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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歆瑶站在远处,亲眼看着一个年约五十许,两鬓斑白,在普通人中已经能称得上“老者”的男子因体力不支,晕倒在烈日之下。工头见状,暗骂了一声晦气,就让人将他拖走,不医治也不给点水,一副任由对方自生自灭的样子。
与这人一道做工的,还有许许多多的男子,他们的眼中有愤怒,但更多的是麻木。
南越一族桀骜不驯,顽抗七年,王原攻破南越都城后,大肆屠戮百姓,并掳各家貌美者,贩卖或赠送于各家。
回想着叶涛对自己说过的南越情况,叶歆瑶心生怜悯之意,趁四下明着无人,暗着之际,轻轻走到那位昏迷的老者身边,搭起他的右手,为他诊脉,结论却不容乐观——十余年的劳作,早摧毁了这个人的健康,哪怕再多的珍贵药材堆积,也无力回天。
输入一道温和的内息,为对方护住心脉,让他能多活几年,或者说,多受几年累。知道自己能做得仅限于此,还不知道是否符合他本人的心愿,叶歆瑶沉默片刻,无奈地摇了摇头。
战争无正邪对错,只有永恒的利益,但这样对待南越子民,未免也太过虽然她不大懂政治上的事情,不好在这方面指手画脚,却也知道,若想彻彻底底征服别的国家或民族,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对方同化,而不是划分成什么三六九等,让所有人都牢牢记着,我们不是一族的。
老百姓都是很淳朴也很好愚弄的存在,日子过好了,自然不会想着造反,说不定还会指责南越王族殊死抵抗七年,害得大批男丁丧生的行为。可偏偏王原攻陷南越国都玉城后,大肆劫掠屠戮,还上书朝廷,将南越国人悉数贬为奴隶,分给协助他们进攻南越的土著与暗中投降的大户们这是为将者的手段,却少了几许王者气度,也在南越国人的心中埋下仇恨的种子,纵十几年过去,也没有烟消云散的样子,反倒生根发芽,逐渐长成参天大树。
但叶歆瑶也清楚,她不通晓国事,心中想法也不过是“按道理来说最合适的”,却不一定是“按实际情况最合适的”,也就没再多想,只打算回去之后将南越郡的情况对叶涛说说,看叶涛有什么办法。倘若龙椅上的那位想对付世家,就不会错过这般拉拢人心,消弥祸患的机会才是。
这般想着,叶歆瑶也没在港口滞留,她来到一处陡峭悬崖,算好距离,往自己身上按了一张“己土护身盾”。
“阳郦软贝”生长于阳光完全无法照射的海域,体积又极为小巧玲珑,下潜之时少不得将真气凝聚于双眼,才能用双重强化过的眼睛,寻找到这种几乎与礁石融为一体的小东西。叶歆瑶只是凭借过往的经验推测,觉得这个世界既然有蕴含阴火之毒的熔岩之花,应该也有汇聚壬水之力的物件——熔岩之花生长于休眠的火山中,与之相克的物件,也应生长在休眠的火山之中,“水”的力量却必须压过“火”的力量若非前世有过潜入海底的经验,她绝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这件相克之物会生长在哪里。可偏偏叶歆瑶前世下海,见过“阳郦软贝”,记得这种贝类大概的药性,加上也在这个世界的古书中看过类似记载,觉得应该是差不多的东西,就给了叶氏诸人一点希望。
当然,但她实际上也不没办法真正确定有没有解药,但真没有,和自己没尽力去找,却是两码事。
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她自会倾尽全力去完成,至于为什么要选择悬崖,又为什么浪费一张“己土护身盾”而不用真气护体叶歆瑶目光微闪,身子微微向前倾,作势欲往悬崖跳去,果然,早就鬼鬼祟祟跟着她的几人中,有一人箭步冲出,拉住她的衣袖,焦急道:“这位女郎,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你”
叶歆瑶微微侧过头,望着来人。
剑眉星目,鼻直口方,神色真挚,无一丝作伪之意,与昔日所见被妻子追得上蹿下跳,狼狈奔逃的样子相差甚远。
见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萧骁心跳如鼓,竟有一瞬的恍惚。
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他家就有一个,端得是温存小意,柔情似水,时不时还闹点小脾气,权当情趣,让他十分受用。可与叶歆瑶的风华气度一比,原先他视之为绝世美人的叶凝,便如死鱼眼珠一般黯然无光,又怎与天空皎月相提并论?
能做到开国皇帝的,定非庸人,至少在自制力这方面绝对没问题,是以片刻的怔忪之后,萧骁便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解释道:“非,非我冒失,只是见你一路往悬崖走,知道这条路很偏僻不安全,才不由自主地跟着,又见你”
“我并无轻生之念。”
“啊?”
若不是在港口发现萧骁的踪迹,叶歆瑶哪怕再同情老者,又怎会明知一旁有人在偷偷看着,打算没什么人注意这边时,将老者偷偷带走后,还公然现身?想帮助对方,这可不是唯一一种办法,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遇见了“熟人”罢了。所以叶歆瑶望着自己引出来的萧骁,神色淡淡,无比平静道:“族中有人身中剧毒,需海中一种贝类做药材,我之所以选择从悬崖上跳入海中,无非是因为这种贝类在深海之中,借下坠力道能省去很多力气,好让我多找一会儿。”
听见她这般说,萧骁面上未显,心中却震惊到无以复加。
他的生母不是别人,恰是南越亡国后仅剩的两位皇族之一,南越国主最小的妹妹无忧公主。当年,南越国主见大势已去,将妃嫔子女一一斩杀,并召集最信任的臣子与死士们,命他们将年幼的太子与无忧公主暗中送出。无忧公主见他们来到中原,却没有户籍,不得不隐居于深山老林中,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深深感到这样复国无望,毅然挥剑斩情,借天灾之机自卖为奴,凭借出众的美貌与手腕,让淮安县公为她神魂颠倒,出面将这群流民全部弄成了正正经经的,被广宁萧氏庇护的自由民。随即,这个保住族人却失去了爱情的女子,巧妙地设计了一场“谋杀”,饮下一杯毒酒,让淮安县公误以为她是为了救自己而死,对她留下的稚儿颇为看顾,也让南越众人感念无忧公主的牺牲,再不疑心她的忠诚。曾经以最大恶意揣度,说出过“女生外向”“需留意公主”的几人,更是捶胸跺足,后悔不迭,将对无忧公主的愧疚,悉数转移到萧骁身上。
“即便如此,也没办法改变他们都是一群没根基的反贼得事实,若非表哥在”每每想到这里,萧骁都无法忍住心中的焦虑——他觉得跟着这群人混尚有一丝希望的关键,便是自家表哥的武功实在太高,几若神魔,偏偏为刺杀那个王原,表哥先是被一群秃驴给缠住,又被很多不要脸的“高手”突袭,最后凭着中箭,硬是在层层保护之下杀了王原,自己则身中剧毒,逃离天罗地网,却因路途中频繁动用内力,历尽千辛万苦回来时,已是毒素侵入四肢百骸,唯独一口精纯内息吊着命不死罢了。
瞿老先生当世神医,见到此等伤势,沉吟许久后方道:“我幼时听闻祖父说奇闻异事,曾听到一则,说是海中生长着一种神奇的贝,在海水中,它平平无奇,一旦离了水,却呈现太阳的光泽,想来定是极阳之物,稀世奇珍。少主身上中的毒,若用这味奇珍,兴许有效,至于别的再怎么试,亦徒劳无功。”
就为了这个连瞿老先生自己都不知道真假的传闻,众人回到南越,不知潜入了海中多少次,捞了多少贝上来,却是徒劳无功。正当他们日渐绝望,几乎要崩溃的时候,却突然有个人说自己也要下海找贝解毒?
没等他多想,叶歆瑶径直跳入海中,萧骁这才回过神来,探头看了好一会儿,方急急忙忙跑回原地,与几个同伴商量。众人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相信有这么好的事情,却又怕机遇擦身而过,想来想去也没人敢拿主意。
见他们这般没用,萧骁咬牙:“小四,小乙,你们两人立刻回去报信,我就守在这里,等她上来,其余的人去附近没人的地方,务必要缠住她。记得,你们多喊一些人来,哪怕暴露,也在所不惜!”
第15章 一石几鸟夺良机()
叶歆瑶潜入海中后,非但没有如寻常武道高手一般,将真气凝聚到双眼,借以搜寻海贝,还反其道而行之,双眸紧闭,放开神识,一寸寸地搜索着数千米的海域。
生长于阳光无法照射到深海的阳郦软贝,偏偏身具“水”与“阳”的要素,这在外人眼中不可思议的事情,于修道人眼中却最最平常不过,只要它在生长过程中,吸收得尽是壬水与丙火的力量即可。也就是说,阳郦软贝待着的地方,不是壬水、丙火二力极为充沛,就是极度匮乏。
这般凭借神识与感知有目的地寻找,比萧骁等人漫无目的地捞贝壳要快了不知多少倍,是以叶歆瑶一边潜入更深的海域,排除不可能的区域,缩小可能的范围,搜寻着阳郦软贝,一边还在想萧骁的修为——两年多前见到他的时候,他连三流武者都算不上,内功没坚持练不说,拳脚也就欺负欺负普通人,实在是难以想象他与一位绝世强者关系匪浅。可今日一见,纵仍旧看不上萧骁的功夫和粗浅到几乎没有的内力,叶歆瑶也不得不承认,错过了打熬筋骨最佳时间的萧骁,身体素质能在区区两年内步入一流武者的行列,还没留下什么严重的暗疮,可见站在萧骁背后的那位强者端得是修为不凡,连为人打通任督二脉这等消耗极大的事情都举重若轻。看对方对付转轮宗以及后续追杀的手段,状态几乎没受太大影响,若传了回去,不知多少自诩天才的武者要无颜见人。
而更让叶歆瑶疑惑的,则是另外一件事。
“明明两年前见到他时,萧骁的身上还拥有些微的天魔之力,怎么今日一见,却是踪迹全无?”
若不是想测一测萧骁的状态,凭叶歆瑶的本事,又怎会让他沾到衣角?事实上,早在发现萧骁的那一刻,探测天魔的咒语已无声无息打到他身上,却无任何反应。叶歆瑶心中诧异,又思及南越之时,计上心头,方如此作态,让萧骁近身,自己好详细检查一遍。
无论是探测的咒语,还是自己的观察都不可能作假,可见萧骁真与天魔无关,可他几年前还莫非叶凝不是天魔种子,只是她所携带的空间蕴藏天魔之力,被自己施展缚魂之术,导致她无法从中取物,将空间中的东西给别人服下,对方纵与她肌肤相亲也不会有事?若真是如此,只要更进一步,设法切断叶凝与空间的联系,假以时日,说不定那到底不是一个由末法主主宰的末法空间,只不过是被末法主污染后的战场,若真是这样,倒不是非常麻烦。
不,这只是自己的猜测,具体该怎么做,还得见到叶凝与她的孩儿之后再说。与天魔无关者,自然轻轻放过,可与天魔纠缠不休,那便只能自吞苦果了!
下定决心后,叶歆瑶也不再纠缠在这件事上,反正萧骁没被继续天魔之力污染是好事,这证明夏氏同样清白,要杀的人少了两个,无论如何,总是值得庆祝的。
想到这里,叶歆瑶扎了个猛子,往更深的海域潜了下去。
自晋出窍之后,她与天地法则建立微妙感应,肉身与灵魂结合得更为紧密不说,内息也自成循环,源源不断。莫说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