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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天矜持地道:“共勉、共勉!啊,云飞,你且上前打探一下,是何人起了纷争,因何起了纷争,有时候这种侧面了解到的情况,要比公堂之上问到的口供更加真实!”
华云飞领命而去,这时又有一标人马赶到,前方几个持矛武士将矛交叉举起,隔开扭作一团的戴家和张家壮丁,后面跟着一个头戴公子巾,身穿玉色轻衫,脚下黑缎官靴,生得唇红齿白的少年。
少年摇着象牙小扇,施施然地走来,明明走在一片刀光剑影之中,但是身姿款摆,腰肢袅娜,却似穿花拂柳一般优雅:“哟!这不是戴同知和张土舍吗?大清早的就在衙门口儿练起角抵来了,真是好雅兴!”
来人正是监州通判于俊亭于大人,戴同知和张绎正扭作一团,哪有空儿搭理她。眼见二人依旧扭打不休,官帽也掉了,玉带也开了,于俊亭俏脸一沉,喝道:“不成体统,把他们分开!”
马上就有几个侍卫冲上去,强行把戴崇华和张绎分开,两人气喘吁吁的。这才愕然发现来人竟是几乎从不上衙监州大人于俊亭。于俊亭把玩着象牙小扇,问道:“两位大人,何故在府衙门前互殴啊?”
张绎怒指戴崇华。道:“于大人,你来的正好!他的女儿害了我儿性命,我要叫他女儿抵命!还望监州大人为我主持公道!”
戴同知整理整理衣衫,喝骂道:“放屁!你不要血口喷人。杀人者乃是朴阶,我已带到府衙,要亲手交给知府大人审理,你还待怎样?”
张绎向戴同知身后看看,忽然有所发现,又叫道:“你那宝贝女儿也是当事人。为何没有把她带上公堂?”
戴同知厉声道:“胡闹!我的女儿怎么能抛头露面上公堂受审。再说。她因昨日之事受了惊吓,神思恍惚,身体不适,昨夜我的府邸又被你吵闹一宿,今晨她才服了安神药物睡下。我告诉你,我女儿若是有个好歹,我与你誓不甘休。”
“好了好了,两位都少说几句,是非公道。自有知府大人公断!”
于俊亭打断了张绎意图反驳的话,道:“这件事,本官昨日听堂弟于海说过了,虽然于海不曾亲眼目睹凶案发生,可毕竟也算是当事人,所以一大早我就带他赶来。事涉张家和戴家,本官也希望此案能够得到公平处断。你二人在此争执并无意义,不如一同请知府大人公断。戴大人,张大人,请!”
二人见于俊亭这么说。便相互怒视一眼,气昂昂地跟着于俊亭走进府衙。
于俊亭昨晚便听堂弟于海说出了岭嶂山上发生的命案,于俊亭只一听就觉得机会来了,张绎是张铎的胞弟,戴同知是张铎的副手,他们两个人打官司,无论谁胜谁败,都会让另一方心生怨愤。
如今张铎的局面并不好,如此雪上加霜的事儿,她怎么可能不来落井下石,是以久不上衙的于俊亭一大早就带了于海赶过来。她要促成此事由张胖子亲自处断,如此才能进一步打击张胖子的人望。
人群中,华云飞早已挤近了,将几个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一个是知府亲信戴同知,一个是知府的胞弟张土舍,华云飞弄清了他们的身份和之间的恩怨,马上折身返回。
叶小天已经下了马,正牵马候在外面,华云飞急急赶回,把事由一说,李秋池登时大吃一惊,人命案子,事涉两位土司,一个头人,这案子审不了啊!
李大状在贵阳时办的多是民事纠纷、经济案件,命案他也办过,可是从来没有两位土司人家发生命案,一个成了原告,一个成了被告的先例。
并非土司与土司平等身份的人家就从来不发生人命案子,问题是在贵州地头儿上,土司这一阶级已经是凌驾于法律之上的人物了,如果是土司打死了普通百姓,罚点钱就成了,人家不用打官司。
一个土司的儿子打死另一个土司的儿子,这种事在非战争时期还从未发生过,都是带着大票保镖随从的公子哥儿,什么时候能轮到他们亲自动手了?如果真发生这种事,还是不可能打官司,双方要么密商苟合,要么决一死战,血债血偿,哪里需要什么状师,哪会丢人现眼地上什么公堂打官司。
在这种朝廷默认的家族部落式统治地区,特权阶级一抓一大票,根本就是朝廷律法不能约束的,这种案子怎么审?双方势力都比自家主公大,不管断谁胜诉,另一方的怒火必定扑面而来……
李秋池马上凑到叶小天身边,小声道:“东翁,双方都非寻常人物,这案子难审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旦接手,无论东翁你怎么判,都难令双方心服口服,到时必定惹祸上身。”
叶小天点点头,道:“我明白,此案本身并不重要,难就难在双方并非律法可以约束的人,我这执法者还能有何作为?”
李秋池道:“东翁英明!安全起见,东翁马上回府吧,学生去刑厅说一声,就说东翁偶感风寒,要歇息两日。”
叶小天果断地道:“两日功夫恐怕不够避过此劫。你就说我刚到铜仁,水土不服,昨夜又因应酬多喝了几杯,以致上吐下泻,挣扎不起,替我告个十天半月的假罢。”
叶小天说完翻身上马溜之大吉。就在刚才,他还在为终于有人到刑厅告状而欢欣鼓舞,如今眼看生意要开张,却因苦主和被告来头太大而屁滚尿流地跪了,世事难预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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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
第10章 有样学样()
戴同知和张绎见到知府后,依旧是各执一辞,相争不下。于俊亭坐在一旁,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时不时地插上一句话,虽然只是只言片语,怎么听都像是在劝说双方要理智一些,但效果往往是火上烧油,把个本无急智的张大胖子急得直冒虚汗。
张雨桐是晚辈,而且没有任何职司在身,他私下里与父亲计议事情自然是可以的,但是这种场合却不能出现,即便出现也不宜插嘴,所以张知府想找个人商量都不行。
张绎是他的手足兄弟,戴同知是公认的他的心腹手足,不管他断哪一边有理,都会让另一方不满,而眼下这种局面,显然无论他是否公道处断,都会让一方心生怨愤。
戴同知道:“知府大人,朴阶现今就在厅下候着,知府大人唤他上来一审便知。”
张绎道:“大哥,当时在塔顶的,唯有我儿孝天、朴阶和戴崇华的女儿三人,要查真相,岂可不让他的女儿上堂?”
张绎心中想得明白,如果凶手真是朴阶也就罢了,如果不是,从戴同知这儿是休想看出什么端倪的,但他的女儿才十三岁,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娃儿,如果她是真凶,心虚胆怯之下,众人面前必定容易露出马脚,所以执意要求把她唤到大堂。
戴同知道:“小女昨日见了血腥场面,受了惊吓,现今神思恍惚,上了公堂能问出什么?我这女儿自幼体弱多病,如果因为惊扰有个好歹,你张绎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戴同知又转向张知府道:“知府大人,凶手朴阶现就在阶下。而且他自己也亲口承认了,张绎执意要我女儿上堂,戴某不服!张绎只因与戴某一向不和,这是故意找戴某的麻烦。”
于俊亭眼珠一转,对张知府道:“府尊大人,张土舍和戴同知各执一词,只听他们争论于事无补。不如先把朴阶提上堂来,若是问得有不清楚的地方,再找其他佐证也就是了。”
于俊亭根本不在乎戴同知和张土舍谁能胜诉。她只想促使张胖子接手这桩案子,只要他接到手里,就一定砸锅,无论怎么判。对他都是有利无害。
但张胖子事先已经得了儿子提示,深知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插手其中,否则就是自断一臂,所以马上摇头,正色道:“于监州此言差矣,事涉戴同知和本府胞弟。本府来断此案。纵然公道,谁认公道呢?”
于俊亭一怔,以她对张铎的了解,这个死胖子根本就是个没能力、没主见的笨蛋,若不是比他兄弟早出生了两年,断然轮不到他来做土知府,今天怎么蛮有主意的样子。
张铎严肃地道:“新任推官叶小天来自葫县,与我铜仁各部均无交情,正可秉公而断。此案便发付刑厅,由叶推官审理罢。戴同知,二弟,本府只希望,小儿辈年少无知,他们之间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作为本府的臂膀心腹,都能精诚团结,莫要因此生出嫌隙。”
于俊亭秀气的眉儿微微一皱,叶小天?那个被她抓进铜仁晾起来的死猴子?毫无疑问。此案推到谁身上谁倒霉,可问题是,她要籍此案让张胖子难做啊,折腾那只死猴子有什么意思。
如果此案真要推到叶小天头上,那无论怎么判,张知府都能置身事外了。若是审理结果确与戴同知的女儿无关,那自然皆大欢喜,而这恰恰是她于监州不想看到的一幕。
由张知府来断,不管真相如何,她都可以大做文章,此案判了朴阶是真凶,她就可以传出风声,说张知府唯恐戴同知与他离心离德,宁可委屈自己胞弟,叫各地不明真相的土司们更加轻视张氏。
如果张知府判了戴同知女儿偿命,本来跟着她摇旗呐喊的戴同知就会冲到最前线,做“倒张”的急先锋,从而最大程度地保存于氏的实力,如今交给叶小天去审,这如意算盘可不都要打乱了?
由叶小天来审,无论结果如何,案子是叶小天审的,也是叶小天判的,于俊亭都无法推波助澜,从中得利了。可是,久不入府衙的她,今日是打着带涉案的堂弟前来协助办案的幌子才出现的,如果干涉太多,张胖子势必有所警觉。
于俊亭权衡了一番得失,心中稍稍犹豫,还没等她想出办法,张知府已经把此事决定下来。
张绎和戴崇华同样各有打算。张绎是张氏家族的土舍,一向只在部落里替胞兄打点本族内部事务,不大理会官场中事。
他只觉得,他是知府的胞弟,而且他要求的是真正公道,如果真相与戴家女儿有关,绝不能放过,如果与她无关,他也不会纠缠不休,这个姓叶的既然端着他大哥的饭碗,叫他查明真相秉公而断应该不难。如果执意要由自己大哥断案,恐怕戴同知又有了遁词借口,而且张家的形势现在很不利,他也清楚,这一点不能不考虑,他也不想让大哥为难。
可戴同知这边呢,他与叶小天接触虽然不多,但是总比张绎要亲近些。而且从他与叶小天接触中对叶小天产生的印象:此人是个极为油滑之辈,水银山之乱叫他去调停,他用的也是搅混水、推诿扯皮的手段,可见所谓“疯典史”的传言不实,此人实是八面玲珑之徒。
此案交给他去办,张家要的只是凶手而已,他已经给了,只要叶小天能配合他把朴阶坐实了就是凶手,张家便无话可说,而他也因此欠了叶小天一份人情,以叶小天如此精明油滑的性格,不会不明白该怎么选择,所以他也同意了张知府的这一安排。
张胖子见他二人均无异议,暗暗松了口气,马上吩咐道:“来人呐,速传叶推官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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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胖子派去的人只片刻功夫就从刑厅转了回来,对张胖子道:“知府老爷,刑厅的人说,叶推官初至铜仁,水土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