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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
凤天玖飞扑向床沿。
平躺在床上的秦淑乔，面色白中泛青。
整张脸蒙了一层青鬼的色泽，已是将逝之相。
凤天玖抓住她的手，秦淑乔眼皮翻了翻，极度虚弱地问道：“小玖……外头的月儿，是不是……又圆了？”
第103章 大限将至（）
凤天玖轻轻点头，“娘你要看吗？我抱你出去。”
秦淑乔摇了摇头，“娘不喜欢月圆，每次月圆，娘都知道，和小玖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这次，这次怕是到了……”
“娘，你在说什么？我会带你去锁云城治好你的病的！”
“傻孩子……”
“娘，你为什么每天熬了药又偷偷倒了？是不是知道，有人想要害你？”
秦淑乔蓦然一叹，“小玖……发现了？”
“嗯，那药不仅对你没用，还会引起血热。”
秦淑乔面容煞白，“小玖……这是娘自愿的……”
“为什么？”
“娘有小玖就够了，不想有别的孩子。”
“那你之前也不必天天喝……”
话到一半，凤天玖突然顿住。
记忆中，前身每每目睹娘亲喝下汤药，都是在凤平离开院子之后。
凤平来的时间少，可也不是没来过。
其余的时间，她只见过娘亲熬药，并没看着她喝。
所以，她一直都知道，这药的作用？
现在不喝，是因为，凤平不再踏足这个院子，她用不到了？
“娘亲，你身子本就不好，为何还要一再损耗自己？”
秦淑乔微微一笑，“小玖，娘的身子……不是喝药喝坏的……是娘的丹田……早就碎了。”
临到此刻，秦淑乔也不怕将实话告诉凤天玖，“是娘骗了你，娘的伤，药石无灵。”
丹田碎了，还能拖上这么多年，已是大幸！
凤天玖的面色变得极为可怖，“是谁将你伤成这样？凤晖还是凤平？”
秦淑乔摇摇头，“是我自己。”
凤天玖满脸不可置信。
“是娘自毁了丹田。”
“——”
即便凤天玖所知不多，也清楚，修炼之人一旦丹田毁了，便是根基塌了。
不仅不能重拾修炼，还会落下一身伤病，寿命远不如常人。
“这是娘自己的选择！”
当初，原本是凤晖想纳她为小，她不愿意，偏偏选择了同样看上她的凤平。
凤晖不甘心，觉得有失颜面，遂要求她自毁丹田，才能进凤家的门。
她同意了。
不是因为她有多爱凤平，而是，她深知凤晖心思深沉，她不好瞒天过海。
而凤平喜好玩乐，经常浪荡府外，不会将太多心思放在她身上。
她不必每日对着他，自然能瞒住这个秘密。
这个天大的秘密，就是她的小玖。
只是没想到，她的冷漠，让凤平彻底无心于她，连同整个凤家都瞧不起她，害得小玖跟着她吃了不少苦。
“小玖，娘不能陪你……去锁云城……娘的大限……将要到了……”
凤天玖半伏在床沿，默然失声。
听着秦淑乔断断续续的话——
“前些日子，娘就快撑不下去了……但想看着你……选入凤卫……才能安心地走……”
“终于……娘等来了……这一天……”
“小玖……你恨娘吗？”
凤天玖沉默地摇了摇头。
“娘让你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你本该……本该……”
她呛咳出声，突然偏头呕出一口浓血。
那口血，正好喷在凤天玖的手背。
她低头看着那血红一片，再看她娘脸色青白，顿时，僵硬在原地。
第104章 越来越像你爹了（）
她最爱的血色，在这一刻，却是如此的刺眼。
她常年行于幽暗，太明白，将要永坠黑夜的人，是什么样子。
她的娘亲，周身已渐渐包裹了一层幽光。
凤天玖来不及拭去手背上的鲜血，伸出双臂，紧紧环住她的双肩。
好像投入母亲怀中的幼鸟，不抱得紧些，母亲就要飞走，再也不会回来。
“娘，你别离开我！”
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少有的脆弱。
凤轻尘站在凤天玖的身后，看着她小小的背影震颤不止，心中不禁泛起微疼。
这样的场面，让他措手不及，亦无能为力。
秦淑乔眸光有些灰暗，却拼命想要睁得大些，将她最舍不得的人，再多看一眼。
终于，她看清了，嘴角微微扬起。
面上既无痛苦，也无悲伤，竟生了一股超脱的笑意。
“小玖……乖孩子……娘这辈子，最高兴的，就是看着你长大……你越来越像你爹了……”
凤天玖睫毛一颤，低呜一声，“你骗人，我和凤平，长得根本不像。”
凤天玖打心底里，没将凤平视作父亲。
娘亲这般虚弱，他却不知在何处鬼混！
她不会像他，才不要有半分像他！
秦淑乔用尽全力抬起手，轻轻抚摸凤天玖的脸颊，“你怎么会像他呢……他远远不如你爹……你爹他……他是英武盖世的好男儿！”
说到此，她目中蕴起柔情。
不知是想到口中那个男子，还是知道将要离开，心怀悲柔。
这样惊天动地的消息，就在这样的关头吐露，凤天玖垂着眸，并没有过多表情。
她只觉得，满腔的痛意，侵袭而来，将她的思绪，塞得满满的。
任何话，都不能使她的悲伤，降低哪怕一点。
她不在乎她的亲生父亲是谁，她只知道，她十余年记忆中的唯一温暖，将不复存在。
而一直在房内的凤轻尘，却僵立原地，默默将讶异，藏于心底。
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凤天玖不是凤平的子嗣！
这么重要的事，凤天玖的娘，为何要当着他的面道出？
要知道，他虽不管别人的私事，但凤卫只收凤家弟子。
凤天玖若不是凤家人，根本不能进凤卫。
她是笃定，即便他听到了，也会装作毫不知情？何以这么信任他？
凤轻尘低眉沉思。
就在此时，秦淑乔将目光慢慢移向他。
凤轻尘若有所感，二人四目相对。
“三公子，能否……答应……我……一事？”
这样虚弱的请求，即便凤轻尘猜到她要说的是什么，也难以拒绝。
他静默半晌，终是缓缓点头。
秦淑乔说的，却不是要他隐瞒凤天玖身份之事，而是——
“小玖年纪尚小……我难以放心……三公子……日后……能否替我……照拂一二？”
凤轻尘低眉看着伏趴在床边无声的少年，没有任何犹豫，轻声道：“今后，她就是我凤轻尘的弟弟。”
得到这般回答，秦淑乔一笑，“那我就……放心了……”
凤轻尘蓦然转身。
离开了这间压抑的屋子，留给她们最后的时间。
第105章 今后我就是你的亲人（）
房内沉静地有些可怕。
凤天玖始终垂着眸，眼中氤氲着一圈雾气，将坠不坠。
她将秦淑乔的手，牢牢地贴在自己脸颊，感受着她最后的温暖。
细若蚊蝇的声音，从娘亲的口中，慢慢慢慢地溢出。
“小玖……凤家没人知道……我喝药的原因……从我进府的那一天起……就宣称自己身子弱……需要这副药每日进补……”
即使是她说得很轻，断断续续，凤天玖也听清楚了。
脑中轰然炸响，大睁着雾眸看向她，“娘，你……”
秦淑乔爱怜地一下一下摸着凤天玖的小脑袋，“小玖……娘骗了你……我……不是……你娘。”
将死之刻，方道出实情。
秦淑乔怕她再不说，就再没机会了。
小玖此刻知道她不是亲娘，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她的小玖，不该难过的。
秦淑乔目中爱意深浓，同时也有凤天玖看不见的复杂。
她将要带着这所有感情，永沉地底。
“小玖，娘……娘很开心，我的小玖，越来越厉害了……再叫我一声娘好吗？”
凤天玖抬起头，眼中一片湿润，沙哑着嗓子想要出声，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一句娘亲，哽咽在喉咙，怎么也冲不出去。
她紧紧抓着秦淑乔的手，急得面色通红，秦淑乔的眸光，却越来越消散。
直到，双目沉沉合上。
唇间艰难吐出最后一声呓语，“小玖……别怪娘……”
“娘，娘，娘亲——”
一声声嘶力竭的呼喊，冲破喉咙。
她唤的人，却再也不能睁眼看她。
连抚摸着她的手，也无力地垂落。
“咚——”
不轻不重地，敲在床板。
凤天玖半跪在床边，握住她那只渐渐褪去温度的手，始终不忍松开。
月光从窗缝投射进来，照在秦淑乔的脸上，银色皎洁，似为她送行。
凤天玖怔怔地看着她消瘦苍白的脸，温暖不仅渐渐远离她的娘亲，也在一丝丝抽离她的身体。
她没有亲人了。
娘亲走了。
不管在哪一世，她都难得永恒的亲情。
她是注定孤单的吗？
她将脸枕在娘的掌心，犹想感受她的余温，好似那一声声温柔的“小玖”，还响在耳边。
不知过去多久，床上的人悄无声息，她也一动不动。
直到，身子被人从后揽起。
像是温柔的风，从背后吹来，驱散了她的寒冷。
凤轻尘圈着她的小身子，轻轻在她耳旁道：“今后，我就是你的亲人。”
此言发自肺腑。
并非因为她娘的嘱托。
他是真的，想当她的哥哥。
看着她小小孤单的背影，不知怎么，只想揽入怀中。
身体比头脑动作更快。
将她揽住的那一刻，凤轻尘知道，今后，他将与她分不开了。
她娘没来得及给她的温暖，他会尽力给予。
因为，她值得。
此来青石城，根本就是一个缘数，注定，他要遇见她！
拥着她良久，感觉怀中的身子不那么凉了，凤轻尘轻声道：
“明日还要启程，今夜将你娘安葬了吧！”
第106章 你可以放肆哭一回（）
已逝之人，还让她看着活着的人伤心和痛苦，只会让她魂灵不得安宁。
凤天玖低目看着床上毫无生机的娘亲，没有说话。
“还是，你想通知凤家其它人来？”
“不要！”凤天玖摇头。
凤平休了娘亲，娘亲和凤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她不会想要看到那些人。
娘走了，谁也别打扰她。
忽然，凤天玖像是决定了什么。
给她娘轻轻盖上薄被，接着，合身抱起，径直出了房门。
凤轻尘不知她要去哪儿，只能一路无言跟在她身后。
两人越过偏墙出了凤府，进了幽暗的山林中。
“你歇着吧，我来！”
凤轻尘准备掘土，却被凤天玖拉住手臂。
凤轻尘不解，“怎么了？”
“我自己来吧！”
凤天玖小脸有些白，但满是坚定。
凤轻尘点点头，收了手，在一旁看她。
这种事，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