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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邪-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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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头放血,涓涓以流,痛入骨髓,简直非人忍受。

    书生的身子骨,本就孱弱,哪里禁得住养剑的损耗?只怕挨不过两三天,整个人变成人干。

    然而养剑一旦开始,便不宜中断。断了一天,就意味着前一天的血白流了断了三天以上,前面所有功夫尽数付之流水,一切又得重头来过。

    既然开始了,就得咬着牙拼命走下去。

    一番思虑后,陈三郎所能想到的办法很笨,就是吃。把胃口吃起来,把身体吃起来。

    平时一日三餐,他一顿一碗饭,现在一顿吃三碗,一天吃六餐。至于青菜鱼肉,毫无挑剔,大口嚼吃,如猪牛上桌。

    这番吃相,让陈母等人看得目瞪口呆:这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三郎吗?

    但陈三郎能吃,总不能不给,唯有尽量满足,想吃什么买什么。今天鸡鸭,明天牛羊,轮流着来。

    笨方法往往能起到好效果养剑伊始,病怏怏,四肢无力,精神疲倦,面色苍白无血色。但渐渐的,有所适应了,饮食跟了上来,总算维持住损耗的临界点,不至于崩溃倒下。

    只是每天放血,远非大吃特吃便能补得回来的。

    于是,在明媚的阳春季节,陈三郎一天比一天消瘦了下去。

    吃得多,却瘦,急得陈母团团转,以为儿子得了重病,赶紧找大夫。大夫来到,把脉诊治,说陈三郎血气孱弱,中气不足,需大补,便开了一剂“人参养荣汤”,每天得熬着吃。

    此汤用人参、当归、茯苓等十余味药材熬煮而成,耗费不菲,每天一剂,就要用钱五百文。

    饮食增加,又要购买药材熬汤,那花销一下子大了起来,银子哗啦啦如水流淌。

    陈王氏有了愁容。

    陈家原为商贾,多年经商,因而积攒下些家底。不过自从陈父早逝,陈王氏又不好抛头露面,所以生意都转手与人,折了现金。转而全心全意培养陈三郎,希望他能读书有成,踏上仕途。不料三郎资质虽不俗,却天生悚场,考不得试,眼看一年年过去,进不得学,连秀才都考不得一个。

    如此之下,陈王氏也慢慢绝了心思,不想那么多了,守着积蓄,让陈三郎娶亲成家便足矣。然而多出少进,难免会坐吃山空。

    近年来,为了节省开支,家中除了一位老管家和一个贴身丫鬟外,其他下人都已遣散了去。

    不过现在儿子身体有恙,陈王氏爱子心切,断无吝啬的道理,想着就算倾家荡产,也得把三郎养好。

    这段日子,每天陈三郎都会到泾河边上徘徊,但再没有遇到过红鲤现身。这条神秘的鱼儿,可能早游离泾河,不知所踪了。

    心头疑窦无数。

    可陈三郎喂血养剑的意念从无动摇,不疯魔不成活,他已不是以前那位埋在故纸堆里的酸腐书生了。

    当眼前有一个能够从根子上改变人生的机会,不搏待何时?

    每日喝着浓烈的药汤,体内血气果然有所茁壮,面色恢复几分红润,不再那般苍白得吓人。

    下一步,陈三郎有了新的想法:他要拜师练武!

    “学武功?”

    老管家华叔听到少爷的话,双眼发直,小心翼翼试问:“少爷,你是不是发烧了?”

    自从少爷晕倒醒转,如同换了个人似的,完全不同样。

    陈三郎振振有词:“君子当佩剑。”

    圣贤的大道理老管家一概不懂,但他挡不住少爷学武的决心。禀告到夫人那边,陈王氏微一沉吟,也是准了。

    泾县有家武馆,馆主人称“病虎”许念娘。

    非常柔化而且古怪的名字,不见其人的话,还以为会是一个女人。

    许念娘年约四旬,中等身材,面皮白净,留短须,他其实不是泾县本地人,而是从外地迁居过来的。到县里定居后,开了间武馆,却不取馆名,地方也偏僻。名为武馆,事实上只得一个正式的徒弟他女儿许珺。

    武馆也就是个破落院子,随便摆点简陋的家什,三口朴刀,两把长枪,刀枪不是刃面生锈就是木柄蛀了虫另一边则打了几根木桩,美其名曰:“梅花桩”。

    门庭冷落,无徒弟可教,许念娘天天都是坐在酒馆里喝酒。其嗜酒,每天都喝得醉醺醺的才回来。

    他常年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衫,几乎不见换过第二件。整个人看上去,形容落拓,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武林高手。

    陈三郎倒不在乎,拜入武馆,本就没想学到什么惊人的武学,只是死马当活马医,想从基础打熬起,狠狠操练一番孱弱的身体。毕竟光靠吃饭喝药汤,治标不治本,练武之后,看能否有效改善下。

    武馆找不着人,只得跑到酒馆,正在喝酒的许念娘吃惊地看着他,上下打量一番,心里想道:这陈三郎疯了吗?二十岁的人了,轻飘飘不够百斤的瘦小身板,还想来练武?

    又或者,钱多了烧着?

    有钱收,许馆主自然不会往外推,当即点头同意,大手一挥,第一句话便是:“先付酒钱!”

    武馆入门极为松散,也就是备份礼,缴纳一笔银子即可。诸如陈三郎这样的,根本称不上是许念娘的徒弟,只算是贡献学费的金主。说是学功夫,不过摆架子。

    陈三郎新入门,毫无功夫底子,许念娘先教他扎马步。

    扎马步远非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大有讲究,立足、沉腰、挺胸、仰首一整套动作,要做得标准,大不易。

    以许念娘的想法,只怕扎不得三天马步,陈三郎就忍受不住酸楚凄苦,自动闪人。

    孰料一连数天,陈三郎连私塾都不去,天天往武馆里跑。完成日常练习之余,一张嘴巴问东问西,问关于江湖上的事。

    在人前时,许念娘总是吹嘘“纵横江湖三十年”,其作为武师,走南闯北,见识方面确实比较广博。最起码,他进去过南阳府。

    一府六县,泾县为其一。

    南阳府之上,是更为广袤的州郡夏禹王朝共划分九大州郡。

    中州、冀州、青州、扬州、名州、豫州、雍州、凉州、蛮州。

    南阳府位于江南地带,隶属扬州。

    一言以蔽之,这个天下很大,江湖无边。相比起来,泾县只能算是一个小水坑罢了。

    陈三郎听着许念娘的夸夸其谈,感到津津有味,大有井底之蛙倾听见闻,知天地之大的新奇感觉。

    在这个资讯传播极为贫乏、运输工具简陋不堪的古代世界,许多时候,连一张地图都显得极为奢侈。民生于此,偏居一隅,日出而耕,日落而息,一辈子或许便是一个旮旯头顶如盖的天空,便是一切。

    陈三郎最无法接受的,即在于此他很想走出去,看一看。如果说山后面还是山,就该踏遍青山。

    其实读书有成,通过科举青云直上,会是理想的一条路子。

    只是当下,突兀地多了另一个选择。固然惊世骇俗,看着很不现实,但更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已经历过,再接受之,则容易得多。

    甚至乎,陈三郎隐隐觉得,浩然帛书所记,如同量身定做,很适合己身品性。

    帛书著作,口诀千余字,言简意赅,极为艰涩深奥。细细研读思虑之后,发觉养剑只是初级层面。更深的东西,与书法文章息息相关,方是真髓所在。不过帛书后面许多文字,个个认得,可行文造句,连在一起后,却不懂意思。雾里看花,朦朦胧胧。

    每一次想潜心去体会掌握,却立刻思绪翻腾,精神像是狂躁发飙的马匹,引得脑袋胀痛,心胸烦闷不已,几欲作呕。

    如此大的反应,让陈三郎明白:现阶段自己根本不具备读懂帛书的条件。说白了,便是造诣不够,得继续学习领悟。

    读万卷书,走万里路,当从中求。

    那就走吧。

    路都是人踩出来的。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现阶段最为关键的,便是熬打身体,把剑养活起来。当是压箱子的一项本领,或有意想不到的作用。

    陈三郎竟能坚持下来,有板有眼地学起了武。

    此事在巴掌大的泾县很快传开,成为一大新奇事,街头巷尾,热议纷纷。有人说,这是陈三郎自知学文不成,进不得学,所以干脆转行又有人说,陈三郎其实和其他拜入武馆的富家子弟一样,别有所图,都是想借机接近许念娘的女儿许珺,垂涎人家美色还有人说,陈三郎文不成武不就,迟早把家产败光

    诸多议论,陈三郎置若罔闻,一心做着自己的事每当时辰到,便于无人处,打开紫檀木剑匣,轻轻取出小剑来。

    剑尖刺指,滴血温养。

    相比这等死去活来的苦痛,练武那些简直便是小儿科,算不上什么事儿了。

第三章:聘金如山,嫁女似卖() 
“吴婆子,刘家那边的要求,我家应了。你去传个话,定个吉日,送庚帖过来,把亲事定下吧。”

    陈家厅堂中,陈王氏对着一位妇人说道。

    这妇人姓吴,在泾县大名鼎鼎,是数一数二的媒婆,一张利嘴,天花乱坠,就没有她撮不成的亲事。

    轻抿一口茶,吴婆子嘴角微微翘起:“陈夫人,此事不好办了”

    陈王氏一怔:“难道刘家女儿许别人了?”

    “那倒还没有。”

    闻言,陈王氏定下心来:随着儿子及冠,加上科举无望,替儿子安排亲事,成家立业的愿望便一天比一天强烈迫切。

    陈王氏早就开始物色,并相中了刘家闺女。此女年方二八,容貌不错,识字,与三郎颇为般配。

    说起刘家,与陈家一街之隔,还有几分世交情谊。小时候,陈三郎与刘家女儿玩耍过,通俗地说,算是“青梅竹马”。只是后来两家生疏,慢慢断了交往。

    有了合适人选,陈王氏就请吴媒婆出面去说亲,熟料刘家那边狮子开大口,聘金足足要两百贯,让她好不为难。

    两百贯,等于两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倒不是陈家拿不出,只是掏了这么一大笔钱后,日后想做营生,捉襟见肘,周转有些困难。

    于是,此事耽搁了下来。

    不过如今,看着陈三郎身上发生诸多异常变化,甚至有点任性胡闹的趋向,对此陈王氏非常担忧,觉得成亲之事刻不容缓,故而再请吴婆子过来,答允两百贯钱的聘金。

    希望大婚之后,能让陈三郎安分下来。

    这事还没有跟陈三郎说,不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本为纲常伦理,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足矣。

    “吴婆子,请明言。”

    吴媒婆砸砸嘴唇:“陈夫人,不是我口舌长,只是近日三郎的作为很是反常呐。”

    泾县巴掌大,放个屁满城臭,陈三郎的举动根本瞒不住。

    陈王氏皱起眉头,眸子掠过忧虑之色,沉吟半饷:“那刘家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吴媒婆伸出一巴掌,五根指头摆动:“刘老爷说聘金要这个数,才肯把女儿嫁过来。”

    “什么,五百贯!”

    陈王氏失声叫道:这哪里是嫁女,卖女还差不多卖都卖不得那么金贵!

    “吴婆子,你不能在刘老爷那边说些好话吗?”

    对于媒婆,陈王氏可没少给红包。

    吴婆子叫起撞天屈:“我口水都说干了,奈何刘老爷刘夫人就是不肯松口,老身实在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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