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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天坐下,马上有人奉上茶来。茶水之前就已沏好,此时水温恰可入口。叶小天抿了一口茶,睨了于俊亭一眼,于俊亭看见他的目光,不禁问道:“叶推官有何话说?”
叶小天道:“监州大人手段了得。尤其是大悲寺内的机关,叶某实在是想象不到。当初将叶某安置在大悲寺时。监州大人就已在策划今日之事了吧?”
其实于俊亭当时还真没什么想法。她当时可没有想过为了叶小天,把御家、项家和吴家彻底推向张家的意思。只不过她也不想让叶小天不明不白地死在自己手上,自然就选择了大悲寺这处她能施加影响和控制的所在。
但叶小天并不清楚这一点,而且从悲寺僧侣对于俊亭的全面配合和僧舍内那巧尽匠思的机关暗道来看,应该是于俊亭选择此处时就已抱着搭救的心思,是以叶小天有此一问。
于俊亭当然不会坦诚自己对他的所作所为虽有好感,却也没有全力搭救的意思,顺手推舟道:“叶推官的所作所为,令我深感钦佩。况且。你的对头是张家,你我可谓同仇敌忾,于某岂有不伸援手的道理。至于说那大悲寺内的机关……”
于俊亭纤白的手指轻轻摸挲着细白瓷的茶盏,怅然道:“大悲寺和我于家大有渊源,寺里当年翻修僧舍时,我家还曾捐献大笔香油钱,只是不为外界所知罢了。说到机关暗道,那只是因为我从小就躲避各种明枪暗箭,习惯使然……”
于俊亭眉宇间微微现出黯然神色,与平素的神采飞扬大不一样。看来楚楚可怜。叶小天看在眼中,不好深问,心中却想:“豪门自有豪门的为难,想必这位女土司以女儿之身统御一个偌大的家族,也有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苦衷了。”
花厅中静默下来,过了片刻,叶小天才轻咳一声道:“照理说,叶某得罪了五方权贵,先斩后奏之举又有违朝廷法度,唯一的出路只有隐姓埋名,一走了之。可监州大人却说,还要保我推官之职,不知监州大人怎样打算?”
于俊亭眉头一挑,先前的黯然一扫而空,英气勃发地道:“张氏不肖,百姓困苦。于某欲信理庶绩; 劝农贩贫; 决讼断辟; 兴利除害;意欲如此,必先整顿吏治,要有所作为,必得有贤良相助。而叶推官,正是大贤之人!”
于俊亭目光灼热地看着叶小天,道:“狱者; 万民之命; 可以禁暴止邪; 养育群生。贪者凛然,残暴生畏,能使生者不怨; 死者不恨,乃是于某整顿铜仁的关键一环。所以,负责刑名的官员,要既贤而良,如此人物,非你莫属!
其实,即便没有叶推官近日的举动,我想做这些事,早晚也要和这些倚仗权势、残暴不仁的权贵们彻底决裂的,既然如此,叶推官的命我要保、叶推官的官,我当然也要保。要做到这一点,唯一的选择,就只能是以硬碰硬,迫他们屈服了!”
于俊亭先前对付张知府时的一系列举措,已经暴露了她的野心,如果这时避口不谈,一味向叶小天施恩,说自己完全是激于义愤才出手相助,反而不易取信于他。
古语有云:“同德则同心,同心则同志。”又有人言:“所与交友,必也同志。”实属至理,反过来,若是同志,则可同心,所以于俊亭决心由此着手来取信叶小天,把他拉为自己的臂助。
叶小天眉头轻轻一皱,担心地道:“硬碰硬?”
于俊亭慨然道:“不错!若是让你留在大悲寺,在他们的看管之下,我不放心,万一他们暗下黑手,终究照看不及,只能救你出来,却事起仓促,许多事还来不及准备。现在你且住在我的府上忍耐一阵。等我调动本部兵马,控制了铜仁局势,便可让你公开露面,那时谁敢向你发难,武力解决就是了!”
叶小天担心地道:“监州大人前番虽然胜了张知府一局,却只是折了张知府的威望,对张家的实力并没有影响,还谈不上绝对的优势,若是武力吓不住他们的话,恐怕双方就真要启动战端了。”
于俊亭道:“想兵不血刃地取代张家,谈何容易。要想有所作为,总是要流血的,于某对此早有预料。他们若真要战,那便战!不过,我谅他们也不敢轻启战端!”
于俊亭说得大义凛然,心中却想:“他们要是真肯动武才好,哪怕我吃了亏,甚至为了你搞得四面楚歌,只要能把你从此绑在我身上,那也值得了。能出山的生苗,比整个铜仁府还要强大,那时于某还有何惧哉。”
叶小天对于俊宁的打算有些震惊,同时也有些感动,他不安地道:“若监州为了我而启动战端,叶某着实不安。况且,即便监州大人能以武力弹压那五位权贵,朝廷那面又该如何解释呢?”
于俊亭莞尔道:“我是一方土司,如果我的头人比我还要威风霸道,在下面为所欲为、无派无天,我必心中不喜!人同此心,难道天子就愿意见到跋扈无礼,欺害他子民的大臣?
张雨寒等五家倚仗赎金买罪的特权,肆无忌惮地触犯律法,天子必然厌憎。只是囿于规矩,难加严惩。叶推官爱民如子,严惩了五家恶少,维护了朝廷法度,只要能给朝廷一个台阶下,难道天子还会定要治你之罪?
只要我们能弹压那五家权贵,叫他们不敢闹事,天子那边,就以五恶少所作所为天怒人怨,百姓群情激愤,恐将激起民变为由,叶推官临机权变,本监州全力支持,为平息民愤,果断处置罪犯,朝廷那边可保无恙。”
叶小天道:“如此说来,一切的一切,其关键就是要能让那五位权贵罢手,如此一来,于监州要付出和承受的可是太多、太重了。”
于俊亭凛然道:“道之所在,虽万千人逆之,吾往矣!”
一个女儿家,嗓音清脆悦耳,可是这句话说出来,却是慷慨激昂,掷地有声,隐隐有金石之音回荡其中,叶小天对于俊亭肃然起敬,忍不住离座而起,向她郑重一揖,沉声道:“叶某愿与大人共进退!”
于俊亭连忙起身相搀,道:“叶推官言重了!”心中却想:“哼!说的好听,那你为何还不把真正身份说与我知道?不过,这样也好!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几事不密则害成。这么谨慎,我喜欢!”
这时,门口出现一名侍卫,向于俊亭禀报道:“土司大人,戴同知到访!”
戴崇华夜访于府?叶小天一听就知道,应该是为了今晚这番动乱而来。于俊亭对叶小天道:“先让虎叔给你安顿住处歇息一下吧,你放心,只要在我于府,你就绝对安全!”
叶小天向她道了谢,随着于虎离开。片刻之后,戴崇华气极败坏地走了进来:“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于监州,咱们不是说好不理会叶小天的事么,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呢,还能不能好好合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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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
第49章 千钧一发()
于俊亭此时心情正好,听了戴崇华发牢骚,丝毫不以为忤。她笑吟吟地道:“戴同知来啦,请坐!”
戴崇华气哼哼地一屁股坐到椅上,对于俊亭道:“监州,你可不要说此事与你没有关系,能搞出偌大阵仗、肯搞出莫大阵仗的,整个铜仁府,除了你就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了!”
于俊亭并不否认,只是微笑着坐下来,向戴崇华眨眨眼道:“我为什么要否认呢?这件事,本来就是我做的。”
戴崇华瞧她小有得意的笑意,忽然冷静下来。他的这位政治盟友可绝非一个蠢材,她既然做出这样的事来,又是一脸轻松,莫非她真有这么做的充足理由,或者说有善后的手段?
戴同知忍不住道:“看监州大人的模样,这其中莫非别有隐情?”
于俊亭笑吟吟地道:“不错!”
戴崇华看着于俊亭,等她解释。于俊亭端起茶来,轻轻抹着茶沫儿,悠然地道:“戴同知,咱们这位叶推官,另有一层隐秘的身份。你可知他究竟是什么人?呵呵,他,就是十万大山里那个神秘蛊教的教主!”
戴崇华也知道蛊教的存在,不过他平时很少听人提起蛊教,是以思维恍惚了一下,有关蛊教的一系列信息才一下子在脑海中清晰起来:“蛊教教主?蛊教、教主,嗯?”
戴崇华蓦然张大眼睛,震惊地道:“蛊教教主?你说叶小天是蛊教教主,此言当真?”
于俊亭笑吟吟地道:“当真!比真金还要真!”
戴崇华讶然道:“怎么可能!他若是蛊教教主,不好好做他唯我独尊的山中王,跑到我们铜仁府来做的什么推官?”
于俊亭道:“这些事,我也很好奇的很呢。还有格哚佬部突兀地出现在提溪,原本也令人费解。你也知道,蛊教一向的规矩就是不许生苗部落出山的嘛。如今我终于知道了,格哚佬部突然出山,显然是因为他们的叶教主正在铜仁做官!”
戴崇华蹙眉道:“这个叶小天,隐瞒身份,入世做官,他究竟想干什么?”
于俊亭道:“关于这一点,我也很想知道呢,不过我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就要引起他的戒心了。”
戴崇华弄明白了叶小天的身份,便也明白了于俊亭的用意,想到蛊教和蛊教御下的数十万生苗,戴崇华心头顿时也是一阵火热。
于俊亭欣然道:“比起野心更大、距我们也更远的杨应龙来说,你不觉得,这叶小天才是我们最值得争取的强大盟友么?”
当于俊亭获悉叶小天的真正身份时,她就马上意识到:这个喜欢感情用事的蛊教教主,这些远在深山、对山外世界既不熟悉、也没有立足根本的山中部落,远比播州那个唯利是图的冷酷政客更容易被她利用。
近在咫尺的十万大山之主和远在播州的杨天王,谁对她的帮助更大,不用想都知道。如果这个人能坚定地站在她一边,就算是土司王安老爷子,她都有资格扳扳手腕了!
戴崇华正对叶小天的真正身份震惊不已,听了于俊亭这句话却不免更加震惊了,戴同知失声道:“难道监州大人打算放弃与播州的联盟?”
于俊亭的唇角微微向上一挑,翘出一条妖魅的弧线,衬着狐般媚丽的眼波份外动人:“如果我们能掌握叶小天,还要杨应龙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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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仁城里,叶小天悍然斩了五个恶少,五大家族围攻府衙刑厅,于俊亭收到杨应龙来信,获悉叶小天真正身份,立即施展手段巧救叶小天、夜袭大悲寺、藏匿叶府家眷的时候,张家的兵马也终于和格哚佬部交战了。
提溪于家拒不出兵,凉月谷果基家更是冷眼旁观,只有提溪张家全力配合张氏家族的“总理土舍”张绎,共集合兵马约五千人,兵临刚刚扎下山寨的格哚佬部。
张绎先礼后兵,再度要求格哚佬立即率部返回深山,退出提溪司领地,被格哚佬一口回绝。此时格哚佬正站在大木搭建的箭楼上,眺望着山下的张绎调兵遣将,族中勇士们严阵以待。
提溪司的三千兵马形成三支锋利的箭矢状,刺向山寨,他们负责打前阵。张绎的一千近卫做为后备军,另有一千藤甲军呈扇形布署在三千提溪官兵后面,他们的作用是督战,并且三千提溪军消耗生苗战力后充作突击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