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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丫头!”纪芸屈指用力在宋箬溪额头上一敲。
“哎哟!”宋箬溪倒进纪芸的怀里,闭上眼睛装死。
纪芸低眸看着怀中的宋箬溪,眸光微沉,做娘的操不完心,既要担心女儿被世情的残酷给吓着,又要担心女儿不懂世情,做错事,想了一下,吟道:“花深深,柳阴阴。渡柳穿花觅信音。君心负妾心。怨鸣琴,恨孤衾。钿誓钗盟何处寻?当初谁料今。”
宋箬溪睁开眼睛,“娘,溪儿不会。”
纪芸轻笑,是太她多虑了,她的女儿这般的聪慧,不是宋箬湖那个不知廉耻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害怕?当然更不会做错事。
马车离城没多远,雨雪夹杂,越下越大,纪芸撩开窗帘,道:“锦霖,去你姨父的车上避避风雨。”
“姨母,这点雨雪不妨事,我撑得住。”穆锦霖不在意地道。
纪芸嗔怪道:“你这孩子,快听话上车,别让姨母担心。”
宋箬溪凑到窗边,笑盈盈地道:“锦霖哥哥,不听长辈言,令长辈忧心,是大大的不孝哟!”
穆锦霖无奈地笑,只得翻身下马,上了宋绥的车,“姨父,淮儿弟弟。”
“锦霖哥哥,请坐。”宋淮扯了扯嘴角,提壶给他倒了杯茶,“刚泡好的热茶,锦霖哥哥请喝一杯。”
“多谢。”穆锦霖端杯品茗。
等穆锦霖喝了几口茶,宋绥就迫不及待地道:“锦霖,我们手谈一局如何?”
穆锦霖看了眼宋淮,路程漫长,枯坐无聊,这对父子为何不对弈打发时间?虽心中怀疑,嘴上还是爽快地答应。
宋家与穆家是姻亲,见面的机会不多,穆锦霖自然不知道宋淮生性顽皮,宋绥怕他长成个纨绔公子,对他的要求十分严苛,父子俩时常发生冲突。纪芸不是溺爱的母亲,她常轻言细语的教导宋淮,指出他的缺点,因而,在感情上宋淮更偏向母亲。
再加上,宋绥身边有四房姨娘,虽然他没有宠妾灭妻,可是纪芸毕竟是女人,再大度的女人,也不愿与人分享男人,宋淮看到母亲在人前的强笑、人后的眼泪,越长大就越对宋绥憎恨。是以,宋绥不问话,宋淮就保持沉默。主子不说话,两个伺候的婢女那敢出声,垂首坐在车门边扮木头人,车内寂静的几乎能听到呼吸声。
上路的头两日宋绥还可借着考考宋淮的学问,说两句话,可不能一直考,如是这两日,父子俩就对坐无言。穆锦霖上马车同坐,总算让父子不用大眼瞪小眼了。
晌午时分,车队在路边凉亭停了下来,婆子们先进去打扫了一番,婢女们往石凳上铺上棉垫,请主子们下车进去歇息。
穆锦霖和宋绥的第二盘棋没有分出胜负,就没下车。纪芸带着宋淮和三个庶女在亭中坐着,四个姨娘站立一旁,宋箬溪照旧去喂她的宝马。
“池儿,涓儿。”纪芸喝了口茶,淡淡地喊道。
宋箬涓伸手刚拿起一块点心,听到纪芸叫她,忙放下点心,和宋箬池站起来,道:“母亲。”
“坐下说话。”纪芸微微笑道。
“谢谢母亲。”宋箬池和宋箬涓不安地坐下。
宋箬湖不屑地撇撇嘴,把头偏到一边。
“今天早上的事,你们都看见了,有什么想法吗?”纪芸挑眉问道。
邹姨娘和许姨娘同时一怔,太太怎么会突然教导起两位姑娘来了?
“回母亲的话,池儿觉得,女子当自尊自爱,严守,不应与男子有私情。”秦绍维不顾杨婉柔被退亲,还愿娶进门,可见两人之间定有私情。宋箬池以为纪芸指的是这个,虽私情两字,未出阁之女羞出于口,但她不想惹纪芸不快,忍羞道。
宋箬涓目光转了转,道:“回母亲的话,涓儿觉得,女子被退亲,名节受损,这一辈子就毁了。”
纪芸笑了,很好,这两句话,正是她想要的,道:“你们说的都有理,要切记女儿家的名节最重要,若是钻穴隙相窥,踰墙相从,则父母国人皆贱之。若因名节受损,被退亲,就只有自绝一路。”
“母亲教诲,女儿铭记于心。”宋箬池和宋箬涓起身道。
见宋箬湖无所反应,宋淮目光微凝,屈指在石桌轻轻地敲着,这是个祸害,必须尽快解决,免得她累及到姐姐。
纪芸眸色沉了几分,道:“立身端正,方可为人。生面相逢,低头看顾。辱贱门风,连累父母,损破自身,供他笑具。”
“之条,女儿不敢忘怀,必处处遵守,洁身自好。”宋箬池和宋箬涓恭敬相应。
宋箬湖充耳不闻,目光牢牢地看着马车,好象想看穿车厢,看清里面的人一般。
纪芸大恼,正要再说两句重话刺刺她,见宋箬溪喂完马回来,放柔脸色,道:“打水来给姑娘净手。”
宋箬溪净了手,纪芸就把暖手炉塞进她怀里,板着脸道:“要是冻出病来,娘就让大夫开最苦的药给你喝。”
“到时候娘可别心疼哟!”宋箬溪对纪芸的威胁根本不害怕,调皮地笑道。
纪芸横了她一眼,“姜汤怎么还不端上来?”
话音刚落,热气腾腾的姜汤就端上来了。喝完姜汤,宋箬溪看了看马车,“爹爹和锦霖哥哥的棋怎么还没下完?”
“去把老爷和穆少爷的饭菜送到车上去,我们也用饭吧。”纪芸知道宋箬溪饿了,笑道。
用过午饭,略歇了一炷香的时间,宋家人上了马车,赶往下一个城镇。晚上在客栈入住安顿好,纪芸找来大管家,让他派了个机灵的人返回广陵府,去暗示蔡家人,要他们年后就上京请期迎娶。又叫秦孝家的找了两个粗壮的婆子寸步不离地盯紧宋箬湖,免得她再做出什么败坏门风的事。
纪芸想着宋家族人往来复杂,宋箬溪又把前事尽数忘记,怕她不小心会上当吃亏,接下来的几天,就把各房的人与事一一告诉她,
“溪儿,回到京中,你就不是二姑娘了,是七姑娘。”纪芸目光扫过四位婢女,“你们也要记住。”
“奴婢记下了!”四人欠身应道。
宋箬溪侧身,撩开窗帘看着外面的落下的雪花,眸色沉沉,穿越过来后的平静日子只怕就此完结,以后要过硝烟弥漫的生活。
纪芸看着宋箬溪,眼中闪过一抹不舍,若是可以,她真得希望将女儿永远护在羽翼之下,不求大富大贵,只盼女儿过得舒心平顺,无灾无难,可是母鸟再厉害,终究也有顾不到的地方,小鸟必须要学会飞翔,才能经受得起风雨,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宋箬溪的背。
宋箬溪回头,看着纪芸,扬唇一笑,不为别的,就算是为了纪芸,她也会好好应付府中的人,绝不让纪芸为难,也不愿意让纪芸在应付那些人时,还要分心照顾她,那般的劳累。
在离庆原城还有半天路程时,宋箬溪见到了特意出城来迎接父母的长兄宋濂。
“儿子给父亲请安,给娘请安,父亲安好,娘安好。”宋濂跪下给父母磕头。
宋绥捋着胡子,看着长子,虽眼中带喜色,可脸上还是板着的,维持着严父形象,沉声问道:“为父不在家中,你可有闯祸?”
“祖父和外祖父管教甚严,濂儿不曾闯祸。”
听到宋濂的回答,宋箬溪险些笑出声,要是祖父和外祖父管教不严,他就要闯祸吗?
“老爷,濂儿赶过来接我们,是他一番孝心,你不奖赏就罢了,怎么还罚他跪呢?”纪芸心疼儿子,舍不得让他跪在地上,笑道。
“你起来。”宋绥对宋濂能到此处迎接,还是挺高兴的,这表明儿子心中有他这个老子。
宋箬湖几个上前给宋濂见礼。
“四位妹妹不必多礼,小弟请起。”宋濂温和地笑。
一家人坐下,宋绥考了宋濂几个问题,宋濂对答如流,让宋绥十分的满意,明年秋试,儿子必能脱颖而出,春闱高中,入仕为官,也不是不可能。
当夜,宋濂和宋淮同住一屋,兄弟俩说了半宿的话。
次日未时正,车队已顺利抵达了京城。
庆原城里东边是高门大户聚集的区域,到了昌明巷,穆锦霖过来告辞,昨日已说好,他不随宋家人去宋家,要去纪家住一夜,明日再回怀安。
“溪儿,你外祖家就在这里,过几日,安顿好,娘就带你来看你的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和表哥。”纪芸撩开窗帘,看着巷子深处,虽然看见纪家的大门,但是知道亲人就在不远处,心中也是欢喜的。
宋箬溪笑着点点头。
宋家一族人分居在昌隆巷和昌盛巷,宋绥的生父宋老太爷是安乐堂这一支的二房,与长房一墙之隔。马车从长房门前走过,门子看到车上的标志,知道是宋家族人,虽不知道是哪一房哪一户,但还是上来行礼请安。
车门拉开,见里面坐着宋绥父子三个,门子再次行礼,“绥三爷一路辛苦,小的给绥三爷请安,给濂三少爷请安,给淮五少爷请安。”
宋绥笑道:“今天时辰已晚,明日我再来拜会大伯。”
“小的会禀报大老太爷的。”门子退到一旁,笑应道。
“大冷天,辛苦你了。”宋绥抛给门子一块银子,“拿去买酒喝。”
“小的谢谢三爷赏酒。”
车门拉上,马车缓缓驶过。前面的六辆马车从大门东侧门进去,其余的从转到后角门。
马车在二门处停了下来,来迎接他们的是宋老太太身边的婆子沈嬷嬷,等宋绥一家人下了车,她笑呵呵地上前行礼请安,“老奴给三老爷请安,给三太太请安,给三少爷请安,给四姑娘请安,给七姑娘请安,给五少爷请安,给八姑娘请安,给十姑娘请安,三老爷万福,三太太万福,三少爷万福,四姑娘万福,七姑娘万福,五少爷万福,八姑娘万福,十姑娘万福。”
“数年不见,沈妈妈的嘴皮子还是这么溜,这样一长串的话说下来,连气都不喘一下。”纪芸笑道。
“三太太夸奖,老奴生受了。”沈嬷嬷笑着扶住纪芸的手臂,“老奴扶三太太进去给老太爷老太太请安。”
“有劳沈妈妈了。”纪芸客气地笑,顺手就塞了个荷包在沈嬷嬷的手里。
沈嬷嬷一掂重量,脸上的笑意更浓,态度更殷勤。
跟在后面的宋箬溪已被沈嬷嬷那一长串的请安,绕得头晕,想到等会要向那么多人行礼请安,顿时觉得全身乏力。
宋家二房的这座大宅子共分成七个院落,宋老太爷颇为风雅,以六君子冠名。宋家二老和几位太姨娘住在居中的松鹤院,长房住在兰圃院,二房梅欹院,四房住柏闲院,竹隐院以前就是三房在住,宋绥外放后一直空着,凌波院是客院,靠北边的院落里住着下人,就简单的称之为北院。
宋箬溪跟在后面,跟着绕了好几个圈,从一处垂花门穿过,就到了松鹤院。进了院门,从左边抄手长廊过去,又走过一个垂花边,从穿堂走过,就到了松鹤院的正院。
“老太爷和老太太正念着呢,说该是时候,三爷怎么还没到?这话音刚落,三爷三太太就进门了!”走进正院大门,宋老太太身边另一个婆子鲁九娘就打着哈哈迎了上来。
宋绥扯了扯嘴角,并没接话。
堂内传来女孩儿银铃般的笑声,宋箬溪听不出是谁,宋箬涓离京时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