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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奘若自刎,众僧得救。他完成了自己的诺言,但,他也再无法向西一步了。普渡宏愿化作泡影。
玄奘若后退……或许玄奘可以自称是为了大局,为了三界众生,为了证道。但,无论依何种理由,众生平等的誓言,便只剩下一个笑话了。初心已改,这西行的路,还有走下去的意义吗?
望着掉落在地,泛着寒光的剑,这一刻,玄奘真的犹豫了。
一旁的天蓬握住他的手腕低声道:“这是激将法,别中计。”
“不,这不是计,而是现实。”注视着远处那小沙弥的尸体,玄奘缓缓地摇了摇头,道:“西行普渡,果然非玄奘一人之力可及也。”
说着,他淡淡笑了笑:“若玄奘在此倒下,日后,他人尚可踏着玄奘的尸骨继续向西。若玄奘在此变节,则日后,西行之路天地之间将不复提起。贫僧一命,不足挂齿。”
他笑着,那笑中,忽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看得天蓬都不由得怔住了。
这不是在委曲求全,不是在以退为进,他是认真的……
挣脱了天蓬的手,玄奘一步步走向那柄剑,躬身捡起。
“贫僧的命,这就送上。希望多目大人能遵守约定,放了他们。”
那四周的人,都一个个眼睁睁地看着,看着月色下,玄奘将那柄剑对准了自己的咽喉,看着他淡淡地笑着,那袈裟在风中飘荡。
平静,毫无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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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七章:一个不留()
微风拂过,摇曳的军阵之中林立的火把,晃动了玄奘脸上的光与影。
那袈裟在风中微微飘荡着。
剑锋抵近咽喉,玄奘高高仰着头,注视着多目怪。
“贫僧身陨之后,绝不伤害这里的任何人。多目大人,可否给贫僧一个确切的保证?”
所有的僧人都沉默了,他们呆呆的看着,脑海之中一片空白。
片刻之前,他们打从心底怨恨玄奘,他们希望玄奘去死,用玄奘一人的命,救下他们这一众僧人的命。
可当玄奘真正站出来的时候,他们却又觉得是那么的难以相信。
这是在演戏,还是这个人真的傻了?
鼍洁紧紧握住小白龙的手,低声道:“保护玄奘法师,谁都可以死,玄奘法师不能死……他死了,就再也找不到一个一样的人,西行证道了。”
小白龙的目光不断闪烁着,他压低声音问道:“我们带着玄奘法师突围,能有几成把握?”
天蓬低声答道:“卷帘,黑毛,还有你三个人带上玄奘法师,表面上看能有六成,不过……不知道多目怪还有没有后手。如果有后手的话,可能连两成的把握都没有。前提是,别管我和鼍洁。”
“不行!”卷帘和小白龙几乎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不行也得行。错过了机会,也许连两成都没有了。”
卷帘一面观察着前方的动静。一面咬着牙低声叱道:“若真如此,我宁愿不带玄奘法师,只带元帅你!”
“我表弟我是说什么也不会丢下的。”小白龙低声道。
“既然接下这个任务,就要有没办法活着回去的觉悟。”天蓬深深吸了口气,道:“卷帘啊。你也曾是天军的人,不会连这道理都不懂吧?还是说,除了天河水军,其他地方都没这规定了?”
说着,天蓬无奈地笑了笑。
卷帘顿时哑口无言。
好一会,多目怪涨红了脸叱喝道:“你以为你还能复活吗?你死后,我会让你魂飞魄散。永不超生!你真的敢自刎吗?”
“敢不敢。是贫僧自己的事。”玄奘淡淡道:“多目大人所需要做的,只是给贫僧一个确切的承诺。”
“你与他们素昧平生,就甘愿用自己的性命换他们的性命吗?”
“多目大人不是说想看普渡吗?”玄奘轻蔑地笑着:“你只需要回答玄奘,你所承诺的,你会不会做到。”
这一刻,多目怪反倒是迟疑了。他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错愕地望着玄奘。
“为什么?”
凝视这那小沙弥已经渐渐冰凉的躯体。玄奘轻声道:“因为,普渡。”
锋利的剑触碰了咽喉的皮肤,鲜血顺着剑刃一点一滴地滑落。
这一瞬间,微风如同涟漪般扫过,流云飞舞。
所有人都微微睁大了眼睛。
明月的光辉洒落凡间,将一切都照亮了。
凌风中,玄奘就这么静静地站着,如同一个巨人,巍巍如山。
那身后,一众僧人都微微睁大了眼睛。望着玄奘。
“普渡,那就是个笑话!”
“在苦海的彼端,有一片净土,属于众生,而不仅仅属于佛陀。”
“你从何得知?”
“贫僧不知,贫僧只是相信。”
“相信?”多目怪冷哼一声,质问道:“倘若没有呢?”
“倘若没有。便让贫僧葬身汪洋。日后,必还有与贫僧一样的人,踏着贫僧走过的路,继续向前,直至找到为止。”
多目怪的眼角微微抽了抽,那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腰上的马鞭。
他忽然明白,他所面对的,不是一个修仙者,不是一个修佛者,而是一个,最单纯的,殉道者。那种只在古籍之中出现过的殉道者。
不同于修仙者只求长生,不同于修佛者只求超脱,他是被认为最愚昧的,那种似乎已经从世间销声匿迹的人,殉道者只求心中至道,而他的道,就是普渡。
抛却佛身,十世轮回,只为证道普渡。
“玄奘法师!”一位僧人跪倒在地了。
紧接着,第二位,第三位,所有的僧人都跪了下去,他们对着玄奘俯首叩拜。那种感觉,就好像在璀璨的光辉面前会不自觉地闭眼一般,无论他们愿意与否。
昏红的火光中,隐约可以听到有人在抽泣着。
“贫僧有一个遗愿,还希望诸位能替贫僧达成。”
“法师请讲!”
“贫僧身后,希望有一位佛门弟子,能替贫僧将西行之路走下去,如此……贫僧虽万死,而无悔。”
短暂的沉默之后,有人高呼道:“弟子愿意!”
紧接着,几乎所有的僧人都呼喊了出来。
……
地府之中,地藏王微微蹙起了眉头,正法明如来却是欣慰地笑了。
“当日,在长安城的地牢中,他就是这么逼得我不得不出手相助的。”
“即便如此,又如何?”地藏王冷冷地说道:“众僧之苦,依旧未解。西行的局中之人,苦难依旧。普渡之道,哪里是那么容易证的?”
“若普渡之道真的存在,要证道,你觉得,首要条件该是如何?”
“应该……应该要有无上的智慧,能化解一切苦难。”
“不。”正法明如来低头抿着茶,轻笑道:“这世间,握有无上智慧者并非没有……要证道,首先要有一个像他这样的傻子,不顾自己的性命,抛却了所有,走这条不归之路,做这样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
多目怪惊恐地望着匍匐在地的众僧。一时间,竟忘记了要进一步地阻吓。
微微侧过脸,玄奘望向了天蓬一行:“元帅。”
天蓬在卷帘的搀扶下微微仰起头,望着玄奘。
“恐怕,接下来要麻烦大家保护新的取经人了。贫僧并非无可替代,而这条路,也必须走下去。”
天蓬的眉头蹙得紧紧的,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鲜血染红了僧袍。
再也没人不相信了,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和尚,似乎有着无穷的力量。
……
“灵山有些宵小之徒认为应该直接对金蝉子的转世出手。直接杀了他。以绝后患。”地藏王缓缓地笑了出来,摇了摇头道:“真该让他们好好看看。玄奘死与不死,这一路,都是要走,只是谁去走,到最后,能否证道罢了。”
……
仰起头。玄奘睁开双目,直逼多目怪:“贫僧的后事已经交代完了,接下来,只要多目大人一个承诺。”
多目怪的眉头微微跳动着。
怎么会这样,他原本是要当众揭穿这个“骗子”,向大圣爷证明自己才是对的。可是……现在看来,这个目标不但没有达成,因为他的步步紧逼,反倒证明了玄奘证道的决心……
那握紧缰绳的手在反复摩擦着,多目怪。犹豫不决。
遥望多目怪,玄奘高声质问道:“多目大人,这个承诺,有那么难吗?”
大胡子道士策动战马来到多目怪身旁:“大人,会不会是我们搞错了,这玄奘的证道是真的……”
“就是真的又如何!阻我妖族大业者,杀无赦!”
只听“啪”的一声。一回头,多目怪用马鞭重重甩在大胡子道士的脸上。
捂着脸,那大胡子道士连忙退了下去。
再度望向玄奘时,多目怪恶狠狠地吼道:“懒得跟你这疯和尚废话了!弓弩手准备!”
随着他一抬手,无数的弓铉瞬间绷紧。
站在前方的盾兵已经竖起了盾牌,往后退了两步。
“动手!”
还没等多目怪的手划下,天蓬就已经先喊了出来。
黑熊精、卷帘抢先一步朝着多目怪冲了出去,小白龙紧随其后,一下窜到了玄奘面前。
就在这瞬间冲刺的过程中,黑熊精的身形迅速膨胀,变成了一只五丈高的巨熊。
卷帘站到了黑熊精的背上,那双手因为凝聚了灵力而闪烁着光芒。衣袖被撑破了,露出紧绷的肌肉。
一时间,那些个士兵都看傻眼了。
眼看着化作庞然巨物的黑熊精冲来,多目怪的战马受了惊,跃起嘶鸣,挣扎着想要掉头逃走。那骑在马背上的多目怪却似乎不以为意,只是专心致志地在压制着战马。
就在黑熊精那巨大的熊掌朝着多目怪呼啸而去之时,忽然间,一只与黑熊精体魄相当老虎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一下与黑熊精扎扎实实地撞到了一起。
与此同时,卷帘已经一跃到了多目怪头顶,直冲而下。那手中,凝聚了几乎所有的力量。
正当此时,一个身影凌空挡到了卷帘与多目怪之间。
这是一个道士,原本站在多目怪身后的其中一个道士。
下一刻,这道士的头顶上迅速刺出了两只角。那是鹿角。
还没等卷帘反应过来,那疯长的鹿角已经如同珊瑚礁一般在两者之间凌空凝聚出了一道“墙”!
机会仅此一次,错过了,就再没有了。
时间不容许卷帘做出更多的判断,他只能使出浑身的力量朝着那鹿角墙冲了过上去。
第一层的鹿角在卷帘的冲刺下粉碎了。
第二层的鹿角在卷帘的冲刺下粉碎了。
第三层的鹿角在卷帘的冲刺下粉碎了。
……
直到最后一层,第七层,微微颤动着,开裂了,却没有彻底粉碎。
一口鲜血从鹿精的口中喷洒而出。
还没等卷帘重新凝聚力量,隔着最后一层鹿角聚成的墙壁,多目怪轻轻一指,一道白光瞬间穿透卷帘的肩胛!
无奈之下,卷帘只得后撤。
战场的另一端,小白龙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准备在玄奘拒绝他撤离的建议之后用来说服玄奘。
可惜,这些话