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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堂春色-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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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霖哥哥赶路辛苦了,要注意身体,早些……”宋箬湖关心的话还没说完,春燕已将门给关上了。

    穆锦霖听到“啪”的一声,接着里面传来宋箬湖责骂声,“死丫头,我的事要多管。”

    穆锦霖轻摇了下头,推门走了进去,没有注意到站在楼梯边,脸色阴沉的宋淮。

    宋家诸人用过晚饭,在房里休息。客栈掌柜坐在柜台边翻账本,两个小二在炉火边打盹。突听到有人拍马,掌柜眯了一下眼,“小顺,去看看,是不是又来客了?”

    被点名的小二不乐意地嘟长了嘴,觉得掌柜太偏心,每次都叫他,可是拿人工钱,就要看人脸色,再不满也得起身去开门。

    打开门一看,果然是有客人来了。一辆马车停在门口,后面还跟着辆拖着棺材的平板车。小顺的嘴扯了扯,回头道:“掌柜,有板官儿。”

    “让他们走,今日本店让人包了。”平时有人运棺材留宿,掌柜是不会拒绝的,但大过年的,怕宋家人忌讳,只好不做这笔生意。

    “店家,行行好,这大冷天,就收留我们一晚吧!”敲门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抵着木门,哀求道。

    小顺看他可怜,就没有强行关门。

    掌柜的走了过来,皱了皱眉,道:“这样吧,我去问问客人,他们要是不介意,你们就进来,要是介意,那我也无能为力。”

    “有劳店家帮我们说几句好话。”那中年男子躬身道。

    掌柜就亲自上楼去找宋绥,进门把情况说了。

    纪芸轻叹一声,道:“老爷,出门在外,没那么多忌讳,这么冷的天,扶灵出门,本就艰难,若是我们不让她们进来,太没人情。”

    宋绥深以为然,道:“夫人说的是,出门在外,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掌柜的,你就让他们进来好了。”

    掌柜千恩万谢后,下楼去,让那一行人进来。

    车夫道了谢,道:“孩子他娘,店家同意我们住店,你请太太姑娘下车。”

    车门拉开,从里面出来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妇人跳下车,放下小杌子,道:“太太,姑娘,可以下车了!”

    一个浑身缟素的少妇和一位姑娘从车内下来。

    那妇人上前扶着那位少女,对那车夫道:“孩他爹,你抱少爷下车,”

    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从马车里抱出三四岁大的男孩,还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抱着包裹跳了下来。一行人进了店,后面的那两个年轻的车夫在小顺的指引下,把车拉到后面去了,将灵柩抬放在杂房内。

    那妇人将少女扶到桌边坐下,道:“店家弄点热汤饭上来。”

    “好,你们等一下,就来。”掌柜把另一个小二也叫起来,让他去把厨娘叫起来热饭菜。

    香绣在厨房里帮香草煮好桂圆汤,正要上楼端给她喝,经过大堂时,一眼就认出那位少女,是那年在京中对宋箬溪十分友好的杨婉柔,见她穿着素衣戴着孝,迟疑了片刻,先把汤送去给香草喝,再去找宋箬溪,“姑娘,奴婢看到杨姑娘了。”

    宋箬溪坐在床上,玩九连环,解得正起劲,头也不抬地问道:“哪个杨姑娘?”

    “就是那个你帮着吹笛,让她跳舞的杨婉柔杨姑娘,你还记得吗?”香绣提醒她道。

    宋箬溪想起来了,搁下九连环,“你在哪里看到她?”

    “在客栈大厅里。”香绣皱皱眉,“她穿着素衣戴着孝,不知道她家里什么人过世了?”

    “我们下去瞧瞧她。”宋箬溪说着溜下床。

    香绣拦住她,“姑娘,她可不认识你。”

    宋箬溪一怔,这杨婉柔认识的是苏璎璎,眸光微转,“我就说我是苏姑娘的朋友。”

    “那要是她问,姑娘是怎么认出她来的,姑娘要怎么回答?”香绣想得比较远。

    宋箬溪眨了下眼睛,道:“我就说我在苏姑娘房里看到过她的画像。”

    “苏姑娘好好的为什么要画杨姑娘的画像?”

    宋箬溪想了一下,“为了永久记得这段难能可贵的友情。”

    香绣笑了起来,拿起面纱,“姑娘戴上面纱,奴婢陪姑娘下去。”

    香朵几人听得迷迷糊糊的,但宋箬溪要出门,她们自是要跟着的。

    下了楼,杨家人在吃饭,宋箬溪走过去,问道:“请问你是不是杨姑娘?”

    杨婉柔放下筷子,站起来,道:“小女的确姓杨,不知道姑娘是哪位?如何认得小女?”

    “我是璎璎的朋友,曾听她提起过你。”宋箬溪道。

    杨婉柔不确信地问道:“你说的是苏姑娘?”

    宋箬溪没想到杨婉柔如此心心念念的惦记着她,反观她,前事几乎都已淡忘,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说的就是她。”

    “璎璎她好吗?她现在在什么……”

    杨夫人的咳嗽声打断了杨婉柔关心的问话。

    “杨姑娘,失礼地问一声,你这是为谁带孝?”宋箬溪问道。

    “家父于月前病故,小女扶灵回原籍安葬。”杨婉柔垂睑,黯然神伤。

    “你是什么人?问这么多做什么?没看到我们在吃饭吗?还不走开。”杨夫人不悦地厉声道。

    宋箬溪看了杨夫人一眼,道:“杨姑娘,节哀顺变,请多多保重。”

    “多谢姑娘。”杨婉柔欠身,客气地道。

    两人才见了三回面,彼此一点都不熟悉,宋箬溪不知道该跟杨婉柔说什么,再加上杨夫人明显不愿两人过多交谈,宋箬溪不好继续留下,转身上楼回房。

    “姑娘不必这么烦忧,杨姑娘虽没有父亲,但还有母亲和幼弟,原籍应该也有亲人,日子不至于过不下去。”香绣劝道。

    “我烦忧也没用,我也帮不上她的忙。”宋箬溪打个呵欠,“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次日,雨雪停,寒风止。宋家人吃过早饭,与店家结了房钱,准备启程。杨家人也出门,准备上路。

    宋箬溪远远地向杨婉柔含笑颔首。

    杨婉柔朝她微微欠了欠身。

    “表妹!”一声凄厉的喊声,让所有的人都停下了动作,朝声音发出来的方向看去。

    一匹快马驮着个面容憔悴不堪,身上的脏兮兮地男子跑了过来。

    “表……表哥?”杨婉柔惊讶不已,以为眼花。

    来人正是杨婉柔的姨表兄秦绍维,他翻身下马,站在杨婉柔面前,关心地问道:“表妹,你可还好?”

    杨婉柔嘴唇颤抖的厉害,艰难地挤出三字,“我还好。”

    “表妹,我……”秦绍维一咬牙,“表妹,你在杨家等我,等你三年孝期一满,我就来迎娶你过门。”

    “秦少爷,你别蛤蟆说话口气大,仔细闪了舌头,这件事能由你作主吗?”杨夫人在马车上冷冷地道。

    “表哥,你不要说傻话,我乃周家弃妇,焉能再入秦家?”两年前杨父将杨婉柔许给周家,谁知月前杨父因故被削职罢官,周家上门退亲,将病得半死的杨父给活活气死。

    “表妹这不是你的错。”秦绍维心疼地道。

    杨婉柔向后退了一步,表情决绝,“表哥,若非爹爹尚未入为安,若非幼弟年纪尚小,我早就身赴黄泉。”

    “姑娘,你切不可这样想啊!”陪在杨婉柔身边的是她的奶娘,也是杨家出事后,唯一还留在她身边的一家仆人。

    “表……”

    “柔妹!”又是一声凄厉的喊声传来。

    又是一匹快马驮着一个同样憔悴,同样满身泥水的男人跑了过来。

    杨婉柔瞪大了双眼,比看到秦绍维出现还要吃惊。

    “周定昆,你来做什么?”秦绍维厉声喝问道。

    “柔妹,退亲一事,是家父家母私下所为,我并不知晓。”周定昆从马上跳下来,向杨婉柔走去,却被秦绍维给拦住,“柔妹,你我已交换了庚帖,亲事已定,不管家父家母如何,我绝不会背信弃义,等你三年孝期满,我定去杨家迎娶你过门。”

    杨婉柔含在眼中的泪刷的一下落了下来,“公子好意,婉柔多谢,庚帖信物皆已退回,成亲一事不必再提。婉柔早在家父灵位前发誓,愿长守墓前,终身不嫁。”

    “表妹!”

    “柔妹!”

    两个男人同时喊道。

    杨婉柔跪了下去,重重地向两人磕了三个头,起身道:“表哥保重,公子保重,今日一别,后会无期。”

    说罢,杨婉柔向马车走去。

    “表妹,你听我……”

    “柔妹,你不要……”

    秦绍维和周定昆同时伸手要去拦她,杨婉柔的奶娘伤心地道:“两位少爷,你们行行好,不要再逼姑娘了。”

    两人神色一黯,颓然放下了手。

    杨家人都上了马车,匆匆离去。

    “还不扶姑娘们上车,傻站着做什么?”纪芸沉声训斥道。

    香绣等人赶紧把四个看呆了的姑娘扶上马车,车轮滚滚向前,客栈门外只余下秦绍维和周定昆。 

第七十八章 见二老箬湖告状() 
马车走出很远,宋箬溪幽幽地感叹道:“想不到杨婉柔看似娇柔,性子却这么决绝。”

    纪芸端起茶杯,浅啜一口,问道:“溪儿,若是那杨姑娘答应他们其中一个,你觉得,他们三年后会如约去迎娶她吗?”

    宋箬溪微蹙眉,道:“他们也许会遵守承诺去迎娶她,但是他们的家人不会同意。”

    纪芸点点头,补充道:“就算他们的家人被迫答应,让他们成了亲,他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宋箬溪抿了抿唇角,道:“周家的人忒可恶了。”

    “这世上从来都是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

    “不雪中送炭就算了,他们还落井下石。”宋箬溪愤怒地道。

    “就算周家不退亲,杨姑娘嫁进去,对她也未必是件好事。”

    宋箬溪泄气地道:“这到也是。”

    纪芸放下茶杯,道:“这个杨姑娘很聪明,她用这种方法既保全了颜面,还可令他们永远记住她。”

    宋箬溪虽然不是很了解杨婉柔,但是游园时,杨婉柔表现出来的呆样,看着不象是个聪明人,当然,也有可能突逢巨变,她就突然变聪明了。

    纪芸见宋箬溪不出声,眸底闪过一抹忧色,道:“常忆昔日盟,忘却眼前人,似多情恰无情,纵是举案齐眉,还叹一声,意难平。”

    宋箬溪眨眨眼睛,没错男人就是这德行,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把张爱玲那段挺著名地话小声吟了出来,“男子的一生至少有两个女人,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粒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你这丫头在说什么呢?又是血又是痣的。”纪芸没太听清楚。

    宋箬溪抬头看着她笑,“没什么,瞎念经呢。”

    “念经念经,你都吃了两天斋了,今天不许再吃。”纪芸板着脸道。

    “好,今天不吃。”宋箬溪顺着她的意道。

    “以后一月只许只一次斋。”

    “好,我以后一月吃一次斋。”宋箬溪明眸流转,“一次斋吃半个月。”

    “坏丫头!”纪芸屈指用力在宋箬溪额头上一敲。

    “哎哟!”宋箬溪倒进纪芸的怀里,闭上眼睛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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