来,就轮到我们了……”
他叹了口气:“已经没人能阻止它们进入精灵王廷的腹地了,克鲁兹人已经完了,眼看圣奥索尔也要流血而死,这个世界还有希望吗?”
“巴贝尔要塞还有克鲁兹人和精灵们的驻军,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的。”
“攻势不会是独立的,”勃兰克说道:“黄昏之龙准备了这么久,这是总攻的号角,巴贝尔要塞也岌岌可危了。”
“我们还在这里,我们在坎德贝尔拖住它们有多久是多久,“玛格达尔好像下定了决心,她坚定起来说道:”我们代替克鲁兹人把消息传递出去,可以让精灵们早作防范!”
老人沉默着,没有直接回答。
但玛格达尔已经从自己祖父的脸上看出了答案。
“很难吗……?”
“赤之军团的实力是我们的十倍,玛丽。”
玛格达尔握紧了拳头。
这位修女公主心中想了很多台词,但还是不敢相信最后的希望就在这里,在这一刻轻易地失去了。
一定还有办法不是吗?
她忍不住问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了?祖父大人,您不是常常说,哪怕是最坏的时局,也总还会有一线生机的吗?”
老人摇了摇头。
“还有布兰多。”
他也不行。
连他的祖父也做不到。
勃兰克心中想到,或许除非精灵与玛达拉能够立刻摒弃前嫌,立刻让亡灵大军入境——但即便那样能挽回多少,也还未可而知。
何况,这背后岂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他也不行吗?
玛格达尔默默地闭上了嘴。
或许是一切都无法再改变,到了这个时候,这位修女公主的心中反而平静了下来。
不知为何,在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