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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年站起身来与她打招呼道:“芸生小姐。”
“你不用理会她,坐下吃你的饭。”封君扬与辰年说完,转头问芸生道:“你吃了没有?若是没吃也在这儿吃些。”
芸生笑着摆摆手,去了旁边安静地候着,直等封君扬这边吃完饭漱过了口,这才出声问他道:“表哥,你可有冀州姨母和娴儿的消息?”
娴儿是薛直的女儿,生母封氏乃是薛直的继妻。封氏出身云西,只生了娴儿这么一个女儿,因为无子,便也没有介入冀州之争,一直在冀州安安稳稳地待到现在。封氏早前曾带着女儿回过一次云西,回途中又在泰兴堂姐住了些日子,芸生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娴儿。她两人年岁相仿,脾气也算相投,相处的时间虽短,可关系却很好。之前青冀两州动荡不安,芸生除了担心封君扬外,另一个担心的人便是这薛娴儿。
封君扬先叫了辰年去书房习字,待她走了,这才回身答芸生道:“我曾派人去冀州瞧过姑母与娴儿,回信说两人一切安好,薛盛显那里对姑母也算敬重。”
芸生闻言就大松了口气,说道:“我最怕姨母和娴儿那里受薛盛显的气了,又怕薛盛显把娴儿给胡乱地嫁了。”
薛盛显为求支持,很可能就会拿同父异母的妹妹去联姻,这事就算是真发生了,封君扬也不会觉得意外。他微笑了下,却是说道:“你堂兄那里可能会绕道冀州回来,有关娴儿的事情,到时候你仔细问他就是了。”
芸生的堂兄便是贺泽,他既已拿下了宜平,安排好宜平的防务之后自会西返。
“十二哥要来青州了?”芸生惊喜问道。
封君扬点头道:“该是会来。”
薛盛英占了青州,贺泽夺了宜平,他两个把杨家的地盘瓜分了个干净。虽说事后都不约而同地把黑锅扣在了清风寨头上,可靖阳张家又不傻,自家姻亲被灭,自然是不肯善罢甘休,所以贺泽必会来青州与薛盛英商议对策。
芸生听了自然高兴,心思转了转刚要打听辰年的事情,谁知还未等她开口,封君扬是淡淡说道:“能和你说的,我已经告诉了你,不能说的,你便是缠着我问也没用。我现在还有很多正事要处理,你老实地回自己院子待着,莫要给我惹事,不然我立刻就叫郑纶再把你送回泰兴去!”
芸生瞧他说得严肃,不敢再试探什么,乖乖地带着侍女回了自己院子。
封君扬也未去书房寻辰年,只一个人独自在屋中静静坐着。片刻后,郑纶跟着顺平从外进来,把护送芸生回泰兴途中发生的事情简略地向封君扬汇报了一番,又详细地说了他在泰兴见芸生父亲贺臻的事情。
封君扬听完后又问道:“可发觉有什么异常之处?”
郑纶身为封君扬倚重的部属,性子虽呆板些,做事却是极为谨慎稳重,他想了一想,答道:“别的异常倒没发现,只是觉得泰兴军的反应迅速地叫人称奇,自我将消息送到再到十二公子带兵出征,不过才短短两日功夫。”
郑纶将消息送到泰兴时已是三月二十三,而贺泽所带的泰兴三千铁骑先锋赶在三月底就到了青州。封君扬默默思量片刻,嘴角上露出些讥诮,淡淡嘲讽道:“果真不愧是迅疾如雷的泰兴铁骑。”
他叫郑纶先下去,自己在屋中坐了半晌,又把顺平叫到身边,低声吩咐他道:“你想法去杀两个人,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顺平暗中为封君扬笼络了不少江湖高手,暗杀这等见不得光的事情多由其负责,因此闻言并不觉惊讶,只垂手立在那里等着封君扬接下来的话。封君扬那里却是停了好一会儿,才又慢慢说道:“乔老与朝阳子。”
顺平惊得眼皮颤了一颤,终还是忍住什么也没有问,不动声色地应道:“是。”
封君扬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又说道:“他两个武功都十分厉害,尤其是乔老那里,若是没有一击必杀的手段,就不要动手。”
顺平说道:“小人明白。”
封君扬轻轻地挥了挥手,道:“你先下去吧,关上屋门,我要独自静一会儿,莫教人过来打扰我。”
顺平垂首小心地退了出去,按照封君扬的吩咐无声地带上了房门。屋中的光线一下暗淡下来,封君扬垂着眼帘沉静地坐在椅中,在人前撑了这么久,身上的力气仿佛已经用尽,良久之后才能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疲惫地将身体靠向身后的椅背。
昨夜里,辰年以为他睡着了,一直偷偷在哭,却不知他其实也是一夜未睡。他并非惧死,只是不想就这样死去。三年??时间太短,要做的事情却太多,仿佛怎么算都来不及实现他的抱负。
他要离间江北,他要夺下江南,他要带军北伐,他要一统天下。
云西要统一天下,此刻就决不能叫江北落入一家之手,即便是泰兴贺氏。也只有江北混战不休,云西才有时间夺得江南,才能有时间积聚力量北伐而上。
第八十四章 突起纷争()
而若要渡江北上,不外乎两条路,一由阜平直攻泰兴,另一则是走东路经宜平绕青冀二州。泰兴城是江北第一大城,又是贺阀根基所在,强攻必然不得。所以若要北上,那只剩下了东路,先夺宜平,再下青冀两地,以其为跳板图豫州,舒展其侧翼,包卷中原,如此一来,江北之地可得??只要他能活着,哪怕只是再多活几年,这天下早晚必然会是他的。
封君扬缓缓地闭了眼,自嘲地笑了笑,朝阳子的名气他就听说过,他若说只能活三年,怕是再连多一天都不能的。这些事情此刻都已成为梦幻泡影,他现在首要做的是如何将乔老与朝阳子灭口,否则一旦他的伤势实情泄露出去,怕是他连这三年也活不到头。
封君扬的眼角有些湿润,似有泪光隐隐浮现,薄薄的嘴唇却是渐渐抿紧。辰年,还有辰年,他既不能护得她肆意纵横,扬眉得意,那就应放她离开,从此以后天高水阔鸢飞鱼跃!可是,他又是那么舍不得放开她,她那么明快,狡黠却又坦荡,带着勃勃的生机,就像是一束阳光,可以驱散他心底最深处的阴霾。
他怎么舍得她!
封君扬这里心思百转,却不知辰年那边也是心神不宁。
辰年一页书看了半晌也没能看得进只字片言去,心中却越发地浮躁起来,到最后索性摔书出了书房。封君扬那边的房门还紧闭着,顺平一个人垂手立在门外廊下,眼观鼻鼻观心地动也不动。她只当封君扬还在与人谈事,便放轻脚步出了院子,直奔着后面的锦鲤池而去。
陆骁果然正抱着自己那把其貌不扬的弯刀在池边树荫下打盹,听到脚步声抬眼看过来,见来人是辰年便又闭上了眼睛,懒洋洋地说道:“你不要白费力气了,我是不会告诉你穆展越下落的?”
辰年没回答,只默默地贴着树身席地坐下了。
陆骁半晌听不到她动静,不由瞧她一眼,见她就低着头安静地坐在那里,全不像往日里那边鲜活灵动。他想了想,故意试探道:“我和你商量个事情,你能不能别叫你那情郎的手下来监视我了?这都多长时间了?他们每天都这么看着我,不嫌烦吗?”
自从陆骁随她来到这青州城,顺平就安排了眼线在陆骁身边,这事辰年是早就知道的,也明白顺平叫人监视陆骁不过是做些防备,并没什么歹意。现听陆骁提起这个,她便点了点头,应道:“好,我告诉顺平,不要他在你身边放人了。”
陆骁见的大多是辰年耍狠使赖、伶牙俐齿的样子,偶尔好个说话,也是存了哄骗他的心思,想从他这里套出穆展越的下落。今日忽见她这般安静乖巧,陆骁心中顿时警惕起来,不由坐直了身子低下头去打量辰年,却见她双目红肿,明显是大哭过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辰年看他片刻,忽地从地上站起身来,低声说道:“陆骁,我想暂时离开青州,你能不能陪着我一起走?”
陆骁愣了一愣,心中更加肯定这丫头定是和情郎吵架了,便摆了摆手,重又懒散地躺倒下去,说道:“我才不要和你一起私奔,也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吧,就你那个情郎,你跑多远他也会把你抓回来的。我也不明白了,你们女人脑子里到底想些什么,有什么事不能敞开了说?非要动不动地就拿出走来威胁人!”
辰年本是一心要出去遍访名医为封君扬疗伤,只是不好叫人得知他的病情才这般说,却不想竟然会叫陆骁误会成这样,她气恼地看他两眼,恨恨地骂道:“你就是根棒槌!”
她说完转身便走,陆骁却在后面慢悠悠地回了一句,辰年一时没听清他说些什么,不由停下步子,回身问他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莫名其妙。”陆骁又半撑起身体,一本正经地问她道:“这词我用的对吗?昨日里才新学的。”
他汉话原本说得很是不好,在这青州城住了一个月却是大有长进,非但流利了许多,竟也开始学着用成语了。辰年被他气得几欲吐血,用指尖点着他的方向,却是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陆骁那里却又是补充说道:“哦,对了,还有慢走不送!”
辰年本是满心哀愁而来,却带了一腔恼怒而走,人都出了园子,气都还没能喘匀,只万分悔恨自己怎么就想起来去找陆骁。许是因为一时气昏了头,她不知怎的竟走到了乔老的院子里,待抬眼看到正在廊前翻晒草药的朝阳子,这才意识到自己走错了路。
朝阳子只当她又是来求自己救那位世子爷,十分不耐烦地挥手说道:“没法救就是没法救,快走,快走,少来人眼前惹人心烦。”
辰年已是打算转身退出,却被他这态度激得火起,不禁张口回道:“没法就没法,我也没指望着你能救他。不过你名为神医却无法救人性命,非但无丝毫愧疚自责之心,反倒是一副以此为荣的嘴脸,倒也算桩稀奇事了!”
朝阳子闻言撩着眼皮瞥她一眼,嘿嘿冷笑道:“我有什么好自责的?就他这样的人死了也不委屈,都死绝了,天下才太平呢!小姑娘,你也少用激将之法,你这样的我见多了。我救他性命,那是我愿意,我若不愿意,他就是死在我眼前也是他活该!我又不欠你们什么,他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辰年气极,当下便反唇相讥道:“笑话!你不欠我什么,难不成我就欠你什么了?你来诊病,我掏谢仪,莫说你还没给人治病,就是治好了病,这也是你行医的本分,你吃的就是这碗饭!我没对你用激将之法,你也少一副施恩于人高高在上的嘴脸,没得叫人瞧着恶心!行医者既无仁心又无仁术,亏你还好意思用这个‘医’字!”
朝阳子年少成名,见者无不把他将神仙一般的供着,纵是有人曾拿生死来威胁他治病,却也没说过这般刻薄难听的话。辰年这番连讽带诮的话只气得他一张黑脸发青,下巴上的几根山羊胡子都抖了起来,恼怒之下也顾不得师弟的叮嘱,忽地纵身跃起,挥掌就往辰年身上打了过来。
第八十五章 口舌之争()
辰年不敢硬接他的招式,慌忙闪身躲避,她的功夫本就是半吊子,在朝阳子这样的高手面前更是不堪一击,几招之下就险象环生,吓得她忙大声叫道:“黑老道以大欺小,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